第十二部 第四章 我們天上的父(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四章我們天上的父(下)
很多人知道,基督教的教堂和修道院有一個古老的傳統,就是把地下室開闢成墓窖,有的只是用來裝殮那些大人物,有的則是拿來裝殮所有修道院中的死者,日積月累,一兩千年以後,就連這些墓窖都變成了著名的旅遊場景,例如肯特郡的海斯教堂地下墓窖,很有些人信誓旦旦的肯定,那裡是全世界最大的人類顱骨聚集地,每年為英國的旅遊事業貢獻良多。
對於這種墓葬習慣的來歷,法師並不十分清楚,有人說這種傳統來自早期的猶太人,也有人說那原本就是歐洲一種古老的建築習慣,兩種說法似乎都有道理,對於前者來說,聖彼得的屍骸至今都還在梵蒂岡大教堂的地下墓窖裡沉睡著,而至於後者,歐洲的很多古堡也的確開闢有類似的墓窖,城堡的建造者和他的子孫一代一代全都沉睡在裡面,其中的某些人完全可以追溯到基督生活的那個年代。
並非所有的修道院裡都存在墓窖這種特殊建築,實際上,大概是覺得和死人住在一起並不怎麼舒服,這種古老的習俗早在中世紀時期就開始逐漸消失,人們開始把死者轉移到公共的墓地,古老的墓窖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從而變成了某種遺跡和象徵性的存在,甚至到後來所修建的教堂,他們的地窖根本從來沒有存放過屍體,而是用來存酒的。
但事實上,聖凱瑟琳修道院的建立時間是一千四百年前,在那個時代,墓窖仍舊是一座宗教建築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然而,眼下的這座修道院裡,偏偏就缺少了這個東西,而且,似乎是從來就沒存在過的樣子,因為早在來的路上,就在距離山腳不遠的地方,法師早就看到過修道士們所建立的公共墓園的陳舊的十字架。
「也許,這裡畢竟離歐洲太遠,說不定是受了中東方面的墓葬習俗……哦,當我沒說。」法師聳了聳肩,他剛剛想起來的是幾天以前才離開的開羅死人城,要說死人和活人住在一起的生活習慣,和死人城裡的埃及貧民比起來,歐洲的修道士還真是差距不小。
「這裡本該有一個墓窖的,這是墨丘利亞的傳統。」愛爾莎無視了法師所犯的小小錯誤,她的手指在祭壇上輕輕的擦過,好像是在緬懷,又好像是在追憶,「疲勞的戰士們在墓窖中安睡,等待著一年一度追憶日的到來,那時,人們將站在他們的棺槨前講述曾經的故事。」
「聽起來,好像和索蘭尼亞的那些騎士們習慣差不多。」法師眨了下眼睛說,他歪著頭露出回憶的模樣,「過去,在法王塔,我看過類似的儀式。每年那一天,人們,大多是騎士,不過也有些是騎士的親人或者戰友,他們會聚集在法王塔邊上,由一位**官舉行儀式後,打開墓窖的大門,少數人會一口接一口棺槨的進行巡禮,而大多數人目標明確,他們聚集在棺材前面,回憶著裡面人的豐功偉績,然後,在離開以前,往往還會特意留下一兩件紀念品,大多是盔甲和武器,用以代表自己的敬意,一場祭典結束,只看棺槨前面所留下東西的多少,人們就知道這其實受人尊敬的程度,一種很有趣的傳統。」
「這是墨丘利亞的傳統。」愛爾莎固執的重複著,然後,她抬眼看了看法師,搖了搖頭,「也是善良而且虔誠的戰士所應得到的最高禮遇。這是他們所應得的獎賞。」
「很顯然,至少早期那些連盔甲都配不齊的騎士們,他們的確非常虔誠,不過要說善良,嘖。」法師這麼說著,他聳了聳肩,腦子裡所想到的是聖殿騎士們在巴勒斯坦公開掠奪撒拉森城市的行為,那做法是如此大膽而且毫無顧忌,甚至於在和其它組織聯合攻擊某些地方時,他們率先進城以後還會關上城門,把其餘的友軍關在城外,目的就是為了搶劫方便。
「總之,我覺得如果連聖殿騎士團之類組織也能被天堂山認同的話,那我對上層界的所謂善良將抱持懷疑的態度。」法師聳了一下肩膀這麼說道,對此,愛爾莎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哼了一聲:同樣讀過那一段歷史,雖然對他們的虔誠感到親切,但是對這個組織的某些做法,她也同樣不能認可,只能搖頭發出一聲歎息,「無論如何,這是個封閉的世界。」
「好吧,我想這並不值得我們爭辯,親愛的,你說這裡應該還隱藏著一個墓窖?那麼,它應該在哪呢?如果能夠確定方位,我倒是不介意在地板上打個洞,可是對於死者來說,這麼做似乎並不是多麼禮貌。」貝坎寧聳了聳肩,如此回應女孩說。
看不出魔法的痕跡,當然,這有可能意味著某種隱匿魔法,不過在枯魔期那個悲劇性的時代這麼做的難度幾乎不亞於把冰變成火,因此,更大的可能性是根本就沒有魔法。於是乎,愛爾莎的目光開始在鋪得整整齊齊的大理石地板上徘徊,並且最後落在了黑耀石祭壇上。
「我是用水給你們施洗,叫你們悔改。但那在我以後來的,能力比我更大,我就是給他提鞋,也不配。他要用聖靈與火給你們施洗。」愛爾莎清亮的聲音讀出了這一段用拉丁文所寫出的經典,她想了想,閉上眼睛,兩隻手上冒出神聖的光,平伸著遞向祭壇中央的黑耀石水池裡,然後,金色的火焰從池中騰了起來。
「我是耶和華你的神,曾將你從埃及地為奴之家領出來。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別的神。
不可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麼形像彷彿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事奉它,因為我耶和華你的神是忌邪的神。恨我的,我必追討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
愛我,守我誡命的,我必向他們發慈愛,直到千代……」
金色的火焰把地下聖殿中的一切全部都映成了金色,四周圍的神秘壁畫與種種符號一下子變得鮮活、靈動起來,他們扭曲著,似乎真的有一位神祇從裡面走了出來,古老的拉丁文戒律響起,聲音來自地板、來自天花板,同時也來自身邊的祭壇,無數個聲音彙集到一起形成一股聖潔的氛圍,讓人不自覺地生出頂禮膜拜之心。
「哦,好吧,我承認,這場面很漂亮。」當愛爾莎把雙手抱合在胸前閉著眼睛祈禱的時候,法師站在那兒,左顧右盼的轉來轉去,聖潔的光與影遠不足以動搖他的信念,反倒是對於聲音的來源,僅僅花了幾秒鐘就被他發現了。
秘密正是來自於那些刻畫在牆上的各種符號,顯然,那些並不僅僅是符號,而是依托某種神奇的技術,把聲音實體化,將音波的波形記錄於其上,就好像磁帶的原理一樣,然後,當金色的神聖之火被點燃,一切獲得了最初的動力,這種神秘的氛圍頓時就被營造出來了。
很簡單的技術,但是很實用,消耗極小,只要能感應到心中的聖靈,任何人都足以釋放出最初的驅動之光,而效果,即便以法師的見多識廣來說,也一樣覺得非常不錯,很顯然,雖然歷史不過區區二百多年,可是聖殿騎士們對於如何做好一個神棍已經有了不錯的心得。
金色的聖光持續的時間只有區區一分多鐘,幾乎在宣讀戒律的聲音結束同時就已經熄滅了,除了剛剛的變化以外,整個空間沒有出現過任何改變,墓窖到底在什麼地方?法師四顧尋找著,但是看不出一點線索。
然後,某種好像老鼠嗑食木板的聲音響了起來,隨後,一塊面積大概四五個平米的大理石板忽然從地面上隆了起來,大概是很久沒有使用過的緣故,石板的抬升顯得異常生澀,一種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吱吱聲來迴響著,抬起足有一尺多高的樣子,然後,呼的一下被翻到了邊上,一把連著鞘的雙手大劍從下面探了出來。
「是誰在呼喚?是誰在呼喚沉睡的騎士們?七百年的漫長歲月結束,騎士團終於又想起他的戰士了嗎?哦,我感受到了新的力量,強大、暴虐,從我的心靈深處冒了起來,這是上帝的恩賜吧!來吧,讓我用異教徒的血來暖一暖我的老骨頭。」
聲音帶著一點僵硬,卻完全沒有幾百年不能說話以後的生澀感,透過一些古今通用的字眼法是能夠很輕易的判斷出對方所使用的是帶著一點中東腔的標準法語,再然後,連鞘的雙手大劍後面露出了一張潔白無瑕的骷髏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