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八十二.車輦 文 / 洛水藏天
赤袍青年悚然動容,他擺了擺手,歎了口氣道:「你既然敢發下這般誓言,罷了,我相信此事不是你所為,中土大地藏龍臥虎,竟然還有人擁有如此高明的幻術,我們得小心些,不可像在家鄉那般肆無忌憚了。」
「多謝公子開恩!」李季感激涕零的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眼中全是唏噓。
「公子說的是,這至尊門傳聞是道門第一大宗果然不假,瞧那紫色雲霧中的禁制重重,每一寸空間都佈滿了無限殺機,若是強行闖入,怕不是會被劈得灰飛煙滅,連神魂都逃不出來!」另一名中年護衛接口道。
「說到底,還是怪我的出身!」赤袍青年一拳狠狠擊在船沿上,震得光華顫動不已,他微微轉頭,露出咬牙切齒的模樣。
「若我不是庶出,家族的核心功法不傳與我,我也不會出來投拜什麼師門,處處得受師長門規限制,遠沒有之前的逍遙自在!」
兩名護衛聞言沉默,眉心裡更潛藏著一絲擔憂,他們做奴才的,只有主子前途光明,他們也才會倍受榮光,自家公子天賦雖然不錯,可在這中土第一道宗內卻並不一定能大放異彩,泯然眾人的比比皆是,又哪裡差了他們一個?
他們只得咬了咬牙勸諫道:「公子莫要妄自菲薄,你比之一些衣衫破舊,體內氣感若有若無,先天經脈萎縮堵塞的人要強的多,而且身懷家傳功夫的你,絕對能在一會的選拔之中脫穎而出,得到至尊門眾多長老的賞識,從此魚躍龍門一步登天,比之繼承本家家主的大少爺也不遑多讓。」
赤袍青年目光閃動,輕輕點頭,片刻後又緩緩搖頭,嗟歎道:「談何容易?以我之修為就是方才暗中施展幻術的那位存在都難匹敵,更不要說力壓群雄,一舉摘得桂冠了!」
「那名精擅幻術者,可能是某位隨行的師長,並不是前來參加考核的弟子。」李季看了看青年的臉色,試探著回應道。
「或許吧!」赤袍青年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語氣幽幽,潛藏著自個兒也沒有發覺的惴惴不安。
陳昊在遠處靜靜坐在寬大的鷲背之上,他雙目低垂,看似神遊天外,卻將方纔這幾人的對話全都聽在耳中,那白色小舟泛著的光暈根本無法阻隔他的神念,不然不久前他也不會靠施展幻天功法暗中懲戒了這位囂張跋扈的公子,稍稍洩了心頭之恨。
忽然,他雙目猛地一睜,看向遠處的一朵急速飄來的雲彩,臉上全是震驚之色,附近的雲層一陣騷動,從中鑽出了無數人影,每一人都是臉色變幻,如枯葉般的灰敗,仿若某個恐怖存在駕臨了一般。
雲彩一邊前行一般發出巨大的嗡鳴聲,它的邊緣甚至割破了虛空,流轉絲絲藍色電流。
一聲銀瓶乍破的脆響,那雲彩呼嘯著速度緩緩降了下來,露出裡頭一架奢華至極的五彩車輦,金絲鏤空,銀光如月,錦繡門窗,水晶紋飾,最令人驚異的是拉車的是三頭巨大的火鳥,金黃色羽翎,週身泛著如火焰般的光芒,喙如利劍,爪似銀鉤,它高昂著頭,雙眸中露出一種萬物芻狗的尊貴。
如果說鐵羽鷲是平民王侯,那這幾頭火鳥便是帝王世家,便是一個眼神,一聲鳴啼,都能讓前者微微顫抖。
車輦中有一座寬大的金色座椅,上面坐著一名衣著華貴的男子,男子目光深邃,猶如一潭幽泉般不可測度,他斜倚著身子,手中不停轉著一個鏤空的水晶球,一點火焰在裡面搖曳不定。
而在巨大轅臂上,則站著四名身穿黑色長袍,背負寬大寶劍,一臉肅然的修士,週身散發的威壓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浩瀚,使得空氣中產生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一名位於車輦前進方向的修士躲閃不及,卻見黑光一閃,頓時身首異處,胸腔內冒著淡淡灼痕,竟是連魂體也一起湮滅。
陳昊皺起眉頭,給一旁的張仲林使了個眼色,御使著身下座騎遠離了車輦,口中輕聲問道:「什麼人,竟然比方纔那赤袍少年還要囂張跋扈!」
張仲林緊張的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道:「若是大人問其他人我或許不知曉,可是此人卻剛好見過,也曾跟大人一般好奇向人打聽,被問者要不一無所知,要不驚惶閉口不答,幾經周折才得到了個靠譜的猜測。」
「什麼猜測?你所問之人是什麼身份,說的話可信麼?」
「古老世家豪門公子!擁有著貫穿萬古的古老傳承,之前的那白色小舟中的青年與其相比,簡直是螢火與皓月之別!」張仲林目光灼灼,嘴唇不停的顫動著,像是體內潛藏著濃濃興奮,惹得陳昊心中有些奇異,他瞇著眼睛,卻沒有出言打斷此人的陳述。
只見那張仲林接著說道:「大人無需擔心,告知我這個消息的那人平時伺候城中的一名仙師,平時多多少少聽到了些東西,他的言論應該是可信的。」
陳昊緩緩點頭,看著遠處懸停空中的五彩車輦不停思索,口中又問道:「既然這人擁有著古老傳承,為何卻還要拜入這至尊門,白白受人管束?」
「這個就不知道了,或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說不定。」張仲林搖了搖頭隨口應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陳昊聞言心中卻是一個咯登,嘴角拉出一道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他暗暗攥緊拳頭,心頭冷笑,想不到除了自己之外,竟然也有他人抱著一樣的目的前來拜師入門,希望此人不要與自個有衝突就好,不然他可不管什麼古老世家,逮著機會就會令其隕落。
這名世家公子一到來,便造成了一場血腥殺戮,使得一眾修士都噤若寒蟬,身形緩緩的退讓著,車輦方圓數百丈都無人敢於接近,在百丈邊緣,陳昊輕輕搖頭,手掌輕撫著溫暖的鷲身翎羽,隨著風的律動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臉上無悲無喜,整個人仿若隔離到了塵世之外,眼前的一切異狀都若青煙裊裊不著痕跡。
他在靜靜等待,識念如漁網般密佈四周,眉心輕微跳動不已,他能感覺到前方的紫霧中有中浩瀚無匹的力量正在醞釀,仿若天上宮闕出世一般,在這股力量面前,無論是站立在五彩車輦上的四名黑袍男子,還是身懷異寶的陳昊,都渺小的如同星河邊的一粒微塵。
一種無力恐懼之感才從心中升起,卻被一聲佛音湮滅的乾乾淨淨,任他驚浪拍岸,我自穩坐魚台,心境在不停錘煉之下似乎更加琉璃通透,體內週身的竅穴都發出嘩嘩的真元流動聲響,筋骨爆鳴,丹田內的那朵心蓮第五瓣悄然綻放,四周的元氣形成一個漏斗般朝他身體倒灌,雖然僅僅只有那麼一剎那,但也並不是沒人察覺。
那斜倚在金色大椅上的華貴公子忽然端坐起身,望向這邊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他嘴角輕動,不知跟四名黑袍人說了些什麼,引得後者連連點頭。
陳昊臉色冷冷,才方突破境界帶來的喜悅之感半點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眉心的一絲憂慮,他本欲躲在暗處,如今看來卻很容易被推到風口浪尖,只得見招拆招,行一步算一步了。
心事重重,旁邊的張仲林卻傳來一聲驚呼,他注目看去,只見方才瀰漫天空的紫色霞光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從中透出炫目的光華,口子越來越大,漸露霞光艷艷,瑞氣千條,仙鶴齊鳴,靈猿嘶吼,仿若來到了人間仙境。
數只巨大無比的靈禽上,站著幾位鬚髮斑白的老道,為首一名老道手持一個銅盤,盤中黝黑深邃,像是囊括了無窮空間,其他的或手持如雪拂塵,或手持火焰神劍,或背負錦繡乾坤圖,或佩帶羊脂清心玉。
神鏡可照天徹地,天網則無所不羅,青竹手杖素雅,托天寶塔攝魂。
那為首老道輕捋長鬚,衣袂飄然滿是出塵飄渺之意,他微微看了四週一眼,如同一名謫仙在散發著無盡威嚴,空中鴉雀無聲,眾人紛紛低下頭顱不敢與這老道對視,只有那五彩車輦的主人依舊高昂著頭,滿是目空一切之態。
老道看到車輦後身體微微一頓,嘴唇輕動像是在嘀咕著什麼,忽然,他神色一肅,口中輕喝道:「今日是本門選拔弟子的日子,至尊門乃是中土第一大宗,甚至於整個青州的修行界都只能仰望,因此選拔也將十分嚴格,身死乃至神魂泯滅也是常有的事,若是心中恐懼者,可以在一炷香內離去,老夫不會怪罪於他!」
眾人聞言一陣騷動,卻是沒有一人動彈,大多數人心中都將加入至尊門看成了天大的機遇,又怎會輕易放棄?
「本門門規嚴苛,若是有犯上作亂跟圖謀不軌者,一經發現,必定廢殘一身經脈,逐出仙山!若有不能接受者,也可以速速離去!」老道見狀緩緩點頭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