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盧戰爭 059 遠近親疏的判斷 文 / 杜克血蠍
威利婭所說的話,讓萬尼烏斯愣了一下,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該如何回答。
畢竟,在他的意識裡,高盧的主力部隊已經自由了,那麼自己救出來的這群孟杜皮人也就該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畢竟,在自己回到營壘後,直到召開會議前,威利婭和她的獵手們可沒有老老實實呆在營壘裡。
基於這種判斷,萬尼烏斯認為,在維欽托利被救出之後,在高盧人的大軍中很多人都撤出來的情況下,孟杜皮人回歸高盧大家庭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於是,萬尼烏斯便準備好了安排日耳曼人的行動,而將孟杜皮人拋到了腦後。
結果,此時,面對威利婭的指責,萬尼烏斯竟有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
愣了片刻之後,萬尼烏斯才懷疑的看著威利婭:「維欽托利和他的軍隊已經撤出來了,你們的戰士應該也救出來了,你們難道沒有接下來的計劃?」
這個反問也讓威利婭愣住了。
咬著嘴唇愣了半天,女獵人才終於開口:「我們需要你的保護。」
擦!搞毛啊!如果不是對面的女人救過自己的命,萬尼烏斯就要當場掀桌了——哥們以三十車小麥的價格救了你們兩萬多人,又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們,還幫你們救出了被困的戰士,又沒收服務費——做到這份上哥們已經仁至義盡了好不好!
但是,無論如何,對面是個妹子,還是個不管怎麼說也救過自己小命的人。所以萬尼烏斯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呼出來,平復了一下情緒:「那不可能,威利婭——你也聽到了,我的同胞們正等待著我們去拯救,他們需要我。我不可能繼續花時間在這邊。」
然而,事實證明,萬尼烏斯遠遠低估了威利婭的固執程度——孟杜皮女子頑固的看著萬尼烏斯:「但是,我們也需要你。」
萬尼烏斯無奈的揉了揉臉,歎息一聲——這種話由他說出來一點都不合適。但是他還是覺得有必要跟對方說清楚:「你們得靠自己,威利婭。難道你們沒有戰士嗎?」
這個問題頓時讓威利婭變得臉色慘白。
之後,高盧女子才為難的開口:「還有兩千多人。」
「怎麼可能?」聽到這個回答,萬尼烏斯頓時驚了——孟杜皮人好歹也是個挺大的部族,拉個上萬精兵不容易,拉個上萬戰士還是很輕鬆的。
咬了咬嘴唇,威利婭才帶著一絲怒火瞪著萬尼烏斯:「你難道會不知道嗎?維欽托利在撤退的時候讓我們孟杜皮人斷後!」
幹得好!不愧是亂世之梟雄。換了哥在那個位置上,哥也得那麼幹。畢竟,之前已經把孟杜皮人的老幼婦孺趕出去送死了,解圍之後如果孟杜皮人仍舊擁有為數眾多的戰士,那麼秋後算賬很可能導致高盧聯軍徹底崩盤。
所以,將孟杜皮剩餘的戰士丟給羅馬人殺掉,讓孟杜皮人從此由一個有發言權的大部族變成只能依附於別的部族生存的小部族,這毫無疑問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這種話萬尼烏斯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當初我就勸他立即撤退,他卻非要和羅馬人決一死戰,哎……」
「所以,難道你要我們去尋求一個先是把我的父親母親驅逐到曠野上等死,後是將我們的戰士丟給羅馬人殺戮的人的庇護?我們寧願去死。」說到這裡,威利婭已經按耐不住憤怒的低吼起來。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的杯具無處不在啊——高盧戰爭中的孟杜皮人顯然也是一個大悲劇,先是被維欽托利拋棄,再是被維欽托利害死,眼下連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而萬尼烏斯也一點都不想在額外的帶個拖油瓶。
既然你們寧願去死,那麼就去死好啦,跑過來瞪著自己算怎麼回事呢?
當然這種話也絕對不能說出來——所以萬尼烏斯歎了口氣:「威利婭,你該知道,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對情勢做出屈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們寧願成為那些幫助過我們的人的奴隸,也絕不願成為仇人的僕從。」
看到威利婭仍舊固執的看著自己,萬尼烏斯搖搖頭,歎了口氣——成為奴隸?騙誰啊?你敢認我還不敢收呢,這多破壞哥偉大光榮的形象啊:「如果條件允許,我當然願意幫助你們——之前我也是這麼做的,這你很清楚。但是現在條件不允許,我只能做出取捨。」
「為什麼是我們?」
這個問題尖銳得讓萬尼烏斯別無選擇——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一旦說出口,就是萬尼烏斯和孟杜皮人徹底撕破臉的時候。
但是萬尼烏斯認真的想了想,認真看著威利婭,開了口:「人有親、疏;事有緩、急。」
「你看他們。」說著,萬尼烏斯一擺手,示意海爾曼這些自己麾下的統帥,「他們都是和我一起生活多年的,我的部屬。」
對於這話,所有統帥沒有任何人有反對意見——這讓萬尼烏斯底氣更足了一些:「這些人雖然和我沒有血親,但卻都是和我並肩作戰,出生入死過的。對我來說,他們雖然不是血親兄弟,卻和血親兄弟一樣。他們是我最值得信賴的戰士,最可靠的臂助,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有了哪怕最微小的損失,都猶如在我的心頭活生生的剜掉一塊肉。」
這話說得誇張了些,但毫無疑問是大實話——刨除掉那些臨時從諸部徵集的戰士,萬尼烏斯的日耳曼青年公社本部人馬也不過就兩千人左右,算上女兵也不夠五千人,隨便打場規模稍微大點的仗,損失幾次,萬尼烏斯就成光桿司令了。
如果萬尼烏斯麾下有幾萬兵馬,那麼死個幾百人他是不在意的。但眼下萬尼烏斯麾下就這麼幾千嫡系,每死一個人,都夠他心疼老半天的——上次幫助厄爾維幾人的戰爭裡的損失,就讓他心疼得好幾天晚上睡不著覺——而這一點,也是整個日耳曼青年公社都知道的。
所以雖然萬尼烏斯這話說得誇張又肉麻,但麾下一干統帥卻都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點頭表示同意。
之後,萬尼烏斯又指了下新加入的日耳曼同盟騎兵的首領們:「而他們,則是我的同族,也是新加入我們的戰士。雖然眼下大家還並不熟悉,但相信經過幾次戰鬥之後,他們也會成為和我們同生共死的人。」
對於這個說法,首領們顯而易見的有些遲疑——但最後他們還是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畢竟,從某個角度來看,除非除了萬尼烏斯之外另有別的部族首領願意接納他們,他們也確實別無選擇。但對於一個底蘊不夠雄厚的部族而言,接納抱團多年的數千人加入,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他們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萬尼烏斯斬釘截鐵的宣佈,「如果他們,或者他們的親人有事,我,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願意拿性命來拼的。」
停頓了一下之後,萬尼烏斯遺憾的看著威利婭:「可是你們甚至連日耳曼人都不是。」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會幫助你的人之外的人?」威利婭挑著眉頭發問,帶著顯而易見的不相信。
「當然不是。」萬尼烏斯搖搖頭——如果是的話,他也不會帶著弟兄們過來參與高盧戰爭了。
「威利婭你要知道,羅馬人是日耳曼人和高盧人共同的敵人。如果能夠打擊羅馬人,我是很樂意的——而幫助高盧人,也就是打擊羅馬人,也就是在幫助我們日耳曼人自己。」說著,認真的看著威利婭,萬尼烏斯加重自己語氣似的點了點頭,「但我分得清親疏。」
「之所以帶兵來幫你們,是因為我很清楚,這次出兵,對你們大有幫助,而我們也不會承受多大的損失。」這話一出口,萬尼烏斯就發現自己又犯傻了——這不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自己是先知先覺的嗎?
只不過,當下,似乎也顧不上這麼多了:「但是現在,如果我繼續帶兵在這邊幫你們,不但我們留下來的人要承受巨大的損失,而且這些新加入我們的夥伴們的親人也會因此而遭到奴役和侵害。這種事情,我是不能做的。」
威利婭皺著眉,似乎是在認真的思考萬尼烏斯的話。
之後,威利婭的臉上居然微微泛起了一絲紅暈。緊咬著嘴唇做了半天的思想鬥爭,孟杜皮女戰士才再次開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孟杜皮人也是你的人,那麼你就會保護我們?」
這話並不嚴謹,但是已經充分的理解了萬尼烏斯之前那麼長一大串廢話的精神。於是萬尼烏斯點了點頭:「對,我很抱歉。」
威利婭略帶驚詫的看了萬尼烏斯一眼,之後點了下頭:「我明白了,我會和族人說明的。」
看著威利婭低著頭轉身跑出帥帳,奧維尼婭就狠狠的瞪了萬尼烏斯一眼:「你這笨蛋,你把她逼得太緊了。」
「啥?」萬尼烏斯一臉茫然的看著緊隨威利婭之後跑出去的奧維尼婭,又轉頭看回帥帳裡的同族們:「我逼她啥了?」
「沒有。」日耳曼同盟騎兵的首領,名為阿克裡的中年人一副「我們懂的」的表情笑著搖頭:「你沒逼她,這種事都是你情我願的。」
啥?你情我願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