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第五章 神靈的背影(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五章神靈的背影(下)
「我？風暴？」肖文神父繼續著那很莫名其妙的表情，目光從兩人身上一掃而過，然後搖了搖頭，「說實話，直到現在我還不能確認那是不是真的有一場風暴剛剛過去了，嗯，我雖說也算是親眼見識到它，可是，它和我見識過的風暴實在太不一樣了。」
「不一樣？神父，怎麼個不一樣？」伊斯塔露女士挑了挑眉毛，對於一個生長於這片土地上的神明來說，和一個異教牧師交流原本就不是件愉快的事，而這個牧師竟然還在質疑她一切正常不必擔心的判斷，這顯然被當成了挑釁，「風不一樣？沙子不一樣？還是說你以為沙漠裡的風暴應該和紐黑文的海風一個味道？」
「哦不，女士，我在這片沙海裡生活了十年，當然知道沙暴和海風的味道不一樣。我只是……」大概是很久沒和人長時間交流的關係，神父說起話來有時會顯得有一點生澀，而且，甚至連春天女士那顯而易見的嘲諷都當成了普通問訊，急急忙忙向要解釋，結果反而大腦打結，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眼睛睜得很大，似乎他們理所當然該理解自己的意思。
當然，很遺憾的是，沒有人懂他。雖說從魔法的角度上講心靈通訊不是什麼生澀技術，可問題是，除非某些天生擁有讀心能力的種群，如靈吸怪之外，沒有人會把窺視他人內心的行為視作一種禮貌，尤其當所有人都是行家，而且還面對面坐著時。
法師和女士就這麼看著目瞪口呆的他，而且沒過多久那群被委託照管的學徒們也加入了這個行列，被整整九雙眼睛或驚訝、或探究、或不屑、或迷茫的行使著注目禮，對於已經十幾年沒有體驗過人群中生活的神父來說，當真難受無比。
「反常！對，就是這個詞兒！」九雙眼睛的整齊注目禮讓神父的心情簡直彆扭無比，他甚至扭動著屁股，彷彿感覺座椅下面有膠水，半天，忽然跳起來用拳頭敲打掌心，並且發出一聲歡呼，「反常，這風暴所有的地方都反常，你們看三天以前做預言的時候，這本該是一場能夠席捲沙漠的風暴，可是最後，結果你們都看到了。」
「……那能說明什麼？年輕人，所有的施法者都知道，預言術的可信性永遠不會超過三成，莫非，你以為自己就是你那個全知神明的化身？」仍舊針鋒相對著，伊斯塔露女士用他那頭著淡淡嘲諷的微笑讓年輕的神父陷入了尷尬，他想要繼續加以解釋，說明沙漠裡的風暴本該是什麼樣子，可是十幾年沒有過大量交流的經驗，很多詞彙已經顯得陌生起來，嘴唇抖動幾下，又陷入了那種大腦打結的狀態裡。
幸好，恰在此時，失蹤三人組中的喬伊斯女伯爵終於出現了，她的歸來解決了神父所面臨到的尷尬，可是同時，也讓人們發現自己在無意中已經墜入了一個巨大的陷阱。
黃雲又一次遮住了天空，氣氛變得無比壓抑，美麗的女伯爵舒展著一對巨大的蝙蝠翅膀，幾乎是跌跌撞撞的一頭栽在了正在開會的施法者們面前，她臉上的笑容顯得有點狼狽，而且額角上還有一大塊黑色的灰跡沒有擦掉，張嘴想要說話，結果先是吐了口血出來。
那是一團很奇怪的血，黏黏的血漿裡還夾在著幾條有點像蠶蟲模樣的肉塊，它們蠕動、掙扎著，露出半截帶著空洞的身子，乍一眼看上去，彷彿長了一張人臉。羞惱的女吸血鬼哼了一聲，一隻腳踩上去，把這些人面蟲碾爛。
「我們被包圍了，是沙漠裡那些該死的寄生蟲。」女伯爵努力保持著平緩的預期說著，不讓自己表現出一點狼狽的樣子，可儘管如此，當她無意間移動手臂，還是露出了一條從腋下幾乎一直拖到大腿上的傷口，裡面的肉往外翻捲著，看起來頗有幾分淒慘。
「女士，如果你需要……」神父站了起來，他展開雙臂，很禮貌也很慇勤的像女伯爵提議到，「以主的名義，我想我能夠解決你身上出現的問題。」
「感謝你神父，哦，該死。」女伯爵話說一半，抬手捂著胸口，再次張口吐出幾條白色蠕動著的人臉蟲子，無比厭惡的把它們碾碎，痛苦的搖了搖頭，「以上帝的名義，神父，這些該死的蟲子也許天生就是為血族準備的，他們以負能量為食，要不是為這，我早就治好了自己，該死的，您的治療能夠殺死這些蟲子，但是同樣也會燒死我。」
說著話的時候，女伯爵繼續嘔吐出帶有人面蟲子的血塊，她的面色透出灰敗，顯然在離開的這一段時間遭遇了一些很讓人無力的磨難，不過當她再次抬腳準備碾死蟲子時，那幾隻肥肥的白色蟲子已經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了起來，塞進玻璃瓶子。
「可憐的喬喬，你需要休息。放鬆一點，我很快會找到合適的治療方法。」伊斯塔露女士充滿憐愛的安慰道，至於那個裝蟲子的小瓶，卻被小姑娘斯萊爾捏著，她閃動著一雙大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去看瓶子裡的東西，微微發紅的臉頰上露出好奇和恐懼交織的表情。
女伯爵的眼皮垂了下來，顯然，之前別管發生了什麼，的確已經把這位強大女士的精力消耗得很慘，而且，有蟲子在自己身體裡活動的滋味兒相比也是很糟糕的吧，她咬緊牙關堅持著，天知道需要多大的耐力才能挺到現在，然後，才剛剛聽到一句安慰的話，就已經站著暈了過去——對於一個世界上有數的強大吸血鬼來說，這樣的精力想必也算稀有吧。
「……小姐，我以為你最起碼應該告訴我那些寄生蟲他們到底從哪來。」法師感慨一聲，對著已經昏過去的吸血鬼聳了聳肩，此刻女孩已經被一圈綠色的光環包裹住了，那是生命女神所展現的，用於驅除體內異物的奇跡，卻恰恰阻擋了貝坎寧接下來的詢問。
不過，這個時候，什麼問題也用不著問了，因為目光所及的地方，一個巨人戰鬥的身影已經闖進了所有人的視野。那是一個最起碼有六米高的巨人，上半身赤著，皮膚好像光潔的紫銅般閃閃發光，它有著一頭濃密的紅髮，而紅髮中央，一雙巨大的牛角朝天而立——很顯然，能夠顯現出如此聖者寶相的只有東方世界那位從遠古一直存活到今世的軍神閣下。
此刻正和軍神作戰的東西，是一些週身黑色，長著豺狗腦袋，手裡拿著奇怪兵器的三米多高的怪物，雖然體型比起顯露寶相的聖者小了足足一半，巨人形象的聖者只需要輕輕的揮動一下手臂就能把他們打碎變成沙子，可是這東西的數量卻多得讓人難以想像，而且，就好像地底下的螞蟻似的，還在不停的往外鑽。
往外鑽的不僅僅是這種模樣好像阿努比斯的狗頭怪物，更加令人頭疼的是，大片大片的毒蟲蛇蠍竟然連綿不絕的從沙漠底下鑽了出來，這讓剛剛被從沙地裡救活的一眾發掘人員發出了好像嬰兒般的慘叫。
然後，主角登場了，馬蹄踩在沙地上發出低啞的沙沙聲，跨下騎著阿拉伯駿馬，身體被嚴嚴實實的包裹在黑色長袍中的身影由遠而近，交織成一片浩淼的人海，以此時所見來說，別說數千，哪怕是上萬人也有人相信。
「哦，看起來這次果然是有麻煩了。」貝坎寧感慨著說了一句，不同於之前在綠洲上的偶然相遇，這一次，伽法顯然是動了真格的。幾乎用人海擠滿沙漠的大陣仗，巨大的沙偶怪物和蛇蟲毒物聯合作戰，再加上之前那個被肖文神父說成反常的沙暴，這明顯是一個要把所有人斬盡殺絕的陣勢。
「太危險的話，就只能獨自撤退了。」法師無可奈何的自言自語著，他的聲音很低，幾乎只能感覺到，嘴唇的輕輕蠕動，忽然間把手一揮，方圓一公里的沙漠上，發掘隊眾人的腳下一下子變成了雪一般的煞白。在這範圍內，足有一尺厚的沙子被徹底轉化成了生石灰，厚厚的一層生石灰雖然阻擋不了馬上刀客的前進，至少讓那些被驅使的蛇蟲死傷慘重。
「以上帝的名義。」在法師身後，肖文神父第二個站了起來，他如此大聲地說道，他手指著那一片沉默前進的人海，面上透出不改的堅毅，「不管你們是誰，想要傷害眼前這些無辜者的生命，除非先踏過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