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第七章 遲到者和先行者(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七章遲到者和先行者(下)
「聯席會議在中東長期駐有一支考察隊伍,工作範圍就是發掘那些上古時期的魔法文明產物,畢竟我們眼下所在的地方是地心島,這個鬼地方,就算在枯魔期開始以後也有很長的時間一直是世界文明的中心,雖然達不到絕對控制,但是加一分關注應該也算正常。」伊斯塔露女士輕輕的揉著下巴,她小聲嘀咕了一陣,卻又自己推翻了前言,「可這也太巧了點,值得發掘的地方那麼多,怎麼就偏偏會跟我們撞車?」
「還有,之前阿薩辛的事看起來也不太正常。」女伯爵敲著腦袋,語氣也不怎麼高興,雖然在發掘以前她對這次行動的確沒什麼興趣,可是當金字塔近在眼前,她卻很難拒絕這個地球上始祖的墳墓的引誘,但是聯席會議?這個競爭對手的出現讓她不能不感到壓力。
「……我想,如果是聯席會議的話,大概沒必要僱用阿薩辛來對付我們幾個人。就算真的是他們無聊之下覺得黃金太多用不過來,阿薩辛大概也沒膽子在太歲頭上動土,玩那種左右逢源的小把戲。」蚩尤雙手抱胸,剛剛面對小女孩時的爽朗表情一絲也沒剩下,此刻掛在臉上的只剩下一團殺氣,「我但願這是個意外,如果不是……想毀掉我幾千年的夢想,要有同歸於盡的準備。」
「同歸於盡,你真的有這種資格嗎?」十分淡漠的聲音,從那向來缺乏表情的紅嘴裡發出,那聲音是如此縹緲,缺實實在在的讓蚩尤那巨人一樣的臉膛變成了一片黑色,看著紅女士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看起來好像是見到了紅布的公牛,「請解釋一下你的話,女士。不然,我會把它視為對我的挑釁。」
「我的意思不明白嗎?破壞之王,偉大的軍神,蚩尤閣下,你的夢想,真的存在過嗎?對你,對我,對於我們這些曾經擁有最鮮亮的舞台的至高者來說,所謂的偉大夢想,一直不過是根支持自己活下去的救命稻草罷了,畢竟,現而今的我們,不過是蹲在舞台最角落裡的邊緣人而已。」十分少見的,紅女士說出了這麼長的一大段話,她看著軍神,目光毫不退縮,不知道是火光的映襯還是衣服的關係,潔白如玉的臉頰上透出一抹緋紅。
「我們只是些曾經闊過,而今已經徹底失敗的邊緣人罷了。什麼偉大的神祇、至高的親王或者危害一方的旱魃,那些早不過就是些傳說而已,你們以為還有幾個人會記得?聯席會議才是今日地球的主宰,這可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新聞。認清現實吧朋友,什麼終究會復興的夢想,不過是用來騙自己的鬼話!什麼軍神、什麼女神、什麼親王,我們的確強大,可你們種有哪一個有把握一口氣戰勝三個帶著戒指的初級法師?你,你,還是你?」
紅女士的語氣少有的激昂,可她的目光卻依舊清澈,所到之處,無論是女伯爵還是伊斯塔露女士都輕輕的躲到來一邊,就算氣魄十足的軍神蚩尤,他嚥了一口唾沫,嘴唇動了兩下卻還是沒說出一個字來。
「這已經不是我們的舞台了,」紅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嘴裡一字一頓的如此說道,「我們的強大不過如同在巨人身上吸血的跳蚤,他甚至不需要醒來,隨便翻一翻身就能讓我們粉身碎骨,我們自信滿滿的說找到約櫃,找到那枯魔期最偉大的魔法成就就可以離我們的夢想更進一步,可真相如何?那不過是支撐我們有尊嚴的活下去的一根稻草罷了。」法師饒有興趣地看著紅女士用一張冰冷的臉和一連串簡單的敘述把那三顆總是充滿精神的腦袋一顆接著一顆的說了下去,直到最後,她的頭轉向自己,「同歸於盡?現實是,我們還鬥不過一群學徒,可類似的傢伙聯席會議有多少?十萬還是二十萬?認清現實吧朋友們,我們不過是一群不甘心喪失往日榮光的過時古董,能夠活下去,偶爾做一做夢,對我們來說,這已經是不錯的結局了,當然,有個人除外。」
「啪,啪,啪。」右手的三根手指輕輕的敲打在左手的掌心裡發出清脆的掌聲,法師用充滿讚賞的目光看著眼前面無表情卻又氣勢旺盛的紅衣美人,「這句話很久以前就打算問了吧?親愛的女士,能夠等上這麼久,您的耐性還真出乎我的意料呢。」
聯席會議是強大的,自從確認了這個組織的存在以後貝坎寧就已經十分明確的瞭解了這一點,可是他無論再怎麼瞭解,作為一個魔法師,自然而然的被聯席會議視為同類,因此跟本沒有真正接觸過這個組織可怕的一面,當然也就沒有眼前四個人那樣銘刻到骨子裡的恐怖記憶,從這個角度來說,貝坎寧實在應該對自己法師的身份感到慶幸。
某種意義上說,聯席會議其實是個很和善、很純粹,心慈手軟而且沒有太多架子的組織,例如那個曾經攪動兩大洲不安,甚至幾乎把美洲大陸從這個世界上撕下去——這麼做一旦成功,後果甚至已經不能用大量死亡來形容,比較確切的描述是少量倖存——那個狂人鏡子裡的狂人尼克.勒梅,他失敗以後,就幾乎沒受到任何懲罰。當然,想要得到這種待遇,你首先必須獲得認同,需要讓聯席會議認為你是個可以交談的人,否則,可以無視的螻蟻,或者用來進行試驗的研究對像將是你唯一的命運。
大部分時候無視,想起來就會被抓過去解剖,就算沒有被想起來,也要時刻警惕這頭大部分時間都在打盹的巨人會不會偶爾來個翻身——巨人身上的虱子,這實在是個再精彩不過的比喻了,原本高高在上的主宰,一下變成了時刻想著自保的虱子,想必這些傢伙的心路歷程會精彩得很吧?想明白這些,再看眼前的四人,貝坎寧忽然覺得有點可憐。
自不量力的野心也罷,遠古流傳下來的夢想也罷,說到底只是這些曾經在舞台上扮演過主角,如今卻已經邊緣化了的傢伙十分努力的折騰一通,希望讓舞台記住自己的表演罷了,若非如此,恐怕就算是神,也應該發瘋了——一個人變成了瘋子,好歹他還能在精神病院裡苟延殘喘,可一個神明如果瘋了,那將只能走向自我毀滅。從這個角度看來,在這五人組裡,法師果然顯得是無比的另類。
「巨人瞌睡打得太多了,恐怕一時間醒不過來,八成也不會畫太大功夫研究虱子的行為模式。」法師想了一想,第一句話這麼說,然後眨了眨眼,又說了第二句話,「對魔法師來講,個人興趣和求知慾,比集體行動更重要。」
肉眼可以注意到的,周圍的四人幾乎在同時都大鬆了一口氣,於是法師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被他們算計了,的確,經歷過幾千年的歲月,尤其還是枯魔期那種動盪的時代,風光過也落魄過,頭腦不夠清晰大概也活不到這個時候,自我欺騙?他們大概還用不到吧。
剛剛的那番話,八成僅僅是為了說給自己聽的。法師忽然間有了這種明悟,回過頭來想想,當初軍神老兄把自己拉近這個尋找約櫃的小組也實在做得太匆忙一點,完全沒做什麼調查就認定了這麼個合作者,現在看來,恐怕就是為了給這種時候準備一張護身符吧?枉自己當初假設了半天,竟然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實在是鑽進了牛角尖。
「既然莫名其妙的撞車了,那麼,和下面那位小姐的交涉問題……」伊斯塔露女士又露出了美麗的微笑,她眨動著雙眼,漂亮的黑色眼珠散發出醉人的芬芳,她看著魔法師,嘴裡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眼下在場的人實在沒有一個是笨蛋。法師苦笑了一下,一直以來,他都認為這是一次野心勃勃的計劃,然而此刻他才明白過來,這不過是一群失去了舞台的演員表演給自己看的獨角戲罷了,心裡面免不了有些失望——難怪在發掘開始的時候都是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本以為是對始祖金字塔缺乏興趣,現在看來,興趣不足是真的,可是恐怕不僅僅針對這座金字塔吧。
「樂於效勞,女士。」貝坎寧輕輕的撫著自己的頭髮這麼說,目光掃過昏睡中的女孩和地上碎成一小堆的彩色陶片,鼻子不為人知的皺了一下。
無論如何,自己已經站在中東這片土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