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大選 第七章 決策者與下棋者(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七章決策者與下棋者(下)
巫師是一個很泛泛的稱呼,它可以指薩滿,可以指術士,也能指那些出現在原始部落裡的智者和古老宗教信徒,至於大多數時候,它所指代的是那些誕生於原始群落中的,不能用文明體系劃分的非正統施法者——當然,在教會盛行的時代裡,這個略帶貶義的詞語乾脆變成了所有施法者的統稱。
莫納長老是個巫師,這一點很容易辨認,因為巫師的法術往往同時包含魔法和神術的要素,有的甚至還包含著某些神秘靈體,比方說惡魔的力量,而這往往會給他們的外表帶來一種非常明顯的特徵變化。當然,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當法師使用了這個稱呼以後,對方並沒有拒絕它,而是微笑著接受了。
「老闆!」對於貝坎寧的出現,哈里斯無疑是最高興的一個人,他揮舞著浴巾大笑著,好像兩百年的衝進巴士底獄的巴黎市民,直到法師的目光落在他還光著的身上時才想起了臉紅,匆匆忙忙的把浴巾展開把自己裹了起來。
「嘖嘖,這個環境真遭,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法師感慨著,然後彈了彈手指,一些很細小的粉末被撒了出去,於是很快的,浴室裡面開始變得乾燥,甚至連莫納長老的袍子和小白狼的毛皮也都很快就干了,接著,是那一浴缸的水。
任何時候,再好的房間配置,衛生間這個地方的空間也總是有限的,因此在裝進了三人一狼以後就顯得有些擁擠了。矮小的莫納長老一直站在盥洗台邊上,屁股旁邊就是抽水馬桶,哈里斯也只能繼續的在已經幹掉的浴缸裡呆著,至於法師本人,他敲了敲小白狼的後背,然後一屁股坐了上去,感覺似乎還算舒服:「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交談了嗎,巫師先生?」
「吾人非常榮幸,尊敬的大師。」猴子長老很深的鞠躬,看起來非常有禮貌的樣子,但是他一直用後背貼著浴室的牆壁,即便因此不得不半跨在馬桶上也在所不惜,「吾人並沒有想到,會對黑雨傘感興趣的竟然是一位大師。」
「啊,我也沒有想到會有巫師出現在零號島上。」貝坎寧聳了聳肩說,「就我所知,博金斯先生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科技至上論者,他在大學的時候甚至還曾和朋友組成過一個抓鬼隊,四處掃蕩鬼屋和江湖騙子,在耶魯周圍頗有一些名氣。」
「博金斯先生,希望用科學解釋巫術。」莫納長老簡單解釋著,然後他臉上就又出現了那種似笑非笑的嘲諷表情,並且,由於他的解釋,這種表情出現了傳染趨勢。
「科學解釋巫術?啊,這真是個偉大的設想,說不定會帶來一場全新的革命。」法師拍著屁股下面的狼腦袋這麼說著,他的語氣很誇張,並且很快好像想起來什麼東西似的拍了拍哈里斯的肩膀,「我借助我這位朋友的眼睛曾經看到過一些有趣的東西,那麼,那些就是博金斯先生的成績嗎?的確,真很有趣。」
三個人同時笑出了聲,這樣類似寒暄的交流持續了大概兩三分鐘的工夫。在這段時間裡法師得到了一些關於這位巫師先生的信息:他來自東南亞,屬於某種被稱為降頭的巫術宗派,他還帶著一群同樣原始的族人,本來受雇於印尼政府,並且在三年前的那場動亂中和黑雨傘產生了交情,然後等到印尼政府垮台,就給自己換了一個東家。
本來博金斯先生是不相信任何巫術的,不過莫納長老畢竟不是普通的江湖騙子,再加上雨林的環境會發生很多事,他露過幾手以後很輕鬆就給對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於是,作為一個堅定的科學主義者,博金斯先生在巫術中發現了自己公司的全新利潤增長點。
「那這麼說來,莫納長老,你和你的族人們是黑雨傘的僱員?」法師歪著頭,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猴子老頭,並且斟酌著語氣,「那麼我不太明白,你安排這次見面,到底為了什麼?你應該看得出,對於貴公司,我沒什麼好意。」
「吾人並不在意黑雨傘如何,吾人所求乃吾人族人的生活。」莫納長老低著的頭抬了起來,他的眼睛裡散發著光亮,臉上的褶皺全都擠在了一起,變得更像一顆被揉皺了的橘子,「吾人只求兩成股份,若得,則吾人將為助臂?」
「助臂?你認為我需要嗎?」貝坎寧在笑,他拿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浴缸的邊緣,發出有節奏的響聲,他的眼神帶著些戲謔,兩隻眼睛上下打量著莫納長老的橘子臉皮,好像在看一隻張牙舞爪的猴子,對方沒有回答,似乎體力已經在剛剛抬頭的那個動作中用光了,彎腰駝背的縮在馬桶邊上,好像一隻蝦米。
「成交。」法師最後說,他一巴掌拍在浴缸的邊上,嘴角很滑稽的高高翹著,仍舊坐在小白狼的背上連站都懶得站起來,就這麼很沒有禮貌的向對方伸出了手,「兩成股份算不了什麼,卻能讓我的工作輕鬆一點。是個好交易,莫納先生。」
「你不會失望的,尊敬的大師,吾人物有所值。」猴子老頭垂著腦袋這麼說,他把手舉在頭頂上和法師的手握在一起,看起來好像是耍猴的人在和猴子牽手。
「好吧,莫納長老,就這樣吧,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和莫尼先生聯繫。」兩隻手僅僅在半空裡碰了一下就分開了,貝坎寧拿手向哈里斯比劃了一下說。他毫不掩飾厭惡態度的甩著手,似乎摸到了什麼髒東西似的,「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想和我的朋友私下說幾句話可以嗎?」
「如您所願,大師閣下。」面對法師明顯的逐客行為,猴子老頭只是抬了抬眉毛就接受了。他鞠躬,讓自己的腦袋幾乎碰到地板,然後轉身抓住盥洗鏡的鏡框把頭伸了進去。
「老闆,你真要給那隻猴子兩成股份?」哈里斯語氣頗有不甘的問,他並不知道貝坎寧手上有多少股份,甚至他根本還不知道法師已經變成了傘公司最大的股東,只不過長期以來無所不能的印象影響著他,讓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法師只要願意就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
哈里斯在嫉妒,這非常正常。黑雨傘的市值足有上百億,兩成股份別說實際價值,單純是它每年所能產生的純利潤就足以誘使很多人發瘋了,然後,一個猴子模樣的傢伙空口白牙的就要走了它?瑪麗亞在上,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錢。
「啊?猴子?的確很形象。」法師聳了聳肩,他沒有回答是或否,而是甩手把哈里斯的衣服扔給他,「對於一隻大半輩子都呆在東南亞雨林裡的老猴子我們不能有太高的要求,夥計,你在弗朗熱手下的時候接觸過公司經營嗎?」
「見過,沒幹過。」哈里斯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最多是管理過弗朗熱先生的保鏢隊。」
「保鏢和僱傭兵似乎也差不多。」貝坎寧笑了笑,拿手揉著屁股下面的狼頭,「回憶一下別人是怎麼打理一家公司的,然後,做好準備。」
「你的意思是?老闆?」哈里斯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喜無比,手上用力過猛,把襯衫的一條袖子扯了下來,然後他就捏著那條袖子看著法師在那邊點頭,於是這麼多天以來的鬱悶、委屈還有種種說不明白的情緒全都一掃而光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老闆。」
「我相信你能做好——至少再差,也差不過一隻印尼猴子。」貝坎寧的嘴角揚了起來,他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巴掌大小、摸起來冰涼的小斧子遞給哈里斯,「當然,前提是你能夠完成眼下的這個差事。」
「需要我怎麼做?」保鏢先生覺得手上的小斧子很眼熟,很像是上次在草原上用過的那把冰斧頭,只不過體型小了很多,他捏著它,眼睛裡充滿了幹勁,自從跟隨法師以來,這還是他頭一次對於一件工作如此上心。
「記住我下面的話,」法師的手指在浴缸邊上輕輕的敲擊著,然後他的手指抬了起來,在頭頂上畫了一個圓圈,並且一幅立體的空間畫面出現在那裡,他的手指在畫面上輕輕一點,「我需要你記住這張圖,然後……」
哈里斯不錯眼珠的盯著頭頂上這份詳細的立體地圖觀察著,順著法師手指的引導,努力記下圖上每一個重要地點和每一條可以利用的通道,直到把這些東西全都印到了腦子裡,可以自己畫出一遍為止,直到這個時候法師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
「今天是週四,週六上午十點鐘的時候,黑雨傘公司的董事大會將在帝國大廈頂樓的小會議室裡準時召開,而那將是你行動的時候。外面的警鈴聲將是你行動的信號,你只有三十分鐘做完所有該做的事,接下來,你會有一個全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