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初臨 三十六.風清水 文 / 洛水藏天
蕭雲青話音剛落,現場霎時間變得如同死一般寂靜,微風吹著一片枯葉旋轉翻騰,緊緊貼在秦商宇的臉側,他卻渾然不覺。
誰也沒有料到這蕭姓刑使竟然與那陳小子相識,更沒有想到自己眼中視若天才的雛鳳榜中人物竟然被他說得如此不堪,看著秦商宇那張呆滯的臉,眾人反而覺得有些同情,若換了自己,受到如此打擊,說不定會性情大變也說不定。
「蕭刑使,即便你與此人相識,可他一個外人,不知如何潛伏進館,連連傷我館中門徒,你如此偏袒豈不是公私不分,黑白不明,罔還身為刑堂弟子?」半晌,那使長鞭的女子終於鼓起勇氣輕斥道。
蕭雲青皺眉望去,身上鎖鏈叮噹碰撞響起奇異的旋律,給眾人帶去重重壓迫之感,他淡淡道:「是你在質疑我?」
他輕輕摩挲著手臂上的鏈身,手心的一方微微顫動,像是一頭潛伏起來的毒蛇,遙遙指著對方,隨時準備上前吞噬。
女子後退一步,面色霎時慘白,咬了咬嘴唇,勉強回道:「身為刑堂弟子知法犯法,只會……啊!」
慘叫聲忽然響起,眾人注目一看,頓時心頭一顫,更是噤若寒蟬。
只見蕭雲青手中的鎖鏈的一端不知何時已經脫手而出,擊穿了女子的左肩,牢牢的卡住了她的鎖骨,鮮血湧出,頃刻間便染紅了大半羅裳,傷口外翻猙獰可怖,便似那從陳年古棺之中走出來的血屍一般。
女子身形抽搐,慘呼連連,聞者變色,見者心驚,她的其他幾個同伴也是一臉不忍,腳下卻釘得死死的,沒有一人敢於上前營救。
刑使煞威,霸道如斯!
陳昊聽著耳邊傳來的慘呼之聲,也是微微皺起眉頭,心忖這蕭雲青竟然如此狠辣,若換了自己,即便是一言不合,也不至於辣手摧花。
他開口說道:「夠了蕭兄,這般心氣高昂之輩,打壓一番就好,沒必要弄得腥風血雨的!」
「哦?」蕭雲青輕輕應了一聲,眼中精光閃過,看得周圍眾人又是心驚肉跳。
他指尖輕彈,一道紅色氣流朝著少女擊去,將其身形震飛,鎖鏈艘的一聲收回,只在空中崩撒了點點碎骨。
蕭雲青點了點頭,冷冷道:「陳兄既然求情,那我便放過她,只是她碎裂的琵琶骨,卻只有尋到良醫或者求得靈丹方能治癒了。」
陳昊神色有些不豫,眼前這蕭雲青行事如此狠厲,像是一位心理陰暗嗜血發狂的瘋子一般,誰又喜歡與其為伍?何況因為他大哥蕭若行,他們兩人注定不是同路人。
他淡淡說道,「蕭兄,此間既然事了,那我便先行離去了。」
蕭雲青正欲開口挽留,一聲怒喝卻從遠方傳出,直衝天際。
眾人紛紛回頭一看,只見朦朦朧朧中,一個身影拔地而起,震碎磚石,帶起一條煙塵長龍,不一會兒便趕到了此處,灰塵瀰漫,過了好一會才平息下來,露出其中一位身穿青灰色衣袍的中年女子。
她眼角起了微微魚紋,卻仍是風韻猶存,她輕輕將倒地女武生扶起,手中泛起陣陣清輝,想為後者止住傷口,可卻收效甚微,鮮血仍然在汩汩流出。
眼見那女武生面色已經慘白如紙,中年女子一臉寒霜轉過身來,眼透殺機,檀口怒斥:「竟然是鎖血鏈,蕭雲青,你好大的膽子!」
蕭雲青神色凝重,雙手微微抱拳,「見過風清水長老!」
風清水長呼出一口氣,冷冷道:「你還記得我是位長老?可你卻近乎在我眼皮底下,重傷我的愛徒!」
她臉沉如墨,心情如同層疊萬丈的烏雲,隨時都會崩塌下來,傾洩出整個天河。
「不要以為你是何長老的親傳弟子,便可以在武館之中為所欲為,今日便是你師傅來了,也得給我一個交待,不然也脫不得身!還不快收了你留在萍兒體內的血雲?」
蕭雲青有些遲疑,最終還是走了過去,手中輕輕一招,將那股紅色氣流收了回來,瞬間沒入掌心不見。
風清水神色稍稍平復,袖口一抖,滑出一個青瓷小瓶,倒出一粒丹藥放入女武生的口中,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攏起來。
她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竟還躺著兩位昏迷不醒的武生,一看相貌,竟都能認出,全都是內門之中公認的天資縱橫之輩,看那傷口,卻並不是刑堂一概的手段,她不由又驚又怒,高聲喝道:「這是誰人所為?實在是膽大包天!」
雙目如刀,看得眾人心神震顫,紛紛退讓,卻有一人大著膽子,將手朝陳昊指了一指。
「是你?」風清水驚咦一聲,竟是頓住身形,遲疑問道:「是你一人將他們全都擊敗?沒有他人插手?」
陳昊眉目一揚,淡淡回道:「怎麼,風長老認為擊敗這兩人還需要他人馳援不成?」
「狂妄!」風清水怒斥一聲,「你便是從分館前來的天才弟子吧,仗著有些資質卻不分尊卑,更不遵我武館刑律,屢屢重傷同門,還得教訓一番!」
她嘴中輕喝,週身泛起道道寒光,使空氣凝成點點冰珠,聚合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冰錐,風馳電掣的朝著陳昊襲來。
陳昊心驚,這種手段,已經與修道者近乎無異,這風清水前來之時更是踏虛而行,想是一身修為已經晉至了武師之中的極高層次。
冰錐未至,其上散發的寒氣已經讓他的半邊身子凍得僵硬起來,他心中一顫,這等威勢,絕不可以硬接,可是腳步僵硬,彷彿重若千鈞,想快卻快不起來。
來不及了,呼呼風嘯已經將他臉上割出了道道口子,他咬了咬牙,艱難的從懷中掏出一物擋在胸前。
就在冰錐將要擊中陳昊的一剎那,空氣突然扭曲起來,在冰錐之前緩緩的浮現出一盞青燈,散發出道道熱焰,將其凌厲之威全都擋了下來,緊接著眾人耳畔傳來一聲歎息。
「小子倒是機靈,竟然拿我多年隨身之物來擋災,你怎麼知道這玉珮是我多年隨身之物,若是毀去定然不捨?」話音落下,場上多了一位身材佝僂的老人,卻不是那莫圖海卻又是誰?
陳昊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底下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猜對一招,回過神來,才發覺臉上被刮出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口中淡淡回道:「人老了便會戀舊,小子也是心中臆測,卻是僥倖之極,還要多謝前輩出手搭救!」
老人右手一指,青燈燈焰暴漲一分,散出道道光束,將冰錐擊得粉碎,衣袖一拂,懸浮的青燈緩緩飛入其中。
他轉過身來,沉聲說道:「風長老可否賣老朽一個臉面,不要再為難這個小子?」
風清水臉色變幻不定,冷哼一聲,「既然大名鼎鼎的天心老人如此看重這個小子,清水又怎會去為難,此事就此作罷!」
她掌心翻動,噴出道道白霧,頃刻之間化作一張晶瑩剔透的冰床,將那「萍兒」放在其上,元力裹挾而去,遙遙丟下一句話語。
「天心老人,地上那兩人可都是其他長老的愛徒,若是怕他們震怒之下滅殺了那個小子,還得早作準備才是!」
莫圖海面沉如水,連連彈出兩指,將兩粒療傷靈丹送入二人口中,轉頭望著蕭雲青道:「此處善後由你解決,陳小子,你隨我來!」
說罷也不容陳昊拒絕,枯手一抓,已經將他的手臂死死鉗住,不過幾個起落,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蕭雲青在原地錯愕苦笑,他鎖鏈一揮,將那早已嚇得呆若木雞的秦商宇一把捲來,吩咐他將受傷兩人送去醫治,從容離去,令其他眾人面面相覷。
且說陳昊被天心老人裹挾,只聞得耳邊呼呼風聲烈響,四周景象如電劃過,勉強提起一口氣來,吃力問道:「前輩要帶我去何處?」
「刑堂斬心池!」老人淡淡回道。
「什麼!」陳昊大驚,「這斬心池不是刑罰之物麼?難道剛才小子莽撞,此時要懲罰於我?可前輩不是說武館大劫即將來臨,先前的籌劃全都不管不顧了?」
「正是為了那籌劃,所以才帶你去那兒!」莫圖海應了一聲,忽然雙眼灼灼的看了過來。
「你可知道自你與那鍾天鳴爭鬥之時,我便已經在一側靜靜觀察?」
陳昊深吸了一口氣,「小子卻是不知,難道我與那幾人的比鬥與這斬心池有什麼關聯不成?」
「其中大有關聯!」老人點了點頭,冷冷回道,「你可奇怪為何那秦雲青年紀輕輕,能做到那般心狠手辣,面對血雨腥風面不改色?」
陳昊心頭一跳,開口說道:「願聞其詳!」
老人桀桀一笑,「你道是他天生如此?其實也是加入刑堂之後,浸泡過那斬心池的池水所致,所謂斬心斬心,便是斬除心中一切羈絆,如此方能有大成就!」
「怎麼可能!」陳昊臉色煞白,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