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十七章 別讓我將來殺了你 文 / 給與永恆
第二十七章別讓我將來殺了你
在卡爾登大戲院的咖啡廳裡。文昆凜和夏潮面對面地坐在了一排火車席上（在老上海的咖啡廳和西餐館裡座位猶如火車席位）。穿著制服的女招待用平底闊口的咖啡杯給文昆凜和夏潮都滿上了一杯咖啡，微微一鞠躬後轉身離開。
夏潮明顯還沉浸在適才《鐵翼雄風》的感人情節裡，呆呆地坐在對面看著咖啡杯在發愣。平時一向討厭兒女情長的夏潮難得露出了多愁善感的一面。文昆凜沒去打攪夏潮的思緒，他端起了手裡的咖啡杯悠閒地茗了一口，那可不是後世的速濃咖啡，而是用真正的咖啡豆煮出來的，淳香四溢，品上一口滿嘴留香。
夏潮回過了神，看到文昆凜邊品咖啡，邊看著自己，沒來由的臉上一紅，白了文昆凜一眼後，夏潮端起咖啡很沒淑女形象地大喝了一口，卻被還是滾熱的咖啡燙給著了舌頭，一時間夏潮半吐著舌頭不住用手扇風，連眼淚都溢了出來。
「噗。」，文昆凜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夏潮臉上頓時嬌紅欲滴，羞態可掬。
擔心夏潮惱羞成怒，文昆凜連忙屏住自己嘴角的笑意，裝作沒任何事一樣。繼續低頭品自己的咖啡。
夏潮恨恨地挖了文昆凜一眼，心下憤憤地說，「笑吧，笑吧，想笑就笑吧，別裝著沒事人一樣。我又不是母老虎，不會吃了你的。」
突然意識到自己嘴裡的語病，夏潮猛然住口，臉色更艷。
文昆凜也不再繼續刺激夏潮，微笑著說，「夏潮，我覺得你的想法裡有個很大的錯誤。」
夏潮臉上的羞色消退了不少，聽到文昆凜突然這麼說好奇地問道，「什麼很大的錯誤。」
文昆凜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我們也算是同窗多年，我知道你一直很討厭中國自古以來男尊女卑的想法……」
夏潮打斷文昆凜，語帶氣憤地說，「這是很大的錯誤嗎？你難道也認為女人就天生不如男人嗎？」
文昆凜舉手示意讓自己說完，「不，不，不，反對男尊女卑的想法本身並不是錯誤。我從來就不覺得男人天生就高女人一頭。」
夏潮臉色稍緩。
文昆凜接著說道，「你是不是一直覺得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能做到？」
夏潮點頭。
「我說的錯誤就是你把這個想法絕對化了。新時代的女性和以前封建社會的女性比起來已經是天翻地覆。男人上學，現在的女子也能去學堂，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腐舊思想早已被掃進了垃圾堆。男人從政，現在國民政府裡早已有了不少女性官員。但是你覺得女人有必要連穿著打扮，言行舉止都要象男人一樣麼？」
夏潮急著想解釋。「那是因為……」
「聽我說完，如果一個男人在你面前穿得像個女人，舉止也像個女人，你會是什麼感覺？恐怕只會覺得那個男人娘娘腔，厭惡得不會去想別的吧。你所一直敬佩的孫夫人，廖夫人，她們用自己的所作所為早已證明女子在任何時候都不弱於男兒。但是你看她們的言行舉止會去學男人麼？你平時的一舉一動上都一直裝得像個男人，難道不是因為在心裡也有著女子不如男的想法，才這麼做的呢？女子本來就是女子，完全不必要去裝成個男人，恢復自己的女兒本色，用女兒身堂堂正正地去做男人的事業，那才是證明男尊女卑錯誤的最好想法。」
文昆凜怕夏潮又在中途打斷自己的話，一口氣說完。
夏潮陷入了沉思，久久無語。
她突然發現自己很傻，自己從小就討厭人家說女人不如男人，但是細細想來平時自己那麼身著男裝，男人男氣的樣子豈不是承認了女人不如男人的說法。想不到文鐵剛在婦女問題上還有這樣的認識，這個以前學校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紈褲子弟，在這一年裡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時不時都會讓夏潮產生刮目相看的念頭。
夏潮感激地看了文昆凜一眼，但是煮熟的鴨子嘴不爛。
「哼，女人就不能穿男裝麼？你也穿女裝好了，我肯定不會反對。」，說著說著，夏潮自己也感覺不像話，忍不住自己咯咯笑了起來。
文昆凜無可奈何歎了口氣，算了，都說了夏潮半天了，被人家小小嘲笑兩句掉不了肉的。
笑完了，夏潮小小茗了一口咖啡，猶豫了一下才說。
「文鐵剛，有件事你幫我參謀參謀。」，看來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夏潮現在還是很看重文昆凜的意見的。
文昆凜點頭，「你說，我聽著呢。」
夏潮難得有點扭扭捏捏得說，「你也知道我一直打算加入黨部的調查科。」
文昆凜心裡一跳，「當然知道，平時聊天你說起過好幾次了。你真要加入麼？近一年來上海街頭時有槍戰發生，好像死了不少人，我聽說裡面就有調查科在上海的人。」
夏潮小聲說到，「這事我比你清楚，現在上海『共產』黨的勢力非常猖獗，據說『共產』黨專門有一支在城市作戰的秘密武裝力量，那些血案很多都是他們幹的，調查科在上海的人員損失慘重。現在調查科有兩個部門在秘密招人，一個是清黨培訓班，一個是無線電訓練班。你覺得我參加哪個比較好。」
文昆凜對歷史上調查科開辦的無線電訓練班有所瞭解。**情報前三傑之一錢壯飛就是通過參加調查科開辦的上海無線電訓練班而打入調查科內部，最終成為國民黨調查科主任徐恩曾的機要秘書。
不過他裝著對那些概念一無所知地問，「你先告訴我，清黨培訓班是學什麼的，學完後又是幹什麼的？無線電訓練班又是怎麼回事？」
夏潮聲音壓得更低，「清黨培訓班主要是培訓怎麼去識破偽裝的『共產』黨，怎麼打入『共產』黨組織的內部，以及相關的一些特種技巧，具體的我也說不上，這要真正進入培訓班後才能知道。無線電訓練班是調查科為了專門培養無線電台人才而開辦的，出來後應該就是在機關內部從事電訊工作。」
「我覺得你加入無線電訓練班比較好，電台專業那可是技術性很強的工作，我雖然不太懂，但是我也知道現在最先進的通訊方式就是無線電台了，而且畢業後又是留在調查科機關內部，沒什麼危險性。相反，清黨培訓班光聽你的簡單介紹就知道學完出來後是要和『共產』黨刀對刀，槍對槍幹上的，不言而喻危險大得多了，而且也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在內。」，文昆凜的回答毫不猶豫。
夏潮稍稍有點沮喪，「你也這麼說。我爸媽也是這麼說我的，其實我更想加入清黨培訓班。無線電台是很重要的技術。我也知道，可我覺得現在中國最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共產』黨問題。只有徹底消滅了『共產』黨，國民政府才有精力去發展各種民生事業，中國才能強大起來。」
文昆凜耐心地勸說著，「但是你加入無線電訓練班也能為消滅『共產』黨的組織出力阿，既然是調查科開辦的無線電訓練班，出來後肯定也是為調查科服務的。所以你不管參加哪個班，將來都是能為剿滅『共產』黨出力的，只不過一個是在機關內部，一個是在最前線。而且令尊令堂只有你一個女兒吧，父母養育兒女不容易。就算替他們著想，你也別去那個清黨培訓班。」
一句最重要的話文昆凜無法說出口，那就是，「我不希望將來有一天親手殺了你。」
自加入紅隊以來，殺人對文昆凜來說早就不是一件稀罕事了，光他親自出手就打死了不下二三十名特務、軍警和叛徒。如果算上他參與指揮的行動殺敵人數早以破百。就算女人也殺過不止一次了，但是在所有這些人裡沒有一個是他所熟悉的人，對文昆凜來說那些人只不過是敵人而已。
但是夏潮卻是另外一回事，文昆凜熟悉夏潮，即使不算入文鐵剛的記憶碎片，文昆凜和夏潮也作了一年多的同學。從某個方面來說，夏潮也是文昆凜的朋友，想到也許將來要親自幹掉現在正在自己面前說笑，聊天，喝著咖啡在問自己將來作什麼最好的女孩，更別說這個女孩可能還對自己有著好感，文昆凜覺得心頭在痛。
雖然夏潮加入無線電訓練班後，肯定會成為將來中統電訊室的幹員。在推翻國民黨統治，全國解放以後，夏潮的下場大概也好不到哪去，能逃到台灣就算幸運的，說不定好就被將來的人民政府鎮壓了，但是那畢竟不是自己親自出手。
夏潮歎了口氣，「好吧，就聽你的。你知道麼，現在兩個訓練班的主任都是以前我爸爸的部下，我都認識，而且他們還都找過我，希望我加入，赫赫，沒想到我還是挺吃香的。」
看著夏潮得意的小樣，文昆凜笑道，「那是他們慧眼識珠，你這樣的精英換誰不想要」。
想到夏潮轉念要去無線電訓練班，文昆凜悄悄舒了一大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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