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七十八.夢境 文 / 洛水藏天
這名厲姓修士身軀「砰」的一聲穿過了一層四角木樓，重重地墜落在地面，砸碎了無數青磚，木屑飛揚，瓦礫濺射漫天。
他臉色煞白，一身骨骼碎裂了大半，在地面掙扎呻吟不已。
「厲道友！」眾位散修飛奔而去，掏出一些靈丹放入他的口中，藥氣瀰散，總算是控制到了傷勢，這修士緩緩搖頭恨恨地道，「是哪位躲在那裡暗箭傷人！可否報上名來！」
「躲？我何須躲！」空中傳來一聲譏嘲，眾修循聲望去，只見那道紫色身影在空中閃了一閃，便來到這條街道之上，眼神冷冷的看著眾修，像是一位帝皇俯視著眾多平頭百姓一般。
他一身紫色道袍，上面紋繡著三條獨角蛟龍，拇指上戴有一個金黃色扳指，上面鑲嵌了一塊橢圓形的紫玉，顯得貴不可言。
那雲姓修士看了這個扳指一眼，身形劇震，顫聲說道：「你……你是那至尊門的修士，道袍上蛟龍環繞，只有長老以上才能著裝，而長老們都是成就元神法身之輩，你是元神老祖！」
紫袍道人一愣，淡淡笑道：「你倒是有些眼力，也罷，我問你答，若是句句如實訴說，那我便放了你等，若是有半分虛假，一個不留！」
雲姓道士心神一抖，口中連忙回道：「前輩儘管問，雲長戈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紫袍道人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卻沒有先說話，而是從懷中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紫色晶石，上面密密麻麻雕刻了無數圖紋，他手中一擲，將那晶石拋向天空，霎時間，從豐遠城四極衝出的紫色光柱劇烈顫抖了一下，「砰」的一聲崩散成無數紫氣，緊接著被那顆晶石收攝到其內，緩緩落入了這位至尊門長老的手心。
他雙目微垂，像是在查探著什麼，忽然臉色一變，冷哼一聲，揮袖釋放一道勁氣推倒了重重樓閣，手心虛握，將後者再次抓為碎粉，隨風飄蕩，瀰漫了整個天空。
「說！」紫袍道人一臉怒容，「究竟是何人在此爭鬥，竟然消耗掉了此城十年內凝聚的一半紫氣！」
聲音如刀，令那厲姓修士又「噗」的一聲噴出一口精血，沉沉昏迷過去。
雲長戈有些擔憂的看了此修一眼，轉身拱手道：「前輩息怒，在下馬上就給你說出一應見聞，是這樣的……」
陳述良久，那紫袍道人臉色變幻，沉吟問道，「你說那金色樓船出現，你們就被生生震暈過去？那兩名修士的面容可曾記下？」
「都記下了，只是我等眼拙，認不出他們身上是否有奇術改變相貌。」
紫袍道人「嗯」了一聲，伸手從街道上輕攝出塊青磚震為碎粉，使出手段，將其化為一副泛著紫光的沙畫，口中吩咐道，「你放開心神，讓我施展手段翻閱你的這番記憶。」
雲長戈驚呼出聲，眼中全是惶然之色，「長戈也曾聽說此類手段，但都對受術者的神魂有所損傷，有的從此變成癡傻也說不定，還請老祖開恩，另想一個法子罷，要不由我執筆，於布捲上畫出來也行。」
「哪來那麼多廢話！」紫袍道人怒斥一聲，「我至尊門的手段又豈是那些凡夫俗子能比？若是不快快釋放心神，我便一掌掌斃了你！」
雲長戈無奈，只得閉起雙目依言而行，雙拳暗暗攥緊，將怨恨深藏心底，不讓任何人有所察覺。
他只覺眉心一痛，思緒便如同抽絲剝繭一般被分離開來，沒入了前方的沙畫之中，後者卻如畫龍點睛一般，漸漸泛出了神韻。
沙粒緩緩轉動著，其內泛出無數光影，像是裡頭潛藏著一個個世界一般，那雲長歌腦海中的記憶長河回溯，最終到那巨大的金色樓船定格。
「原來如此！」紫袍道人歎息道，「想不到這赤霞宗弟子李道凌身上的流淌的竟然是那種血脈，怪不得能吸引那上古殘靈附體，它這是準備將他肉身慢慢培養起來再行奪舍，恢復往日神威，可惜卻還未讓他等到火候，就遇上這名年輕人，比他的底蘊更深，一身血液傳承更是堪比遠古神魔，那金色樓船是何物我也從未看過，其內隱藏的氣息連我都感到心悸。」
他食指輕彈，那沙畫隨之崩散簌簌墜落，雲長戈全身一震，臉色煞白無血，嘴角溢出一道血絲，他緩緩睜開雙目，心中苦笑道：「終究是受了些傷勢，還好，神魂損傷只是輕微，這至尊門的手段果然有些奇異，不過，若是有機會的話，我必定要報了此仇！」
紫袍道人卻是揮了揮衣袖，一臉不耐之色，「事情我已查清，確實是不怪你等，如今這豐遠城大陣已收，你們還不快快離去，又佇在這兒做什麼？」
一眾修士對望一眼，又哪敢有半分反駁，只得將受傷的雲長戈與那厲姓修士攙扶到自家的法器之上，踉踉蹌蹌的飛離此地。
這紫袍道人見到這些人身影消失，臉色一下沉了下來，體內靈識如潮水般湧出，在整個城池內大肆搜索，卻是一無所獲。
「哼！已經離開此地了麼！可惜這兒尚屬南疆與中土交界處，我至尊門的勢力微弱不好細細搜尋，而身後追襲的那位魔修卻隨時有可能追殺過來，本來想憑著此城潛藏的大陣將其挫敗，誰料又生出這樣的變故！」
這道人目光灼灼，若是陳昊站在此地，定能認出這人正是他在荒野之中遇到的兩位交手的元神老祖之一，只是他現在卻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週身氣息都變得若有若無，不是如此的話，也不會躲過一名成就元神的修士識念搜尋了。
當然，從那顆魔胎中敲下的碎塊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擁有奇門法術尚且不能搜尋，普通神念之法自然也能阻隔。
他靜靜的躺在池塘水底，等那紫袍道人幾度搜尋無果憤憤離去後也沒有醒轉，像是陷入了一個無盡的夢境。
在夢中，他躺在一片金色雲霧之中，隨著風兒靜靜飄蕩，陽光明媚，黃鸝鳴啼聲音婉轉，聽得人心神陶醉，雲霧下綠樹蔥蔥，鮮花齊放，奼紫嫣紅，溪水叮咚，如同一條細細的玉帶，輕輕的繫在整個大地之上。
忽然，一隻巨大的鵬鳥飛襲而來，如鐵的羽翼震散了金色雲霧，陳昊想震起元力浮起身形，卻驚駭越絕發現體內竟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就這麼直直從高空中墜落，離地面越來越近。
眼看就要摔個血肉分離，大地景色卻快速旋轉起來，「噗」的一聲像畫卷一般一穿而過，他落入了另外一個空間，這空間似乎無邊無際，身形雖然仍在急速墜落，卻是一直都觸不到地面。
碧空、白雲、陽光全都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灰色霧靄，整個世界都是同樣一種基調，目光甚至不能看到數米外的東西，渾渾噩噩讓人有種困乏之感。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聲聲怒吼之音，他睜開雙眼注目看去，卻是一陣發麻，只見他此時身形落在一顆參天大樹之上，這棵樹高達百丈直插雲霄，一眼望不到樹冠的盡頭，不過這卻並不是讓他驚駭的原因，他所懼怕的乃是這樹下竟然存在著大片大片的蛇海，不少巨蟒足足有著水缸粗細，數十丈長，一對對眼眸泛著寒光，蛇信微吐，伴隨著雲霧蒸騰，令人奇怪為何這般神異竟然沒有化成蛟龍。
而在這些巨大的蟒蛇中央，則站立著一個人身蛇尾的妖神，鱗片泛著淡淡金光，這妖獸臉龐長得劍眉星目倒是十分英俊，一頭青色長髮在風中飛舞擺動，奇特的是，他那寬大的手掌中還拿著一根數尺長的玉笛，眼神像是穿透了萬古時空，印進了陳昊心神深處。
這妖神拿捏起玉笛放在嘴邊，吹出哀傷淒厲的旋律，大樹樹葉簌簌墜落，在此處空間下起了一場綠色的雨。
忽然，從未知深處傳來一道驚雷閃電，橫跨了整個天際，將整個世界映得光怪陸離，一聲像是神魔般存在發出的冷哼，整個世界隨之崩塌消散，那人身蛇尾的妖神雙瞳一縮，手持玉笛飛身而起，直直擊向天穹。
陳昊腦海中「嗡然」一聲，只看到天空散發著無盡的璀璨光芒，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感到體表一片冰涼，有誰在推搡著自己的身體，他猛地睜開眼睛，卻引得一陣驚呼。
陳昊伸手揉去眼前的朦朧，這才看到自己四周圍了十數位人，臉上全是驚駭之色，腳下也在一步步的退卻。
一名男子壯著膽子道：「你究竟是什麼妖怪，怎麼在水池內泡了十數天，被撈上來竟然還能活！」
「妖怪？」陳昊輕咦道，他抓了抓腦袋，卻覺得被什麼硬物硌著有些疼，他心中一驚，伸手一拔竟是從頭上拔出一小塊玉片來，傷口緩緩流淌著血液。
顧不上疼痛，他瞅著這枚玉片，心中頓時恍然，「原來我那時昏迷了過去，此刻卻已經醒了，這塊玉片便是讓我做出那個夢的根源麼？」
陳昊翻來覆去觀看，卻是沒能察覺出半點異樣，只能歎了口氣將他收入佛土空間之中，可這一動用元力卻是吃了一驚，只見體內十成真元去了足足九成，渾身經脈都帶著細密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