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五十九.石階 文 / 洛水藏天
陳昊點了點頭,此人既然如此說,定然是有些把握,那這天隱閣還非去一下不可了,他隱隱若覺,這人要在閣中說出的事與自己有關,而且必定是石破天驚的大事,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慎重對待。
點離宗所處的山峰雖然不如那些名門大派那般俊秀險奇,卻也高達數百仞,峰頂高聳在重重雲端之間,從下往上看去,可以隱隱約約殿宇,如同天上宮廷一般。
時值初夏,烈日高懸,山半腰一棵棵高大的紅花楹樹茁壯生長著,如同一片火焰映透了半邊天空,令人一看便心神搖晃,沉陷進去無法自拔。
獨獨山腳下一片狼藉,經歷了一場大戰之後,這兒到處是密佈的小坑與狹長的裂縫,泥土內佈滿了一道道殘碎的血肉,腥氣沖天,被股股微風送出了數里開外,一大群蚊蠅聞訊而來,在空中不停嗡嗡盤旋。
亂樹倒伏,溪流崩斷,處處是斑斑點點血紅,將整個大地染成了一件浴血沙場的戰袍,靜靜的橫臥於此,顯露著別樣的哀傷。
那鄭家兄妹看到陳昊要與那喬易踏上登山的青石階,而其他的修士也駕駑起法器一一離去,方纔的一片哀聲鴻野頓時變得冷冷清清,他們不由有些焦急出聲喊道:「大人,你不管我們了?」
陳昊轉頭看了他們一眼,試探著一旁的喬易遞了個問詢的神情,沉吟說道:「山中寶地,可否讓我帶上此二人一起叨擾?」
這位點離宗掌門看了鄭家兄妹一眼,微微點頭道:「二位既然是陳兄的朋友當然可以進入,這山上如今沒什麼稀奇的物事,頂多幾座殘存的舊宅有些詭異,有時候會讓門徒們迷失,你們上山後也不要亂跑就是。」
他想了想,衣袖輕震,只聽「叮」的一聲,一塊糯種青玉雕刻的玉牌從袖口飛出,緩緩落在少年鄭寒星的手中。
「這是我門中的一塊執法令牌,本來是僅僅只有執法堂的長老才有資格攜帶,見此令弟子莫敢不尊,現在暫借給你二人,免得你們在山上碰到什麼麻煩。」喬易目光閃爍,說完也不再停留,大步的朝青石台階上走去,只丟下一句話語在空中迴盪。
「記住了,千萬不要進入那幾座破舊的古宅,還有,上山時從青石階上走,否則會有毒蟲虎豹侵襲!」
陳昊心中一動,看著眼前那斑駁長滿青苔的石階,暗思難道這兒也有著什麼奇異不成?這喬易不像其他人般御使法器上山,非得要徒步而行?
此事透著詭異,若是他修為不夠,無法御風而行那此舉尚且能說是禮讓,可他方才力挽狂瀾,一舉解除的此門覆滅的危機,這喬易不可能沒看到他的手段,為何還做出這樣的事來?
難道說這青石階真有玄機?陳昊微皺眉頭,對鄭家兄妹開口說道:「我先上山,你們等一小會再持著令牌前來,若是這條台階上有什麼異動,就千萬不要涉足,切記!」
「大人,我們理會得。」鄭寒星連連點頭道,緊緊攥著的手中的玉牌的像是要揉得的出了水來。
陳昊輕輕搖頭轉身,身形幾個起躍,便消失在了重重台階之上,猶如一名身具無上身法的武者一般迅疾,
「妹妹,我們如今該怎麼辦?」鄭寒星見此情形,忙朝著一旁的鄭心穎打聽主意,他雖說已經開了靈竅,可畢竟涉世未深,碰到這樣的事兒便傷了神,這才慌慌張張做出失態舉動。
「聽大人的,在此先等待一番吧,我們修為低下,即便是此台階中出了什麼變故,也無法去改變什麼。」鄭心穎想了想,輕輕一笑說道,笑容一如山花一般燦爛,令人看了有一種心境祥和的感覺。
鄭寒星點了點頭,不再做聲,他費力的仰起頭想要看穿朦朦朧朧的台階深處,除了看見兩側的樹影搖晃,亂葉翻飛,便再也察覺不出什麼,反而盯了半天看得眼睛生疼,這才歎了口氣搖搖頭放棄,那沮喪神情,惹得鄭心穎又是一陣銀鈴般的嗤笑。
卻說陳昊在青石階上走著,初時迅捷如登平常山路,兩旁景色迅速朝身後疾馳而去,可才走了一小段卻敏銳的發現不妥,身形漸漸緩了下來。
他輕輕俯下身體,於台階上撿了一顆碎石,看著上面的斑駁花紋皺起眉頭。
這顆碎石本身普普通通,可令人驚訝的是他的重量,不過一顆如同雞子般大小石頭,拿捏起來卻有著十多斤出頭,大異於常。
非但如此,陳昊還覺出四肢百骸幾乎有千斤之重,舉手投足都不如往常那般順暢,仿若背負了數個沉重無比的沙袋一般,雖然這點重量與此時修為的他無礙,但也足以引起他的警惕。
這條青石台階果然有著古怪!他頓住身形喃喃自語,手中的那顆碎石一拋,擊打在地面卻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響,令他的眉頭鎖得更緊!
方纔那一擲已經用上了他渾身四五分的力道,足以擊穿數個懸空吊起的沙袋,卻在這青石之上留不下半點痕跡,難道說這整條青石台階都是萬年玄鋼鑄造的不成?
他忽然雙瞳一縮,再次俯下身形,用手拂去了眼前青石上沉積的一層細灰,一道道篆刻的圖紋映入眼底,雖然昏暗無光,但不可否認方才定是這些圖紋起到神秘效用,保護著這些台階歷經時間長河的洗刷而不留半點痕跡。
輕輕敲擊石面,只覺得有一股綿韌之力從這些刻紋中傳來,將指尖吞吐不定的真氣一一彈開,那股力道雖然並不強勁,但總感覺後力無窮,仿若一片汪洋湧出海堤的一小片水花一般,若是想使出凌厲手段摧毀,等待著的也將是驚濤駭浪的吞噬。
陳昊歎了口氣站起身來,也不再去嘗試,而是看著才到了半山腰的路程,前方歪歪斜斜的石階如一條天梯垂下,心中不由多了一些擔憂。
那喬易一進入這石階上就已不見身形,此地卻又透出種種詭異,莫非此事是他所佈的一個局?陳昊皺起眉頭,便想轉身離去,可才一回頭,卻覺一陣天旋地轉,兩旁的景色迅速變幻,好半天才塵埃落定。
待他環顧四周,卻是驚駭發現自己所處與方才大相逕庭!
仍然是那條長長的台階,只是台階的周圍不再是那棵棵通紅似火的紅花楹樹,取而代之的是無盡虛空,粒粒星辰在青黑色的天幕中不停閃耀,無數隕石如同亂流,不停碰撞崩散破碎,烈日似乎拉近了十數倍,大如一座小山一般,無情的炙烤著整條石階,生出淡淡青煙,像是隨時都要融化了一般。
這是一座巨大的幻陣?陳昊驚疑不定,可這身上的灼痛之感,跟那腳踏實地的感覺,為何卻又如此真實,般朝四周灑出,朝石階外的虛空不停延伸,可卻感覺不到一刻異常,像是此處空間整個是無窮無盡一般。
有些門道,陳昊冷笑道,方才雖然天旋地轉四周景象不停變幻,可他卻並沒有感覺到空間撕裂的壓迫之感,因此他絕不可能是處在另外一個空間,雖然此處顯得無比真實,但絕對是一場海市蜃樓般的虛幻。
他感受著體內天玄寶珠所承載的佛土空間,聯繫仍然是無比清晰,沒有被什麼異常力量所遮蓋,心道這幻陣既然是針對自己而來,若是自己從此地突然消失,這操縱幻陣的主人定然會錯愕不已。
只不過佛土衰敗破碎,所存的本源能量能不用便不用的好,還是先闖一闖這道懸掛的天梯,看他的終點到底通往何方,莫非真是那星辰天闕不成?
陳昊再不遲疑,頭頂的那輪烈日炙熱萬分,拖一刻便會多上一分麻煩。
他健步如飛,雖然週身籠罩糾纏著上千鈞的力道,卻不能阻礙他分毫,猶如一名獨闖神邸天宮的勇者一般。
青色石階一步步蜿蜒向上,通體泛著道道寒光,仰頭望去一片朦朧不知延伸有多遠,真的仿若一條上古大能所開劈的登天路。
時間在緩緩流逝,數刻之後,陳昊在一個稍微寬敞的台階上停了下來,他微微俯下身子,雙掌撐在膝蓋之上,喘了幾口粗氣,竟已是累得不輕。
他開始懷疑這條石階是不是永遠都走不完,以他方纔的速度,這段時間登上的台階起碼有數萬階之多,高度加起來早已超出了那點離宗所在山峰的數倍,卻仍然沒有看到這道天梯的盡頭。
蠻力施為已然行不通,這道幻陣卻又該如何去破,方才承受著如火的烈日炙烤,整個人都變得焦躁起來,此刻才恍然驚醒,暗暗沉浸心神,緩緩在石階上盤膝坐下,閉起雙目,心如止水,思緒如一群靈燕翅尖輕掠水面,蕩起道道漣漪。
漸漸的,那如同小山般的烈日跟無數璀璨的星辰從他腦海中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心中閃耀的一團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