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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九章 白桿兵 文 / 雲和山的此端

    第四百三十九章白桿兵

    一陣話,讓儀態嫻雅的秦良玉落淚起來。

    楊改革從一堆文字裡看到了白桿兵的堅勇和意志;在那些乾癟的文字裡面,看到了血濺沙場的殘酷;在那些漂亮的文字上面,聞到了血腥;也在那裡固定的字裡行間,看到了一個個活躍的,手持長矛,迎戰敵人的戰士。

    如果不是自己當了皇帝,不是因為打仗打輸了,會丟掉身家性命,會全家不保,楊改革絕不會在這一堆乾澀、枯燥的紙堆裡尋找「治病救人」的良方,不會逼迫自己看到這些無聊的文字,也不會逼迫自己通過這些文字表面看透到文字背後的東西。

    看透了這些枯燥文字背後的東西,看透了這些枯燥文字所掩蓋的真實,楊改革的心,如自己所言,一看到這裡,一想到這裡,整個身體的血就是沸騰的。

    作為「性價比」相當高的白桿兵,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廉價」而導致自己的戰力也「廉價」,並沒有因為敵人強大就退縮,這只廉價的軍隊有著不「廉價」的戰力。

    從歷史上看,這只戰力不「廉價」的軍隊,卻是相當的「廉價」,廉價到不僅需要主帥自己動員兵力,組織後勤補給,還需要自己準備過冬的棉衣;廉價到主要武器僅僅是一桿長矛;廉價到為了打仗,需要長途跋涉數千里,行走半年才能達到戰場……。這些紙面上乾巴巴的字,如果一個個串聯起來,就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用血寫下的堅毅和不屈。

    即便是如此「廉價」的軍隊,即便是有著不「廉價」的戰力,卻依舊沒能挽回明朝滅亡的命運,楊改革也從這些字裡行間再次驗證了一句話的真實性,「沒有神一樣的對手,只有豬一樣的隊友。」明崇禎朝的歷史,就是一部不斷湧現「豬一般的隊友」的歷史,即便是有如此廉價,戰力卻非凡的部隊,也一樣會被豬一樣的隊友淹沒。

    如此廉價的長槍兵,卻有著明朝有數的戰績,如果明末朝廷裡的「豬友」能夠少一點,能夠稍稍的給這些「廉價」的長槍兵一點點空間,這只「廉價」的長槍兵爆發出來的威力,絕對是可以改寫歷史的存在。可惜的是,這些廉價的長槍兵,在明末的「豬友」的眼裡,根本不值一提,不值一看,不會將手指縫裡露出來的一丁點給這些「廉價」的白桿兵。

    如果歷史上的崇禎能夠稍稍的正視一下這些廉價的「白桿兵」,將有限的資源朝這些白桿兵稍稍的傾斜一下,歷史都未必是原來那個模樣。

    楊改革每想到此,就只能仰天長歎一句:「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就怕豬一般的隊友。」在豬友橫行的明末,即便是開了穿越小說主角才有的「長槍黨」這種金手指,遇到豬一般的隊友,也沒轍。

    血再次沸騰過一次之後,楊改革漸漸的冷了下來。看著依舊在默默流淚的秦良玉,道:「都是朕引得老夫人落淚了,那些傷心事,朕實在是不該提的。」楊改革歎息了一口氣,為歷史上的秦良玉,為歷史上的「白桿兵」不值,叫屈;更對那些「豬友」提高警惕。

    「陛下恕罪,臣失態了……」秦良玉被皇帝的一番話,說動了心中的酸醋,眼淚就不住的往下掉,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位領兵打仗,戰績不俗的女將,即便是再堅強,到傷心處,又怎麼會不落淚?

    「朕對老夫人,對白桿兵是相當看重的,朕也明白老夫人和白桿兵受的委屈和不公,自此之後,朕絕不會再讓老夫人傷心,再也不會讓白桿兵端著一桿長槍去和敵人作戰,從今往後,槍炮,馬匹,甚至戰艦,後勤補給,餉銀撫恤等等,朕一視同仁,例比新軍,新軍有什麼,朕不會短白桿兵分毫……」楊改革是看過了秦良玉和白桿兵的歷史,故此發出如此的感歎,說出如此的話,話裡,多少有些替秦良玉,替白桿兵不值,有替秦良玉,白桿兵叫屈的意思,評價秦良玉,說句精忠報國也不為過,比起來,秦良玉和岳飛有很多可比、相似之處,甚至某些方面,比岳飛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身為女性,沒有岳飛那般受人推崇罷了。

    皇帝的話一出口,孫承宗和秦良玉二人,各自有各自的感受。

    孫承宗詫異,皇帝為什麼會忽然說出如此老氣橫秋的話?似乎對秦良玉和白桿兵的過往瞭解的無比清晰,以至於以蓋棺定論的口氣說的,這種讓人詫異的話,實在是讓孫承宗感到意外,皇帝對秦良玉和白桿兵的推崇,已經遠朝滿桂和趙率教。

    秦良玉的心裡,已經是百味雜陳,裝了多少年心酸、多少年苦楚、多少年委屈的罐子,在皇帝這一番話裡,全部被打碎了,全部倒進心裡。這些心酸、苦楚、委屈又能對誰說?跟說講?只能咽在肚子裡,沒料到,會有這麼全部打碎的一天。

    「陛下知遇,臣唯有肝腦塗地以報陛下,縱百死而不悔……」秦良玉逐漸收了眼淚,一字一字的說道,如果真的能如皇帝所說的那般,給白桿兵武裝起火槍,大炮,馬匹,甚至戰艦,她敢說,天下那裡她都去得,她無所畏懼,說完,又完完整整的行了一次嚴肅的叩拜禮。

    「老夫人快快請起!」楊改革自己不好過去,連連示意王承恩,王承恩得了皇帝的眼色,連忙過去,攙起秦良玉。

    一席推心置腹的話說過,秦良玉對皇帝的好感再次上升數個檔次,既得皇帝如此的看重,如此的信任,推心置腹,還猶豫什麼?還怕什麼?原本還有些猶豫,有些疑惑,有些搖擺的立場,這次,是徹底的倒向皇帝這邊,成了一個堅定的帝黨。

    「朕的設想是在白桿兵的基礎上,擴建成一隻能夠在野戰上和東虜一較長短的兵馬,不敢說贏,起碼也要支撐住不崩潰,這就行了……」楊改革以及誠懇的態度打動了秦良玉,得到秦良玉的支持,接下來,就是改造這只廉價的軍隊了,取他的勇敢,堅毅和血性,補充他的不足,那麼,這只軍隊,將是一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軍隊。

    「臣唯陛下之命是從……」秦良玉倒是很放心皇帝在戎事上的動作,從這次北方大戰的情況來看,皇帝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而她的白桿兵,真的除了一桿白蠟桿子,剩下的,就是一條命了,所以,倒是不反對皇帝對自己的人馬動手。

    「呵呵,老夫人還是先聽朕把話說完……」對於說服和收攏到了秦良玉,楊改革相當的高興。

    「請陛下示下……」秦良玉道。

    「以白桿兵為骨幹,組建的野戰新軍,日後,就沒有白桿兵這個說法了,以後就都是新軍了……」楊改革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了。

    「……」秦良玉並沒說什麼,她的白桿兵之所以叫做白桿兵,那是因為除了一根白蠟桿子,她就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她不可能給她的白桿兵裝備上馬匹,更不可能裝備上火槍,大炮,她裝備不起,如今,再不靠一根白蠟桿子打仗,不用「白桿兵」這個帶著「無奈」的名字,倒也沒什麼。

    「既然是新軍了,那日後的一切,都是按照新軍來,待遇,訓練,裝備,武器,等等,一樣不會捺下……,朕對新軍的要求是相當嚴格的,新軍的訓練也是相當的苦的,這一點,老夫人可能得跟將士們提前打好招呼。」楊改革說道。

    「陛下,白桿兵最不怕的就是苦,他們跟著臣走到京師來,些許苦,能吃得下。」秦良玉倒是聽說過新軍訓練很苦,但是,卻不在意,她的白桿兵可是從四川走到京師的,走了半年,要說怕苦,這可能麼?

    「不怕苦那就好!新軍的餉銀是每月三兩銀子,但是並不是一次發清,一般到士卒手裡的只有三成,為一份,另外一成是寄給家裡的,還有一份,是由朕這裡保管的,將來退伍了,朕再補足一些銀錢,好讓將士們風風光光的回家,置辦幾畝地,或者能做得上些小買賣,不至於讓將士們年輕的時候為朕賣命,老了一無所有,一無所依,這一點,朕希望老夫人能明白。」楊改革又開始講解起新軍的待遇來。

    秦良玉稍稍的想了下,並沒有做太多的考慮,即便只能到手三成,也是不得了的,一個月實打實拿一兩銀子,如果有這待遇,皇帝要多少兵,她就能從她老家招多少兵,保證個個都是不怕死,敢死戰的白桿兵,當然,這話她沒說,只是道:「臣明白。」

    「之所以如此辦,朕覺得,父母將兒子養那樣大也不容易,他們的兒子給朕當兵,為朕效力,賣命,兒子的餉銀,薪俸拿出一部分去養老,養家,也是理所當然,仁孝這一點,朕希望朕的將士,個個都不忘記,牢記在心,那種無君無父的人,朕的新軍不需要他……」秦良玉沒有說什麼,但是楊改革還是自顧自的解說起來。

    「臣明白。」秦良玉沒說什麼,只是在心裡想,要說仁孝,她的手下,也不收那種不仁不孝的東西,要是皇帝給她的手下發三成,給家裡再發三成,怕有些顧家的人要給家裡寄六成去,一個月二兩銀子,這個價,她敢保證,皇帝要多少合格的白桿兵,就有多少合格的白桿兵,石柱那地方的窮苦,不是京師,不是大地方的人能想到的,別說是死,要他們吃人,他們也願意,有得十萬白桿兵,她就敢說把東虜給推了,何至於皇帝這般費盡心思跟東虜較勁?當然,這也是在心裡想想,並不會說出來。

    「訓練方面,必須接受新軍的統一訓練,這個牽涉到統一指揮和作戰的問題,東虜一次可以投入數萬攻擊一個點,一個面,所以,朕希望,全軍上下,都接受相同的訓練,某個點出現損失,才可以及時的調派增援,才可以迅速的磨合,不至於因為訓練參差不齊而出現銜接的問題……」楊改革又說道。

    「臣明報。」這一點,秦良玉倒是明白,她手下的白桿兵之所以是白桿兵,那就是因為受到的訓練和別人不同,每次補充兵力,都需要重老家石柱那邊補充,一般別處的人,根本不適應白桿兵的打法。

    「說到了訓練,新軍向來是實彈訓練,白桿兵很快就會掌握火槍射擊的,至於大炮,朕會配齊必要的大炮,騾馬,廂車這些都不是問題,如果白桿兵的適應性強,或者說有必要,朕或許會配戰艦也說不准……,有了這些新式的裝備,再給白桿兵配上一柄用以拚殺的刺刀,朕想,白桿兵必定會天下無敵的……」說到刺刀,楊改革倒是有些yy了,嘴角不經意的就裂開了些,到如今,還沒有合適的鋼材大規模的製造刺刀,那種火槍上裝備刺刀的想法,還是有些早,不過,憑著白桿兵的勇氣和意志,真的給白桿兵裝上了火槍和刺刀,楊改革相信,推平野豬皮真的沒問題。

    「臣謝陛下!」秦良玉長噓一口氣,皇帝果然是捨得,她的兵之所以叫白桿兵,那就是因為沒錢,買不起火槍,更用不起,所以,只能用最廉價的長槍來武裝,如今聽說不光是武裝火槍,大炮,還實彈訓練,秦良玉就覺得,一長串的銀子不斷的從自己的頭上飛過,皇帝有錢,果然不是吹的。

    「還有,朕的新軍,要求就是每個人都識字,朕的新軍,有專門負責教導的先生,不識字的人,不能如新軍,即便入了新軍,也不能升職,這一點,老夫人務必要跟將士們說清……」楊改革又說道。

    「……」秦良玉早知道新軍的這個古怪規矩,全軍都得識字,也就是說,一下子,她石柱那窮山惡水之間,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小一萬讀書識字的人……,秦良玉縱使先前就聽說過這個規矩,但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看著秦良玉那吃驚和不解的表情,楊改革笑道:「老夫人可是不解為何朕會如此要求?」

    「回陛下,臣確實有些疑惑了。」秦良玉也直說了,皇帝很好說話,也很信任自己,那麼,也就沒必要太生分。

    「呵呵,其實也簡單,新軍全軍,必須能夠理解朕的作戰意圖,必須能夠執行朕的命令,即便是戰到最後一人,仍然是新軍的一顆種子,仍然能夠發芽,重新長成參天大樹,所以,識字,就是必須的,其實,朕想的是給每個士卒一個上進的機會,朕希望每個士兵,都能當將軍,呵呵,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既然想當將軍,識字就是必須的,朕不想傳達作戰命令,指令的時候,因為不識字而貽誤戰機,」楊改革笑著說道,這個話,以前對滿桂和趙率教說過,現在又對秦良玉說了一遍。

    「臣明白了……」秦良玉對於皇帝的這個說法,蠻贊同的,唯一的就是,全軍識字,那得多出多少額外的開支?不是皇帝,誰玩得起?她連裝備武器的錢都沒有,只能弄根白蠟桿子,那裡還有閒錢請先生?筆墨紙油那樣不要錢?

    楊改革想了下,又神秘的道:「……其實,朕最核心的意思是,將來將士們退伍了,如果識字,將來在家做個土財主,也不至於被人欺騙,在鄉里做個鄉紳什麼的,也才拿的下,不是麼?朕不希望朕的將士一直都是被人瞧不起的窮當兵,朕希望朕的將士給朕賣完了命之後,能有一個好歸宿……,呵呵呵,也算是朕的一點心意罷了,這一點,老夫人不要到處說呀……」楊改革笑著說道。當然,這個話也對滿桂說過,向全國廣大農村安插自己的勢力,無疑是一步很大的棋,需要及早的佈局了,很多事,都是從這不經意,從小處做起的,慢慢的積累出驚人的結果,厚積薄發,就是這個意思。

    「陛下當真仁慈,將士們必定感恩戴德,拚死為陛下效命……」秦良玉感慨的道,對於皇帝的這個說法,秦良玉不太認同,退伍?老卒可是一隻部隊裡的核心,沒有足夠多的老卒壓陣,新兵根本不能上陣,皇帝居然打著讓老卒退伍的想法,當真是「出人意料」,這種想法,或許也只有皇帝能想得出……

    「好了,朕也耽誤老夫人不少時辰了,老夫人剛入京,還沒來得及休息,朕也就不多說了,反正來日方長,老夫人有不懂的,可以問孫師傅,朕這裡也就不囉嗦了……」楊改革準備結束談話,這次招攬秦良玉和白桿兵,相當的順利。

    「臣告退……」秦良玉準備告退。

    「且慢,大伴,賞……」楊改革對王承恩說道。

    「遵命,陛下……」王承恩笑著答應了,然後開始唱賞。

    「大明皇帝……賞……都督僉事,總兵官……秦良玉,御制千里鏡一個,御制手銃一把,御制軍刀一把,御制詩二首……,銀幣二千,錦緞百匹……」王承恩用盡量高昂的聲音抑揚頓挫的唱道,將皇帝給秦良玉的賞賜唱了出來。

    「臣領旨,謝陛下隆恩!」秦良玉連忙叩謝!對於千里鏡,手銃,軍刀,銀子,錦緞,這些都好理解,唯獨多了一個御制詩,這個是個什麼東西?秦良玉還是頭一次聽說皇帝給別人賜御制詩……

    等秦良玉謝恩完畢,楊改革又才道:「這都是給你個人的,另外,朕再發十萬銀幣給你,作為你提兵前來拱衛京師的獎賞,這些錢,拿去分給將士們,不要急著推辭,滿桂和趙率教他們都有,老夫人也不例外,朕希望老夫人及白桿兵在稍作歇息之後,就立刻投入到大練兵當中去……」楊改革制止了秦良玉的推辭,說道。

    秦良玉感動到不行,皇帝果然是大方,果然是有信的人,再次叩謝道:「臣領旨,謝恩!」再多的話已經不用說了,剩下的就只能以行動來證明了。

    秦良玉出了平台,這才得空打開那神秘的「御制詩」。只見裡面以稍顯幼稚的筆畫寫著:

    「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裡握兵符。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

    「蜀錦征袍自裁成,桃花馬上請長纓。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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