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章 常委會上第一彈(2) 文 / 重陽美
就在眾人都以為蕭翰林要發飆時，對方只是慢斯條理的點了一口煙，皺著眉頭看著眾人，擺擺手道：「都看我幹什麼，誰有想法都說一下，你們議議，議議。」
馬成林放下手中的鋼筆，清了清嗓子道：「高縣長說的好呀！這件事我們可得早點打算了，復肥廠的效益以前是好，可那是以前，什麼事情都應該往前看嘛，這可是老首長說的話，現在情況都變了，我們當然也得跟著變，這廠子可不能爛在咱們手裡！」
馬成林一開口，蕭翰林的臉色就有些難看，吳軍在時你和我鬥，現在那小白臉都走了，你還得瑟，聯合高漸盛一起拆我的台，想將造反進行到底呀，真是生命不息，鬥爭不止嘛！心裡就有些鄙視馬成林。
常委們都是聰明人，馬成林的立場早就看了明白：又和高縣長站在了一條船上。可這，有什麼關係呢？
徐懷山一直以來給謝磊的印象就是沒什麼主見，每次都是給蕭翰林衝鋒陷陣拔寨攻城的主，加上縣局局長高昇，剛寧的政法方面的權利也一直牢牢地被蕭翰林抓在手中。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馬成林，嘴角露出一抹譏笑，在徐懷山眼中，馬成林明顯是不自量力，以卵擊石，得罪了蕭翰林這個強勢書記，仕途早已經暗淡無光。
「現在的行形勢很明朗嘛，他撒可就是想吃掉咱們剛寧復肥廠，我們天天倡導思路要變、要活躍、要改革，怎麼現在關鍵時刻沒人說了。」徐懷山將桌子拍得啪啪直響，「既然效益不好，我們就想方設法讓他效益變好嘛，引進好設備、加強一下管理，合理的裁一下員，改變生產機制，價格我們再適當的降降，和他撒可競爭嘛！總不能連這一點勇氣都沒有吧？哎，復肥廠是我們在座的大多數人看著成長起來的，更有同志還是從那裡過來的呀，復肥廠就像我們的半個孩子，你們說說，我們能忍心將自己的孩子拱手送人麼？」
徐懷遠慷慨激昂的說完，若有深意的看了馬成林一眼，當年馬成林是從復肥廠黨支部書記的位子上轉到剛寧縣委的，話裡的那人明顯是指著他。
果然，馬成林原本還一直平松的連有些豬肝色，只是忍著沒有發作而已。
會議室忽然靜靜地，竟沒有一絲聲響，只是那火藥味每個人都能感受出來。
只有張衛國那哧溜的喝水聲就有些刺耳了。『噹啷』一聲張衛國不緊不慢的將那茶蓋蓋上，這才啪啪啪的鼓起掌，嘴上讚道：「徐書記說的好呀，我們天天強調宣傳縣域經濟縣域經濟，這經濟實體都不想保住，怎麼談改革，怎麼談開放，難道以後人家再辦個化工廠、飼料廠什麼的，我們都讓人家收了去？剛寧，還得需要復肥廠這種企業呀！」
形勢漸漸向蕭翰林一邊傾斜，眾常委紛紛發表意見，氣氛一時間火熱起來。只有謝磊一直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眾人雖說都在發表觀點陳述看法，但都是時不時的撇撇謝磊，心裡暗自猜測，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最後一個說話的是紀檢委書記王峪，王峪的話卻是令謝磊包括一眾常委有些驚訝，他認為復肥廠效益不好已經一年多了，如今更是舉步維艱，拿不出更多的錢進行技術革新，而且廠子機構臃腫，裁員可能會引起突發事件，改革不會起到多大作用，還不如將復肥廠放棄。
王峪不動如雷，將自己的意思闡述完，就端起桌上的茶杯，嘛慢悠悠的和喝起來。
蕭翰林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一閃而逝，笑瞇瞇的掃了一圈眾人，最後眼光停留在謝磊身上，聲如洪鐘笑著開口道：「謝磊，你不說兩句。」蕭翰林一問，其餘九雙眼睛都齊刷刷的看向謝磊。
謝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用手中的鋼筆指了指王峪道：「只是通過這材料的話，我的意思跟王峪書記差不多，不過廠改應不應該？要改怎麼改？我就不好說話了，我對復肥廠瞭解的不多，不好說話，當然，我也強調一點，這件事不能拖了，再過兩三個月就是銷售旺季，到時候咱們要是再拿不出一點實際行動，這成千人，可就該找上門啦！」
謝磊的意思很明白，我只是通過這材料就事論事，不是針對你蕭翰林，也不會偏向你高縣長。
高漸盛的臉上卻立刻泛起興奮的顏色，那平放在桌子上的雙手都有些微微的顫抖，眾人的發言他都細細的聽在耳中，說不定從今天起：剛寧，就成為他政治生涯新的篇章。
蕭翰林大小陣仗無數，聽謝磊的話有些意外，但瞬間又恢復如常，大手一揮「既然都表了態，那都舉！贊同不賣給撒可的舉一下手。
說完第一個舉起了手，隨即，張衛國、徐懷山、鐵子、羅彬都舉起了手。王峪雙手抱在懷裡，依舊是穩如泰山，而謝磊則是看看王峪，兩人眼神相碰，相互微微點了點頭。
會議室靜謐的有些壓抑，只有蕭翰林的洪鐘一樣的聲音在迴盪：「那麼支持縣長的呢。」蕭翰林故意挑明了話頭，連話題都變成了縣長。
統戰部長黃虎第一個舉起了手，他心裡對蕭翰林有氣，不僅將他好友吳軍擠走，更是給他的統戰部門安插了手下，現在工作起來處處受掣肘，已經無原則的站在了蕭翰林的對立面，高漸盛第一天到剛寧時，他就是第一個表明態度支持對方的。
佑江思量了一下，也是緩緩的舉起了手，他雖不是高漸盛的人，但心底裡還是覺得被收購掉比較穩妥一些。
馬成林好像是不經意的舉手時碰了旁邊謝磊一下，謝磊不為所動，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哪一方都不支持，和稀泥有時候很令上面討厭，但有時候，也能加分！比如現在的關鍵時刻，沒有你人家兩方都好過。
王峪一直盯著眼前的茶杯，忽然示意一旁站著的秘書小張，小張心領神會，趕忙為王書記將茶杯添滿。
結果出來，書記一邊五票，縣長一邊四票，副書記謝磊和紀檢委書記王峪棄權。仍舊是蕭翰林穩健過關。
高漸盛那雙枯草般的手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放，本來就沒有怎麼期望，會上忽然發生戲劇性變化，給了他無盡的希望，最後風雲突變演化成無盡的失望，這對他是個不小的衝擊，整個人彷彿都蒼老了十歲。
前後挪挪椅子，又扶了扶眼鏡，喝了兩口茶水，人才慢慢沉靜下來。他的動作謝磊盡收眼底：這小小的動作，書記縣長氣度一眼便知高下。
「哈哈，看來是贊同改革的佔了多數嘛。」蕭翰林的話裡有掩飾不住的驚喜，今天這一仗估計是他入了縣委以來最驚險最刺激的一幕也說不定。
「高縣長，咱們就按這個辦？要不今天就將人選敲定了，擬出一個復肥廠的改革計劃？」蕭翰林有意趁熱打鐵，乘勝追擊，語氣有些嘲弄，又有些咄咄逼人。
高漸盛剛剛恢復神氣的臉又慢慢變得尷尬，正不知該怎麼回答。一旁謝磊忽然發話：
「蕭書記，我說兩句吧。」
「哦。」蕭翰林扭過頭，看著謝磊滿眼好奇。「謝書記，有什麼想法，說來大家聽聽。」先前謝磊的棄權令蕭翰林好感大增，這個年輕人，很識相，很懂得進退麼！
「我覺得，咱們既然要走改革之路，就應該拿出一個穩妥的方案，兩三個月雖然很急，也不至於急今天這一天，可以讓一兩名管經濟的縣長書記，加上工商局的副局李德良去復肥廠蹲點考察一番，對廠子的弊端與不足好好評估一下，好好列出一個詳細的數據，包括廠子職工人數、職工工資、訂單的主要市場範圍等，畢竟，要是由復肥廠自己提供，那數據的有沒有水分就值得懷疑了，到時候咱們裁員、宣傳等一系列革新也有個底，這樣也不至於摸著石頭過河兩眼摸黑嘛！」工商局一共三個副局，謝磊說的工商局副局李德良，是他仔細推敲後選定的，這個李德良，對寧塘的改革很支持，很有遠見性，這麼一次難得的機會，總要利用一下。
在場的眾人也紛紛點頭，覺得謝磊說的很有道理。
「好，謝書記說的對呀，就按照你說的辦，你看我，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是我心急了，啊，哈哈。」蕭翰林微笑的點頭，謝磊這一點考慮的很周全，他也不是個小肚量、聽不進去話的人。
對面的高漸盛臉上也顯出一絲感激，謝磊在關鍵時刻給了他一根救命稻草，讓他不至於沉默谷底，顏面無存，這已經是很仗義了，畢竟，兩人還不是一條繩子上的人。
趁著蕭翰林心情愉快，謝磊接著道：「當然，蕭書記，至於這領導人選嘛，我認為應該讓佑江縣長帶隊跟進一下，他的工作能力我們還是有目共睹的嘛！」謝磊說完，包括蕭翰林在內的一眾常委們都看出了端倪，都是滿心驚歎，再看向謝磊，眼神都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隻言片語，謝磊已經給了兩邊各一個甜棗，又實現了自己的意圖，這個年輕人，果然如傳言的一樣：深不可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