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初臨 三十三.翌日 文 / 洛水藏天
只見眼前老人的手中輕輕托著一個黑色小瓷瓶,其上還泛著五顏六色的啞光,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毒性,竟把瓶身都腐蝕成這樣。
在小瓶拿出來的那一刻,整個天心閣一層變得更加昏暗,彷彿附近的空間的光線都被它吸收過去了一般。
鑲嵌在地面正中的那盞青燈中的火焰忽然猛地跳動了一下,種種力量從其中加速流出,使牆壁之上顫抖不定的光影紋理重新變得穩定下來。
老人桀桀怪笑,「這是一枚七心蝕骨丹,服下後便會附著在人的骨骼之上,假如一月之內沒有得到解藥,便會蝕穿你的骨骼,使你全身化為一灘肉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陳昊心中一凜,冷冷問道:「前輩此是何意,莫非是信不過小子不成?」
「非是不信,只是此般才更是穩妥。」老人搖搖頭,「你若真拜入天凌宗門下成為真傳弟子,便是老夫之後見到你都得讓你三分,若是此番對你毫無約束,只怕我們之間的交易便如鏡中花水中月。」
陳昊心中氣憤莫名,從一開始就被這人逼迫服下三粒魚龍丹,若不是佛珠器靈顯化,怕不是被活活炙烤而死,此間事了,竟又要自己服下這毒丹,一旦服用,生死豈不是扯線的木偶一般,任由由對方掌控?」
心底下思緒萬轉,苦苦想著應對之策,老人卻也不急,雙眼之中精光流動,嘴角似笑非笑,靜靜等待陳昊做出決定,在他看來,對方的選擇從一開始便已經成為定局。
不合作,那就不要想活著從這天心閣離開。
時間如流水般靜靜地從二人身邊緩緩淌過,老人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雙眼中已經匯聚了淡淡的殺氣,全身的氣勢像是一座大山般狠狠壓迫過來。
陳昊額頭上滑落一顆汗珠,飛速的墜落在地面之上,濺成無數晶瑩碎片。
「夠了!」老人出聲喝道,「小子你究竟有沒有想好,這丹藥是服還是不服?」
陳昊悚然一驚,知道已經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擇的地步,正想硬著頭皮拒絕,心中忽然傳出一個聲音。
「服下它,有我護佑,此丹還傷不得你!」
陳昊大喜,因為他聽出這是那天玄寶珠器靈藏空法師之音,這活了無數年的老古董,雖然經受重創仍然手段無窮,既然他如此說必定有把握化解眼前這丹藥的毒性,不由心中大定。
「好吧,我服!」雖然卸去心頭大石,卻也不能讓對方看出,他緊咬著嘴唇,一臉不甘的接過黑色小瓶,手中卻猛地一沉,想不到這小瓶看起來很輕,想不到拿在手中足足有千鈞之重,也不知究竟是什麼材質煉製而成。
他輕輕打開瓶塞,奇異的是,竟然沒有一絲異味朝外傳出,甚至還不如當時所見的噬魂丹顯示的種種異象。
陳昊卻並沒有放鬆,眉頭反而皺得更緊,無色無味,說明此丹的毒性已經完全聚斂,一旦服用爆發起來,便如洪水滔天,能瞬間衝破巨堤,使整個人命喪黃泉。
他歎息一聲,倒轉瓶口從裡面傾出一枚拇指大小的丹藥,晶瑩剔透,彷彿是一顆剛剛從海中採出的珍珠在日頭照耀之下散發著淡淡七彩光華,觸手微微清涼,一點也不像什麼至毒之物。
果然越是毒性猛烈的物品外表越是艷麗。
陳昊沒有猶豫,指尖輕輕夾住這顆「珍珠」,輕輕的放入口中,後者入口即化,他全身一震,目光冷冷的回道:「前輩這番可滿意了?」
「好!」老人乾笑數聲,「吞下至毒之物還能如此鎮定,果然不愧老夫所看中之人,小子且放心,只要你將我要求之事順利完成,解藥自然不會耽誤了你的,不然天凌宗仙師震怒,怕是如我也吃不消來。」
「希望如此。」陳昊淡淡回道。
老人身形一頓,面色抽動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答覆。
他轉過身,佝僂的身子蹣跚著向一層閣樓中央的青燈走去,猶如一個風蝕殘年的普通老人。
陳昊看得分明,那雙略顯渾濁的雙眼之中閃爍著點點晶瑩,充滿著對某種事物深深的眷戀,他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或許這老人如此做,也有著不得不為之的苦衷?
他猜之不透,搖了搖頭,瞥到此景雖然將他心中對此人的怨恨沖淡了一絲,卻還遠遠不能抵消。
老人伸出充滿褶皺的乾枯右手,輕輕的搭在那盞青燈之上,低喝一聲,燈焰猛地一漲,將他全身照得綠瑩瑩的,如似一頭猙獰的鬼怪一般。
只見牆上的道道光亮線條猛地一顫,緊接著變得扭曲,如一條條游蛇般遊走著,從牆壁中剝離,迅速的朝著青燈匯聚而來。
待到所有光輝收束到青燈之中,地面又輕微震顫起來,有沉悶的卡擦之聲傳出,像是某個機關陣法被觸動。
老人又從懷中拿出一張翠綠欲滴的玉符,輕輕的貼在青燈之上,裡頭的那股青色火焰猛地跳離燈身,沒入符中消失不見。
當青燈熄滅,整個天心閣漸漸明亮起來,幾縷陽光不知從何處折射透進,無數細微的灰塵在上面跳躍不定,牆壁上的淡藍色火焰閃了一閃,一一熄滅。
原來不知不覺已過了一整夜,陳昊感歎一聲,這一夜還真是過得驚心動魄,現在回想起仍然是心有餘悸。
假如成風武館不是面臨大劫,或許自己早就被這莫圖海擊殺奪寶而去,假如天玄寶珠沒有器靈顯化,魚龍丹的藥效如此猛烈,自己肉身便會焚燒一空,不復存在。
不過人生沒有那麼多假如,自己萬幸的從重重殺機中走了出來,不必再為以前的不順憂愁,更該考慮的是將來的謀劃。
回過神來,老人已經悄然不知去了何方,地底又響起轟隆隆的低鳴聲,一座與樓外一模一樣的石人從角落中緩緩升起。
陳昊心領神會,走了過去,將自己的身法法牌掏出,輕輕的放入石人的手掌之中,空間變幻,只覺眼前一亮,已是來到天心閣之外,他最初進入的那個石人一旁。
不過此時這兒人潮洶湧,已不知圍了多少武館弟子,看到陳昊的身形突然顯現,震天的喧鬧之聲戛然而止,齊刷刷的把目光投向此處,緊接著,人聲嗡然炸開,各種質問之聲接踵而來。
原來這些弟子如同往常一般前來天心閣研習功法,卻不料將身份法牌放置在石人手掌之上,身形卻被一陣大力給彈開。
有功法特殊者運使元力於雙目,發現整個天心閣都被一層淡淡的青色光幕所籠罩。
知情之人知道這是天心閣的守護陣法被催動的緣故,而掌控這個法陣核心的只有天心老人莫圖海。
此人一身修為通天,傳聞只在館主之下,此時封閉這天心閣到底是何意?難道閣中除了什麼變故不成
難不成是某位驚才艷艷的天才弟子在閣樓中突破?這位莫圖海才將閣樓整個封閉,免得進去之人不小心打擾鑄成大錯。
眾人紛紛猜測,紛紛點頭,這樣的先例並非絕無僅有,十年前那秦煌山便得到過這般待遇,如今修為一飛沖天,已經是做到外門的副教頭了。
可惜他在三年前攔截武館來犯之敵時受了重傷,至今經脈仍然不能完全復原,不然他的成就可能還不止於此。
這天心閣中又要走出一個「秦煌山」麼?眾人相顧而望,竊竊私語,交流甚久,也不知道這裡頭究竟是哪位內門的天才弟子。
沒想到等了半天,從其中走出的竟然是一位相貌平凡的青年。從石質傀儡所散發出來的淡淡光環來看,從中走出的更僅僅是一名外門武生。
疑惑,不解,嫉妒,各種情緒頓時像野草一般在眾武生心中瘋長。
眾人紛紛搖頭不信,若說這樣一位普普通通的人也是什麼天資縱橫之輩,豈不是自己等的資質是古今僅見?
「你是外門哪個分院的弟子?身份法牌可否與我一觀?」有人忍不住高聲問。
陳昊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見說話的那人也是一名二十來歲的青年,身著淡黃色武袍,眉目中帶著濃濃的嫉妒之色以及不知從何處來的倨傲。
「你是何人?」陳昊冷冷回道。
他並沒有如言掏出自己的法牌,因為他知道上面除了秦教頭與那尉姓士衛之名,並無署名自己被分在哪個分院。
「我內門弟子鍾天鳴,雛鳳碑留名十五,沒人跟你說過麼?」
陳昊搖搖頭,淡淡說道:「我昨日剛剛進館,只知曉來時的路,具體被分在外門哪個分院卻是不知。」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位新來的弟子竟然受到如此重視,不由得讓他們心緒不激盪起伏,一些武生甚至對著陳昊指點比劃,挑釁之色濃濃,只是這方斜月先聲奪人,在內門之中地位不輕,眾人也沒人敢拂了他的臉面。
且作壁上觀,先看看這新晉武員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