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第七章 遲到者和先行者(上)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七章遲到者和先行者(上)
「啊，波特先生？」水汪汪、亮晶晶，一雙好像黑色潭水般的大眼睛呆呆的平視著，高挑的睫毛在抖動，細膩晶瑩的兩頰上浮現出一抹酡紅，兩隻手不安的扭動一陣然後飛快的背到身後，模樣好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我，我不是故意的，不對，我不知道您在這裡，那個……不是……啊！」
法師還站在那兒，為這個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小女孩感到吃驚，對那只掉在地上變成碎片的陶瓶感到惋惜，可跟在他身後的人卻不會停下，那扇石門本就夠寬，軍神閣下的手輕輕一撐，一行人在貝坎寧的身後魚貫而入，其他人也還罷了，當氣態生物和那幾把自動魔法劍飛進來時，原本翻了錯誤的可憐小女孩一下子變成了充滿求知慾的女學者，她撲了上去，彈一下散發著黑色殺機的魔法劍刃，捏一捏氣態生物的厚實肌肉，轉過頭來時，眼睛裡已經冒出了兩顆十分漂亮的小星星。
「這是魔像嗎？還是氣元素界的生物？他看起來似乎不怎麼活潑，不過捏起來真的好像棉花糖！它的活動原理是什麼呢？啊，抱歉……」興奮中的女孩終於注意到周圍人臉上那種聚集著詫異和戲謔的古怪表情，於是，臉頰上的顏色由酡紅升級到了殷紅，「抱歉，我剛剛開始學習魔法，很多東西都不太懂，啊，對了，波特先生，您也是一名法師嗎？您，我是說，您有機會的話，可不可以教我一下呢？」
「……這東西可不是魔像，而是從氣元素界召喚來的靈體，在主物質位面進行心靈重塑以後再加以強化的產物，雖然智力方面基本屬於空白，但是在力氣方面可是不差，而且具備靈體屬性，攻擊可以直達靈界，另外，在偽裝能力方面非常出色，可以隱形也可以縮小成扣子的模樣掛在衣服上。」
似乎是被女孩單純的求知慾刺激到了某根神經，法師忽然間湊過去，開始很詳細的講解著，同時，腦袋裡忍不住開始浮現出另一個影子：
年輕，有活力，對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全部的身心都被求知的**填滿，認為生活裡應該只有美好的一面，多麼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如果把事故和瘋狂作為顏料添加上去，那張臉立刻就會變成此時的自己。
如果沒有那群暴民的出現，如果不是那個瘋子的教皇，大概自己直到現在還是穿著一身傻兮兮的紅袍子，到處追尋新新鮮事物，並且不停的問為什麼吧？回想那時的自己，再和眼下加以對比，貝坎寧忽然有種非常不協調的罪惡感。他的心裡，有個聲音似乎是在吶喊著：那才是一個魔法師該有的樣子，他猛地甩了甩頭，讓這些噪音遠離自己的腦袋。
一個心中被物慾和野心填滿的人，是不可能成為優秀的魔法師的，哪怕他再聰明也是一樣。可一個魔法師就算再聰明、再強大又能怎樣？面對被伊斯塔的那個瘋子所煽動起的粗俗不文的，一輩子連草紙都沒見過一張的暴民，他們最終又做了些什麼？知識的高塔被賤民的糞叉所推到，珍貴的書籍被撕成碎片壘了雞窩，文明與智慧面對野蠻和物質竟然是如此的脆弱，從此法師就知道，再次進入實驗室以前，必須永遠的把那些該死的賤民踩在腳下！
迷失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法師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對於少女，他的目光中仍舊充滿了關愛，但再度張口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看到優秀學生就滿懷激動的老師了。
「斯萊爾小姐，你的好學真是讓人感動！」法師溫雅的笑著，語氣裡面卻不自覺的帶出幾分常年不散的裝腔作勢，這一點緊緊跟在她身邊的愛爾莎感覺得最清楚，沒人注意之下，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不過現在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我相信，對於這個問題我們大家恐怕都很感興趣——從紐約到埃及，這段路可真不是很近呢。」
「嗯，我原本是在學校來的，有一位教授找到我，他跟我說書本上有很多的知識其實都是唬人的，問我想不想接觸真正的知識，一個和過去完全不同的新知識體系哎！我怎麼會不想？於是就這樣，我就開始跟著一個綠眼睛的姐姐學習了。然後，姐姐要來埃及考古，就把我和幾個同學一起帶過來了。」小女孩很沒有心機的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講了出來，一點都沒有留意到周圍聽他說話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臉色。
「這麼說，我們可愛的小小姐如今也已經成為正式的魔法師了？」模樣粗豪的軍神蚩尤大聲笑著，骨子裡就透出一股親切和善的味道，看著小女孩玩遊戲似的指揮著一個小月亮似的銀色光球在那裡晃來晃去，臉上漏出毫不掩飾的親切和讚美，配合他那豪華的大嗓門，更顯出無比的真誠，「可愛的小小姐，歡迎你走進真實的世界，不過話說，你的老師在哪兒？她怎麼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不知道這些古墓都是很危險的地方嗎？」
某種意義上說，論起和這個小女孩的熟悉程度，和法師比起來，軍神閣下還要更勝一籌，畢竟，當年在紐約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小姑娘一直就躲在對方開的中餐館裡，和無數的餐盤與碗碟作鬥爭，看到他的出現，小女孩的整張臉都變成了血紅色。
「啊，老闆，不對，是尤先生，很抱歉，我剛剛沒看到你。」紅紅的笑臉嫩得彷彿要滴出水來，小女孩連頭都不敢抬起，卻很有禮貌的身手牽起兩邊的裙角，彎下膝蓋，很淑女的行禮——真是很奇怪的表現，莫非是因為學習了魔法，所以整個人也要變得古典一些嗎？「我的老師，嗯，您問茜德姐姐的話，她正在下層研究石板上的魔法符文，其他同學也都分開了獨自研究積累經驗，這裡已經被清理過了，沒什麼危險呢。」
「啊，這樣，我知道了。」法師一副笑得很親切的樣子，模樣十足是一個關懷晚輩的親切長者，目光掃了一下地上散落的碎陶片，又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小女孩，「我年輕的時候，也做過這種實習呢，這種工作，想必會很累吧？累了，就休息一下，睡一覺吧。」
「我，我沒有很累……」法師的聲音很親切、很溫暖，充滿了朋友般的關心，因此小女孩根本就沒有提起任何防備，她只是很禮貌又很茫然的搖著頭，嘴上說著不累，眼皮卻開始變得發沉，然後，當法師說到睡一覺時，身子一軟就往後倒去，結果被動作飛快的愛爾莎閃電般出現在身後一把抱進了懷裡，「對這麼個小女孩，也要用這種手段，你不累嗎？」
「哦，多謝你親愛的，萬一真的傷到我們的小姑娘，我也會不安的。」法師聳了聳肩，從地上拾起一個畫著凱蒂貓圖案的筆記本輕輕的翻動，那是小女孩的學習筆記，一頁一頁的看下來，貝坎寧的臉上忍不住漏出一絲驚訝與讚歎交織的表情。
這小女孩是個天才！儘管在很早以前就確認了她的聰明才智，甚至也曾起意過傳授她真正的知識，可是翻看這本筆記的時候他的心裡仍舊忍不住冒出一股失落和驕傲混合的情緒：三個月之前，這個小女孩還是個快快樂樂的學習生物化學，根本不知道魔法為何物的門外漢，而眼下，筆記的最後一頁，已經完成了二環魔法閃光塵的全部演算，而且法師甚至不需要驗算就能看得出，她的計算精確無誤，這是怎麼樣的天分！
「好吧，朋友們，關於眼下的這個突發事件，各位的判斷還有看法？」法師有些捨不得的合上筆記本，把它放到小女孩的手邊，轉動一下手指，變出兩個巨大柔軟的毛皮墊子，塞到小女孩腦袋下面讓她睡得舒服一些——果然是無憂無慮的小姑娘，那墊子剛一塞過去，就被一把抱住，緊緊摟著不放手，嘴角甚至還留出了口水，法師笑了一下，抬頭看一眼其他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大概就是始祖金字塔了吧，可見，我們這次的發掘還算成功，不過，從眼下的發現來看，似乎有人比我們更成功呢。」
沒有人說話，大家的臉色多少都有些古怪，這就好像一個小偷，好不容易把門鎖撬開推了門進去，卻發現裡面已經有一個同行正在對著保險櫃發愁，這種感覺，實在不怎麼有趣，更何況，之前在沙漠上還發生了那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