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初臨 四.武館 文 / 洛水藏天
是夜,星如珠,月如盤。
陳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前段時間所經歷的事件太過離奇,以至於他一闔眼就能看到無數幻象在腦海中盤旋,總是驚醒過來,一頭冷汗,最後乾脆雙手撐著後腦勺望天發起呆來。
房頂破了一個小角,一束皎潔的月光從外頭鑽了進來,給漆黑的屋子裡帶來朦朦的光亮,他抬起自己左手看那串來歷神秘的佛珠,萬千思緒湧入心頭。
用手摩挲著上頭的斑駁花紋,不知怎地心裡忽然寧靜了許多,這看似木質的佛珠此時卻如同寶玉,傳出一絲絲清涼之意。
這股清涼之意由左手順著經脈傳遍全身,陳昊只覺猛地一個激靈,身體中某扇門打開了,他有種明悟,小腹中數十年未用的丹田已經被激活,像是另一顆強有力的心臟,正在蓬勃的跳動著,成為體內那股神秘的力量運轉的源泉。
輕微的脹痛感傳來,那是細小經脈被緩緩撐開所帶來的,隨之一起的,還有一股深深的疲憊之感,讓他不久便沉沉睡去。
陳昊是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公雞打鳴聲醒來的,一醒來便覺得全身濕答答的難受,低頭一看才發現全身裹了一層漆黑的淤泥,臭不可聞,洗精伐髓?他心裡閃出這樣幾個字眼,頓時喜上眉梢,躡手躡腳的跑到溪邊洗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此時日頭剛剛噴薄而出,天地間一片赤紅如火,他立刻感到自己與往日的不同,身體變得輕巧許多,攥了攥拳頭,卻比以前更加有力了,感覺即使不施展「玄鐵變」,也能輕輕鬆鬆打出數百公斤的力道來,簡直是脫胎換骨的變化。
前世他曾向一個退伍特種兵學了一套軍體拳,不太精通,打起來儘是花架子感覺,此時一拳擊出竟然帶著呼呼風響。
興致一起,頓將一套拳法按次施展開來,只覺得全身發熱,一股力道在拳頭上噴薄欲出,他擊向溪旁的一棵青松,「彭」的一聲,碗口粗細的樹幹竟被一拳擊斷,木屑飛濺,暗暗咋舌之餘,心裡也是興奮莫名。
不過,早飯之時卻是更能吃了,掀了老頭的鍋底,堪堪混了個半飽,氣得老頭又是破口大罵。
就這樣待了幾天,總算到了趕集的日子,這天天還未亮,老頭就把他叫了起來,挑起幾擔竹筐趕著山路。
細細的田垅如同一條長蛇一般蜿蜒,僅容一腳之寬,老頭走了幾十年自然是駕輕就熟,可陳昊竟然也走得四平八穩,倒是叫他吃驚不小,殊不知陳昊也正暗自感歎,若是昨天,身體被改造之前,自己絕對不會走得如此輕鬆。
「青稼鎮」是附近百里方圓內所有村子的趕集點,陳昊他們感到的時候天才麻麻亮,他還是來的早的,誰知進去一看竟然已經零零散散擺了不少攤位,這些攤主大都擺在自己以前固定的位置,以免產生不必要的糾紛。
老頭已經跟幾個熟識的人兒打起來招呼,將竹筐挑到一個拐角處,搬了個小竹凳做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今遭有著陳昊幫著照應還是什麼,竟是微瞇著兩眼,補起回籠覺來。
相比之下,陳昊卻是對整個集市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與現代那種大型購物超市相比,穿著漢衫穿行在這種人影幢幢的集市,聽著那些拉長了調子的叫賣聲,卻別有一樣風味。
天漸漸亮了,街道上的行人開始多了起來,耳邊傳來各種嘈雜之聲,擁擠的人們肩並著肩,空氣中瀰漫著汗液的淡淡腥味。
老頭的竹筐很暢銷,還沒到晌午便被搶購一空,陳昊本來擔心自己的手藝被人詬病,看到沒有人指出,這才鬆了一口氣。
二人在一家客棧吃了幾碗掛面,飯桌上老頭卻有些支支吾吾地表示,他見陳昊的身材還算高大,鎮中有家武館,想介紹他進去做事兒。
陳昊恍然,老頭這是趕他走呢,看來是這幾天的不似常人的飯量將他嚇了個不輕,不過他對此卻沒什麼怨言,反而對老頭很是感激,武館麼?或許更適合自己,他喃喃自語,腦海中卻不由浮出自己擊斷松樹的那一拳。
自己終究是不甘平淡啊!
想了一想,卻覺老頭這幾日待自己還算不薄,於是又勸他盡快搬離青狼山,免得遭了狼妖毒手,不料後者卻如似吃了稱砣鐵了心,死活不願意離開他口中的祖宅,想及這些天所受其惠良多,他暗暗下定決心,受人之恩當湧泉相報,一定要想個辦法幫其解決這個隱患。
老頭在街上給他置辦了一些行頭放在一個包袱裡,便帶著他來到這家「成風武館」,只見他不知道跟看門人說了什麼,不多時兒,裡頭走出一個魁梧大漢,往這邊瞅了瞅,嘴中喊道:「四叔!進來吧,跟這幫兔崽子說過要是您來了就直接讓進來,他們就是不聽。」
老頭卻擺手道:「不用了,館裡有館裡的規矩,哪能因為一個人而壞,你雖然也是副教頭,可上面還壓著好幾級呢。」
「行行,四叔,您說的都是對的,我不跟你爭。」那大漢彎著腰賠笑道,模樣十分恭敬,接著瞅了瞅陳昊,卻是皺了皺眉:「這小子便是您介紹過來的吧,架子是大,下盤虛浮,也不知道有幾分力氣啊。」
陳昊聽罷有些不服氣,就想挽起袖管想要比劃幾招,卻被那漢子揮揮手制止,說道:「行了,既然是我四叔介紹過來,那也就不用試了,過來我介紹兄弟們給你認識認識。」
「我姓吳,口天吳,以後你就叫我吳教頭,這正提著石鎖練著的叫孫大頭,你叫他大頭就行,那邊角落在打拳的叫張鐵,另一頭耍槍的是李雲,還有一個手臂上纏著七節鎖鞭的是王野……」
吳教頭介紹完所有人最後頓了一頓,看了下老頭的臉色才道:「館中規矩,新來的都要去廚房打雜一年,既然你是四叔介紹來的,那就半年吧,走吧,去找廚房岳大管事的,今天便上工吧。」
「又是打雜?」陳昊眉頭一皺,有心拒絕,卻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口裡愣愣地冒出一句:「這兒飯管飽麼?」
吳教頭一聽樂了,心說原來是個憨子,嘴上卻道:「當然管飽,一個月還有五個大錢供你花。」
陳昊皺著眉頭,看到對方那一副得意樣,知道這裡頭肯定有點貓膩,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購物水平,卻也隨著老頭賣過竹筐,知道五個大錢真的沒有多少,還買不到兩擔竹筐,竟然是他一個月的月錢,不過他卻無所謂,心說管飯就行,不然就憑他可養不活自己。
這裡頭老頭是深知陳昊的恐怖飯量的,若是餐餐那樣吃下去,估計一個月五十個大錢都不夠花的,不過他卻沒有說破,樂得將這個麻煩轉交給武館,只交待了幾句就回家了。
飯堂的岳管事長的五大三粗,卻是那種面惡心善的主兒,並沒有對陳昊多加呵斥,只是吩咐他幹活要勤勉些,不要誤了大伙開飯的時辰。
陳昊此時卻有些發悶,在灶前整弄了半天,也沒見灶膛中冒出丁點火花,只得將在外頭砍柴的胡二喊來,後者點燃柴禾後,用奇怪的目光盯了他半天,令他羞慚不已,想自己也曾算是一個資深「野驢」,此時竟然被一個小小燧石給難住了,看來真是「世間洞明皆學問」,古人誠不我欺。
天色漸漸暗了起來,武館飯堂此時陸陸續續坐滿了人,陳昊在眾人驚歎聲中將一個一尺來寬的木桶盛滿米飯,端到自己胸前,在一片嗤笑,鄙夷,震驚,麻木中將其消滅一空,腆著肚子,舒服地哼著歌出去了,他沒有去看吳教頭對此的反應,但想來一定十分精彩。
他並沒有走遠,而是坐在一棵高大的槐樹上,一邊剔著牙,一邊消化今天從胡二那裡打聽到的一些事兒。
武者並不都是遊俠兒,陳昊也隱隱有些猜到,要成為遊俠,必須要去大城裡通過一級幫會的認證才行,顯然成風武館沒有一個人能夠上得此檯面,難怪老頭兒有個親戚在這,卻也從來沒有想過武館能給他除掉狼妖。
陳昊考慮的是通過成風武館的路子到附近的大城,找個本領通天的主兒來辦這件事,因此卻也沒有對此失望。
當然若是能在此地瞭解到武者的基本修煉體系也是好的,畢竟他之前對此可是一無所知。
翻身從兩米多高的枝椏上跳下,若是此時有人經過,絕對不會相信他是個沒有習過武的莽漢,事實上他體內流轉著的神秘力量,便相當於武者所修成的武元力,真的要動起手來,武館的那幾個大漢還真沒幾個是他對手,這還是他經驗欠缺所致。
施施然往館外走去,此時天已入黑,外頭的卻是一片燈火輝煌,看起來竟然是比白天還要熱鬧一些,街頭的戲班正在舞獅,敲鑼打鼓,響聲震天,各種服飾打扮的人們熙熙攘攘,在這中間,陳昊發現了一些帶著斗笠,揣著兵刃的武士,心頭一緊,手裡碰了碰隨身繫在腰間的柴刀,這才有了些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