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十一.夜遇 文 / 洛水藏天
最後的畫面是中年男子手持那把鑄出的神劍往廣場上一揮，悲鴻遍野，血流成河，訴說著一個哀傷的結局，每把神兵的誕生都需要生靈的血祭，如今這把也是如此，沖天劍氣激射而出，將整個空間劈得支離破碎，徹底崩解。
陳昊只覺得天旋地轉，眼中一片模糊，好容易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重新回到了水域之中，四周靜悄悄的，右手之中的空月劍正不時散發著點點光華。
他回憶起方纔所見景象，心頭感歎一聲，將催至劍身的元力收回丹田之中，這把劍徹底黯淡無光，劍柄上的文字都已隱去，便如最初相見的那般平平無奇，非金非木非石，從未見過的材質。
陳昊正欲將這把空月插在腰間，心中卻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此劍且與我看看。」
他先是一驚，緊接著卻是大喜，口中說道：「法師，你總算甦醒過來了！」
一卷古經從他身體裡冒出，上面浮現出一個淡淡的老僧虛影，卻不是那天玄寶珠的器靈，藏空法師卻又是誰？
只見這老僧念了聲佛號，「貧僧那日阻擋那空中襲來的魔徒，本元受到了一點創傷，沉睡至今這才醒來，想來若不是我之實力不過恢復了萬分一二，不然也不至於如此狼狽，竟然連一位區區成就元神之輩都險些抵擋不住。」
「什麼？」陳昊心驚，連忙傳出一道意識，「你是說那天前來天青城的是一名元神修士？」
他也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也曾聽人說起元神修士的神通，可以摧山斷岳，元神顯化更可瞬息千里，只要肉身不滅，就可輕易奪體重生，近乎於逃脫生死輪迴。
沒想到那在成風武館佈置斬心池的竟然是這樣一名大能，難怪數十年間裡即便是南疆第一大宗天凌宗也不敢做出半點剷除污穢，除魔衛道之舉。
陳昊心中多了一些憂慮，想像若是那只巨大的骨手再一次向他襲來，他仍然是沒有把握閃開，除非動用那把天離斷劍。
想到此點他又記起這把劍的詭異，心中一個咯登，連忙向藏空法師問詢，對方也是大吃一驚，袈裟舞動，口中急急說道：「我去下佛土空間就回。」
片刻後老僧虛影再次浮現，臉色變得有些凝重，「你確定那把斷劍主動化出分身劍影供你驅使？」
陳昊點了點頭，「若不是如此，怕是此次也出不了那千樺城，不是被那名姬老人擊殺，便是地底破困而出的大妖吞噬。」
「怎麼可能？」藏空臉上仍然露出不信神色，「我方才進入佛土空間，發現那把斷劍竟然傷了本源之氣，氣勢竟然不比從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它也會去做？」
陳昊震驚，「竟是如此麼？可是那把劍還是詭異的很，雖然將我救出，卻無聲無息間蒙蔽了我的意識控制了我的身軀。」
藏空臉色變幻，點了點頭說道：「以後千萬不可如此妄為，若是被天離奪舍成功，他絕對會借你之軀為禍一方生靈。」
他眉頭鎖緊滿腹心事，「這把劍我先帶入佛土之中觀摩一番，它的材質奇異竟然我也認之不出，雖然同屬劍兵，其中的氣息便是連那天離神劍也催使不動，若是將其研習透徹，怕是能找到克制那把斷劍之法。」
他說完袈裟揮動，空月劍化為一道白龍沒入他的袖口之中，身形踏著古經，消失於幽幽江底，四處重新恢復平靜，週遭的水草因為失去了空月劍的震懾，重新向這邊倒伏蔓延，幾隻小魚試探著往此處游動，發現再也這片水域再也沒有了壓抑的氣息，頓時歡快的在這裡暢遊。
陳昊雙臂揮舞向著水面游去，待在這靈江水底雖然並不覺得胸悶，但水底中也沒有了什麼令人留戀的物事，只剩下縷縷寒意。
浮出水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大片黑暗的影子，他心底不由鬆了一口氣，心道還好離著岸邊不遠，不然若是要慢慢游過去，怕不是要花上多少時間，畢竟那日乘坐風鷲飛行良久，都還是不能將整個江面跨越。
雙臂揮動激起道道水花聲，在這黑夜之中顯得格外的響，直到漸漸接近岸邊，這才被一陣陣此起彼伏的蟲鳴淹沒。
陳昊爬上一塊青色的大石，抖了抖一身的水珠，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路上雖然有些昏暗，但在月光照耀下仍然能夠看清。
只是四周灰濛濛都是差不多的樣子令他有些茫然，迷失了方向也不知道該從哪個方向走起，更不知道自己如今要到哪裡去，只能朝著一個方向先漫無目的的走著，等到天亮或許能看到人煙，到時候再打聽這兒的地圖。
天似乎才下過雨，地上有些泥濘，若是不小心踩到茂密的草叢，一朵朵水花便會飛濺而出，在衣裳上落下斑斑黃點，好在陳昊不同凡俗，腳步輕盈如風，落地只是腳尖輕微一點，身形便能前進數丈。
就這樣行了大概一個時辰，遠處昏暗大地上，忽然顯露出了點點火光，隱隱約約可以看出一座木屋的輪廓。
陳昊大喜，這幾日經歷了如此多的風浪，他此時只想有一個安身之所可以好好睡上一覺，鬆弛下繃緊的神經，他腳下更快，三步並作兩步走，急急的朝著這間木屋趕去。
木屋前方地面擺放了幾塊青石，沒有被泥水淹沒，只是這間木屋大門倒在一旁，屋簷上蛛網錯織，像是很久也沒有人居住了。
只是裡頭火光找出黑影幢幢，隱隱可以聽到一些輕輕的說話聲，應該是過路的旅人。
陳昊踏著青石緩緩朝著屋內走去，可前腳剛剛踏入門檻，裡頭卻傳出一聲暴喝，「誰？」一點凌厲的寒光更是從空中凌厲襲來。
他皺了皺眉，目光早就分辨出那是一把長劍，他手掌化成青銅之色，將劍尖抓在手中，發出叮叮的如同金屬交擊的聲響，五指一扣長劍「啪嗒」一聲脆響斷為兩截，露出持劍者一張驚惶不可置信的臉。
這張臉的主人是一位俊俏少年，而且跟陳昊有過一面之緣。
「怎麼是你？」陳昊驚訝說道，只因眼前的少年，便就是當初在天青城為其指路的那位鄭寒星。
鄭寒星的臉煞白如紙，看到陳昊的身影，淒惶慘然的雙目中忽然露出一點喜色，他漲紅了臉，再次變得支支吾吾，「我……我以為是……敵人，不知道是大人你！」
陳昊緩緩走進屋子，在地上一個小小火爐中生出的篝火前站定，嘴中說道：「別著急慢慢跟我說，怎麼會離開那天青城，而且會被人追殺，天青城中除了什麼變故麼？你妹妹呢？」
少年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口中高聲喊道：「我知道大人手段通天，這次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啊！」
陳昊心中一凜，伸手先將少年扶了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麼能說跪就跪，你妹妹到底怎麼了，怎麼弄得你好像也在被人追殺？」
少年認真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那日天青城上空飄來了一朵烏雲，從其中伸出了一隻巨大的骨手，咆哮連連將整個成風武館的殿宇都拆了個乾淨，更是殺了無數武者而去，所幸當時我妹妹不在武館之中這才脫過一劫。」
「但整個成風武館因為死去了大量好手，在天青城中的地位急轉其下，那些靈江門的畜生趁機偷襲，整個成風武館一夜間便覆滅殆盡，大批大批的武生死去，僥倖逃脫的也被他們派人追捕。」
「我妹妹便是於一天前被他們給抓去了，而我因為那天得罪了那華三少的幾個奴僕，竟然也派出武者對我擊殺，只能仗著有些機靈在鐵匠鋪搶了一把鐵劍跑出城來，躲躲藏藏直到如今。」
「竟是如此。」陳昊面沉如水，忽然冷笑一聲，「恰好我跟那靈江門也是有些仇怨，這般回來便一起算清了吧！」
他右手一張將地面上那幾塊碎劍攝入空中，勁氣吐露將其噗噗噗的朝著一扇牆壁擊去，只聽外面傳來一聲怒哼，一把長劍破開木窗進來一位頭髮蒼白身著青衣的老者。
「這少年是我家少爺點名要殺之人，閣下卻敢管我靈江門的閒事？若是就此退去，我還可以不做追究，否則老夫不介意劍下再添一道亡魂。」老人惡狠狠的說道。
陳昊全身一震，忽然聽出這個聲音便是那日襲擊自己坐在鐵羽鷲上的一位，口中冷冷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那日你把我擊入靈江之中的賬正好可以算算了！」
「你是那天從風鷲上墜落之人？想不到你竟然大難不死，可你這人卻不肯惜命，馬上又要去奔赴黃泉！」老人眼神變幻，桀桀怪笑道。
「這話我原番奉還給你，我先殺了你，再去闖那靈江門駐地！」
「大言不慚，量你從娘胎裡開始修煉，手底下又能有多少真章，納命來吧！」老者怒喝一聲，在空中劃出漫天劍影，急急朝前刺來。
陳昊心頭冷笑，右掌輕輕向前伸出，似慢實快，「叮」的一聲已是將長劍抓在手中，右腿疾踢，在對方驚駭欲絕之下命中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