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三十四章 黃雀在後 文 / 給與永恆
第三十四章黃雀在後
六月二十五日下午兩點十一分。公共租界費峽路「祥和茶館」
「祥和茶館」是這一帶口碑甚好的茶館。以價廉物美而頗收附近平民百姓的歡迎，所供應的茶葉雖然夠不上頂級的標準，卻也在一般水準以上。茶館老闆對薄利多銷深有心得，對每個去「祥和茶館」喝茶的顧客都會送上兩小碟茶點，儘管只是一小碟香瓜子，一小碟炒花生，沒幾個銅子，但對一些去茶館喝一大碗茶葉末子解渴的小販車伕來說卻是分外的實惠，很多人喝了一碗茶葉末子後，因為送的茶點還沒吃完，忍不住又叫上一碗繼續喝。
調查科上海情報工作站行動股一組組長祝梟冬坐在茶館二樓靠窗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喝著一壺廬山雲霧茶。茶水香濃味甘，湯色清澈，但喝在祝梟冬的嘴裡卻是索然無味如同白開水一般。
祝梟冬在祥和茶館裡喝茶自然不是貪圖祥和茶館的價廉物美，而是因為在茶館就在林峰旅社的對面，從祥和茶館的二樓可以很方便地觀察到林峰旅社大門以及附近的情況。國民黨調查科在林峰旅社周圍設立了七個監視暗哨，四個在旅館的大門，二個在旅館的後門，一個在旅館的內部。大門附近的四個監視暗哨被偽裝成了一個修自行車攤，一個修鞋攤，一個租舊書攤。還有的一個點就是祝梟冬所在的茶館。在後門的二個點也偽裝成了擦鞋攤，水果攤。不光是那些攤主是調查科的人員，那些圍繞著攤子等修車的，等修鞋的，站著蹲著翻看舊書的，等擦鞋的，挑水果的各色顧客也基本是特務們偽裝的。如果有人離開旅館，那麼在這些「顧客」裡就至少會有兩個人暗地裡尾隨跟蹤上去。
對林峰旅社的監視已經整整持續了七天，從最初的兩個監視暗哨七個人到現在成了六個監視暗哨和二十幾個人，大半個行動股都投入到這次行動裡了，祝梟冬的心裡卻越來越感到忐忑不安。
作為一個老資格的國民黨特工人員，祝梟冬深知行動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出各種意想不到的狀況。整個行動股分為兩批人，日夜監視的行動已經持續了兩天，就算下面那些裝成修車修鞋買水果的兄弟們每次露面出場都會改頭換面，還是難保不被有心人看出破綻。這次投入了這麼大的人力物力，萬一最後落了個雞飛蛋打，不要說是他一個小小的組長，就算是他的頂頭上司行動股長章讓強恐怕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雖說最後抓人是要等巡捕房動手，祝梟冬還是決心萬一監視人員被旅社裡的共黨分子察覺，他就馬上發出信號，讓弟兄們衝進旅社先把人抓起來再說。自然這樣做不符合租界工部局的規定，事後調查科上海情報工作部主任朱冬透肯定要面對巡捕房洋鬼子們的滔天怒火，但至少破獲『共產』黨重要據點的大功想必能在很大程度上衝散朱冬透被洋鬼子劈頭蓋臉的臭罵所淤積的憤懣。
讓祝梟冬比較擔心的一件事倒不是抓不住『共產』黨，而是萬一在抓捕行動中爆發槍戰怎麼辦。在林峰旅社周圍的調查科特務們身上都帶有佩槍，在那幾個攤子下面甚至還暗藏著五支花機關鎗。對於租界巡捕房一再聲明的國民黨政府執法人員不准在公共租界內攜槍的規定，祝梟冬的理解是不能在租界巡捕，特別是租界西籍巡捕面前公然亮槍。
要是在旅社裡和裡面抵抗的共黨打得槍林彈雨。趕來的租界巡捕很可能六親不認地把調查科的特務也一起抓進巡捕房，雖然說最多只要過上個一天兩天就能被放出來，不過在面子上未免過於難看了點。
祝梟冬看著三個蘇北小販裝扮的人走進了林峰旅社，心裡在為著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而發愁。
為了這次救援行動，紅隊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員外傾巢出動。二十三名紅隊隊員分成六組分批趕到了計劃指定的地點。除了有一組五名人員去接受情報科弄到的救火車和消防服外，其餘五組人員全部前往林峰旅社一帶。這次的救援行動的迅速展開充分體現了紅隊基地式集中管理的優點，對緊急情況完全能夠應付自如，當然，基地式集中管理的缺點也非常明顯，只要有一名隊員被捕叛變，整個基地就有被一鍋端的危險。為了應付這樣危險的可能性，從基地開始選址建立的時候，陳賡和文昆凜就做了周密的安排，只是他們希望永遠不需要用到這樣的安排。
行動計劃雖然在紅隊基地就已經制定，但是最重要的救援部分必須在對林峰旅社附近進行仔細偵查之後作出修正才能執行，連文昆凜在內的十八個人像撒網拉魚一樣把附近的情況徹底檢查了一遍。由於紅隊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會化裝成各種小販，很自然現在那些路邊的小商小販是紅隊隊員們首要注意的對象。
在林峰旅社的前後門，紅隊發現了五個可疑的商販，那幾個商販的攤子全擺在能直接觀察到旅社前門或者後門的地方，而且他們不像其他小販那樣大聲吆喝著生意，反而目光鬼祟地盯著旅社進出的人群。那些可疑商販的顧客也非常鬼魅。文昆凜親眼看到一輛剛剛修過的自行車，才過了不到十分鐘就被另一個人重新推回到了修車攤來修理。
經過紅隊的仔細觀察，察覺到圍繞著那幾個攤子的人基本是同一夥人。他們前前後後地交替去那幾個攤子，還有意無意地阻撓著真正想去修鞋修車的顧客，每當有人從旅社裡出來，總會有那麼幾個人跟在後面。
一名在少年時期曾經作過三隻手（小偷）的紅隊隊員裝成一個過路行人，沿著費峽路一路過來，在林峰旅社門口經過的時候從幾個攤子前面插了過去，順便和幾個在攤子前面的人磕碰了兩下就走遠了。在他離開林峰旅社門口的時候，他右手取下頭上的鴨舌帽，左手撓了撓頭。文昆凜看著那名隊員擺成「八字」的左手，心裡瞭然，那些人全帶著槍。
儘管發現了不少可疑分子，但是紅隊無法確認他們是否挖出了調查科全部的監視暗哨。如果有暗哨隱藏在周圍的飯館之類的商店裡的話，他們這樣在外面的拉網式檢查是無法察覺的。可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們把附近的商店甚至民房挨個檢查一遍了。
文昆凜和風弄錐、常寶華三人一身蘇北小販的裝束走進了林峰旅社，等他們剛剛走近，站在帳台後面的夥計熱情地大聲招呼。
「三位老闆，要幾間房，一個三人間，三個單人間，還是大通鋪，我們這裡都有。」
根據特科交通科的情報，這家旅社裡的老闆夥計每一個人都是交通科的成員。
由於文昆凜不會說蘇北話，事先定好由蘇北出身的風弄錐來說接頭暗語。
一口蘇北口音的風弄錐回答，「夥計，來一件客房，要朝西面的，算命先生說了，這次財神會從西面來。單人間的就行，床位不夠咱們三人自己搭地鋪。」
夥計抬頭看了三人一眼，神色不變地說，「三位老闆，你們三人只要一個單人間這不合規矩，我要去問一下老闆這樣可以不可以，其實一個三人間比一個單人間也貴不到哪裡。」
風弄錐大大咧咧地說，「那你快去叫老闆來問問清楚，真要不行咱們就換家旅社。我們是小本經營，能省點就省點，不過咱三個也不想擠大通鋪，要睡著了我們的本錢被偷了，找你還是找你們老闆要？」
夥計回答了一聲，「三位老闆請稍等。」，就轉身走了。
暗語已經發出了，單人間裡擠一堆人，而且朝西面，這暗含著全部上西天的意思，正是危險來臨，十萬火急的暗號。
沒一會兒工夫，一個四十多歲身穿長褂的中年人，從旅社後面大步走了過來。
「三位老闆，我是這家旅社的老闆。是你們要一間單人間麼？」，中年人問道。
風弄錐回答，「就是咱三個，可以麼？」
旅社老闆滿口答應，「可以，可以，三位請跟我來。我帶你們去看一下房間。」
旅社老闆引路帶著文昆凜等三人走到了旅社底樓一間偏僻的房間，進房間後，老闆小心關上了門，轉身說道，
「三位老闆。有沒有財神畫片賣阿？我這裡大門那裡貼的財神畫片破了，害得我最近生意很不好做。」
這次是文昆凜開口回答，「我們是不做財神畫片買賣的，不過我這裡倒有一張財神畫，本來是打算自己用的，老闆你要是看著合適就送給你好了。」
文昆凜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疊成小塊的紙片遞給了老闆，老闆接過紙片展開，是半張財神像。
老闆從自己懷裡也摸出了半張財神像，兩塊一拼，正好合成了一張，紋絲不差。
接頭信物也對了，老闆知道這意味著他必須要聽從來人的一切安排。
「老李同志」，文昆凜知道眼前這位交通站站長掩護身份的名字是李安富，至於老闆的真實姓名是什麼，文昆凜並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情況十分危急，這個交通站已經被國民黨調查科特務發現了，調查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巡捕房，也許巡捕馬上就會來。現在你們必須聽從我們的指揮，立即撤離。」
「同志，請放心，我和交通站裡的其他同志們絕對服從上級的安排。」，李安富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文昆凜點了點頭問道，「現在交通站裡有要去蘇北的幹部麼？」
李安富馬上回答，「有，有五名幹部，三名男幹部二名女幹部，今天上午才到，交通員已經離開了，本來安排他們今天休息，明天一早動身去蘇北。」
「那現在留在交通站裡的交通科的同志有幾個？」，文昆凜接著問道。
「連我在內有九個，除了我這個老闆之外，還有四個夥計，兩個女服務生和兩個廚師。」
文昆凜考慮一下，計算著人數，然後說道。「一會兒我們還有一組同志會裝成要住店的客人進來。老李你們交通站的九名同志加上那五名幹部分成三批，每批四五個人，跟著我們的同志分批從大門撤離。」
李安富不放心地問道，「大門外面沒有特務監視麼？」
「有，當然有，而且不管是大門還是後門都有很多特務在監視，不過，老李你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事的。」，文昆凜胸有成竹地回答。
李安富想想還是有點擔心，「我們都走了，那旅社怎麼辦？就這麼留給特務麼？四天以內，至少還有三批幹部會來接頭。」
「放心交給我們吧。這個旅店我們不會留給特務們來禍害我們的同志。」，文昆凜笑了笑後接著問了句。
「在底樓有沒有可以容納十幾個人的大房間，如果沒有那就找三間空房間，沒間要能容納四五個人。」
李安富想了想說，「能容納十幾個人的大房間只有大通鋪了，不過現在大通鋪裡都住著人，不方便，三間能容納四五個人的空房間在一樓倒是有的。一零六、一零九、一一二都是四人間，現在全空著。」
「好，老李，你馬上去通知交通站裡的其他同志和那五名幹部，把他們分批轉移到一樓的那三間四人房間去，四五個人一批，等我們的下一組人一到，立即撤離。」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李安富轉身就要走。
「等等」，文昆凜又叫住了李安富，「老李，幫我們搞三套旅社夥計的衣服。」
李安富轉身出去了，風弄錐想到了點什麼問道。
「夜隊長，外面監視的特務可比我們原來預料的要多多了。差不多有半個行動股的樣子，對我們的計劃沒關係麼？」
「赫赫」，文昆凜呵呵一笑，笑意裡帶著說不出的森冷。
「我還以為調查科會投入整個行動股呢，結果才一半。現在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吃掉這個螳螂，調查科的上海情報工作部至少在三四個月內休想恢復元氣。」
下面的字不算錢
這兩天家裡有事，更新不穩定，對不起大家了。這章四千多字勉強也算個大章節。星期二開始再次恢復每天更新。順便求個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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