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第八章 瀆職者與決戰者(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八章瀆職者與決戰者(下)
單刀直入，一種很古老的戰術，而且充滿了突然性，雖然對方說的很平靜，就好像一個惡作劇的年輕人，邀請同學去偷窺隔壁班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這份舉重若輕的隨意，甚至讓貝坎寧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
嚴格說來，眼下遭遇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和法師沒有太大關係的舞台劇，整個舞台佈置了差不多兩百年，而他自己，僅僅是一把道具手槍，直到開演前的這一兩個星期才忽然被人扔到了舞台上，在這個別人所佈置的舞台上，他無論多麼努力都很難得到些什麼，但只要稍有不慎，那麼，演員們可會在意一把道具槍會不會完好。
最終，法師還是接受了，因為不管怎麼說，一個有可能撕裂世界的魔法，無論它是不是能夠成功，對於一個真正的魔法師來說，總是充滿了吸引力。
事實證明，一百美元先生正如他留在美國歷史上的形象，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行動派，當他滿意地看到法師接受那個提議的三十秒之後，所有的儀式所需就都已經準備好了，法師甚至注意到印第安女孩凱倫，她把自己隱藏在胖老頭那肥碩的身體後面，目光平靜，即便偶爾和法師接觸，也完全裝成了一副不認識的模樣。
其實，這個儀式本身也並不需要準備什麼太複雜的東西，四樣魔法材料完全都是現成的：一顆眼睛裡燃燒著黑色火焰的頭骨、幾滴被裝在半透明試管裡的藥水、一面印第安風情濃郁的大鼓，還有被法師攜帶而來的那本神秘的傳世書。作為鑰匙，當著幾樣東西遭遇到一起，後面所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開始吧。」胖老頭如此宣佈，然後茜德.梅爾女士走上前去，她把塞在試管上的塞子拔去，將絕望頭骨捧在手上，把試管放在頭骨前面，管口正對著骷髏上只有兩個洞的鼻孔，輕輕搖晃試管，裡面晶瑩的藥水變成一道綠色的蒸汽，鑽進了頭骨中間那個洞裡彷彿是被骷髏吸進去了似的，然後，頭骨兩個眼眶裡的火焰燃燒更旺，顏色也變得越發漆黑。
「一、二、三……」胖老頭輕輕的數著，當數字數到七時，兩團黑色火焰的中心分別亮起一點十分細小的銀星，梅爾注意到這一點，立刻調整著手上頭骨的方向，讓它對準被法師剛剛帶來的傳世書，然後，再沒有人翻動的情況下，書打開了，並且自動翻到了一個頁數，那一頁上出現的是一篇簡單的樂譜。對著那樂譜，老人打了個手勢，於是凱倫走上前去，以手擊鼓，拍打出樂譜上所記錄的節奏。
鼓聲僅僅是一個開始，緊隨其後的，歌聲響了起來，那是一首完全沒有歌詞的天外神曲，聲音委婉、蒼涼，好像一陣從北美大草原上席捲而過的狂風，其中還夾雜著一兩聲野牛的咆哮，閉上眼睛，彷彿把所有人都拉到了大黑山腳下，拉到了密蘇里河邊。讓人們不知不覺地沉浸於其中，甚至完全忘記了注意，歌聲到底來自於哪裡。
音樂的聲音持續了多久，甚至連法師自己也不知道，因為那擁有魔力的曲子，根本把所有人的心神全都吸了進去，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已經出現在了一片如樂曲中所描繪的大草原上，這是片一望無際的草原，很像北達科他那片自古以來蘇族人成長、生活的地方，同樣的蒼鬱遼闊，同樣的一望無邊，所缺的就是那充滿活力的野牛群而已。
然而這絕對不是在地球上，這一點倒是很容易判斷。因為別管什麼地方，只要在地球上，你絕不可能看到一輪比起磨坊的風車更大的月亮，更不可能在月亮裡看到一個清晰無比的女人的影子——那是一個完全真實的人影，你甚至可以觀察到呼吸時胸部的起伏。
「這是什麼地方？」凱倫的聲音在法師耳邊響了起來，然後，一個半透明的女孩出現在他眼前，並且，這個半透明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最終，變成那個擁有蜜色皮膚、外表總透著靦腆，實際上充滿了活力的印第安少女，她似乎剛剛睡醒的樣子，一雙手還在揉搓著朦朧的眼睛，同時小心的觀察著這個世界，臉上閃過一絲憂鬱的表情。
「不知道。」這是法師的回答，這裡不是地球、不是黃昏界，並且法師所熟悉的任何一個世界裡也沒有這麼大的月亮，他甚至連自己是不是還在一個物質的世界裡都不知道。
說這裡擁有生命，可是除了草，他甚至找不到一隻昆蟲，說這裡一片死寂，可是月亮裡那個人影卻是如此真實，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即便以他的見多識廣也難以分清其來歷，他只能擺出一副淡然地表情等待著，等待一個能夠解釋眼前狀況的人出現，法師相信肯定會有這麼一個人出來的，而且他用不著等得太久。
他猜對了。甚至還沒等凱倫的身影變得完全真實，一陣歌聲已經響了起來，曲調比較陌生，但是歌詞法師很熟：「在廣闊的人世間的戰場上，在人生的營帳中，別像啞口無言、聽人驅使的牛羊！需要做一個戰鬥英雄……」
是海華沙之歌，一手本應只有歌詞沒有曲子的長詩，就在不久前，法師還曾經很隨意的把它唱出來，用以引誘跟蹤者獻身，而眼下，再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貝坎寧忍不住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然後，在他真的笑出聲來以前，那位神秘的歌手如同凱倫一樣，把自己的身體從虛空中緩緩投放在這個世界上，於是，這片缺少野牛的草原上出現了第一頭牛。
「歡迎，歡迎我的朋友。歡迎你們來到月亮山，一個傳說開始的地方。」從虛空中走出來的軍神閣下如此說道，他聲音宏亮好像打雷，近乎三米高的身軀上一團團肌肉糾結在一起，一對巨大的犄角上面寒光閃爍，彷彿是兩把奪人心魄的大刀，他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爽朗，鮮紅的眼睛眨動著，和法師打著招呼。
「傳說開始的地方？月亮山？我知道地球上有一座月亮山，不過那在非洲。」法師故意打量著四周，目光甚至有意從軍神閣下身邊擦過而不去注意他，語氣裡面帶出幾分漠然。
「哦，當然不是那個月亮山，而是屬於美洲的月亮山，諾克密斯的月亮山，海華沙傳說開始的地方，同時，也是收藏著獨立宣言的地方。」軍神閣下似乎並沒有因法師的輕蔑而生氣，他擺出一副主人的樣子，不耐其煩的向法師解釋著。
諾克密斯出自易洛魁人的傳說，她是易洛魁聯盟創始人海華沙的祖母，也是海華沙的傳奇最初誕生的地方。傳說，她本是生活在月亮裡的女神，在一次玩耍之中，從葡萄籐編織的鞦韆上跌落，在夜晚的星空中，掉落在草地上，掉落在草原上開滿百合花的叢中。那裡就是傳說中的月亮山，傳說中易洛魁人的聖地。
諾克密斯居住在月亮山，她在那裡生下一個漂亮女孩，並且把她撫養長大，看著她被一個名為西風的印第安男人帶走。一年以後，懷孕的女孩回來了，她在生下一個男孩之後永遠的安睡在這片聖地裡，而那個男孩兒就是傳說中半人半神的海華沙。
傳說中，海華沙在月亮山長大，走出大山建立了易洛魁的豐功偉績，然後他回到了月亮山，在老祖母慈祥的目光裡，消失在了月光下的百合叢中，從此以後，整個月亮山似乎都消失了，再也沒有一個印第安人能找到那片盛開著百合花的神秘天堂。不過眼下，似乎用不著尋找，法師就已經來到了這裡。
「好大的一個佈局！」法師感慨了一聲，然後他終於把目光挪到眼前這個牛頭人身的過氣神明身上，眨了眨眼睛，對著他露出了笑容，「這算一個禮物嗎？打算在我們前往埃及以前，讓我的日子不那麼無聊？」
「只是些收尾工作，算是臨走以前打掃一下衛生。」蚩尤發出他那招牌的打雷似的笑聲，對著貝坎寧擺了擺手，「我們要離開很久，你也不想在回來的時候發現一切都變了樣吧。」
「我需要一個解釋。」法師打斷了軍神的話，他簡單的說。
「現在？」牛眼誇張的眨動著，他把粗大的拳頭舉了起來，指著遠處一片被耀眼的閃電和火花所包圍的地方，「難道，你想錯過那場華麗的師徒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