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十三章 蘇堤 （求收藏） 文 / 先生亂
在夕陽的餘輝中，奧雷城被巨山傾斜的影子壓住了城牆，慘白的高牆一點點被陰暗所吞沒，這陰影將會在兩個自然時之內完全籠罩奧雷城，這個季節的夜晚總會提早到來。
這座輝煌的城池似乎在這一刻被分割成了兩邊，金黃與黑暗。
蘇堤睜開雙眼的時候，黑暗正從他身上碾過。
他曾聽說過太多這個城市的歷史，也曾經拜讀過太多這裡傳出的史詩篇章，在年少的時候，他幻想著站在城牆上登高一呼的稱王景象，幻想著英雄們在這道堅固的城門下浴血奮戰，但當他親臨此地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年少時是多麼的愚蠢。
在三個小時之前，他就已經醒了過來，然而卻沒有睜開雙眼。
有時候，夜晚從窗邊眺望出去的景物更讓人安心。
因為這樣，他就不用看到壯觀的城池中，那些居民如何掙扎哀嚎了。
惡魔攻打過來之後，奧雷城經歷了兩次逃離遷移，如今偌大的城中只留下了不到三千的居民，街道上的熙攘局面，只留下了連落葉都沒有一片的孤寂。
因為奧雷城的土質原因，關閉了城門之後，這裡能讓人看到的只有貧瘠，與他的建築，與他的歷史無關。
即使是奧雷城那些傳言勇猛無比的軍隊，也已經沒有了原本的鬥志，在蘇堤一行人來到這裡的時候，那些脫卸了盔甲的士兵正在抬著一個個麻布袋往推車上裝。
這種袋子能夠密封住腐爛的氣息，作用只有一個——裝屍體，在戰爭中賣的很火。
食物的不足，已經讓生米漲到了同等重量的黃金的價格，當那些貧窮的人再也得不到救濟的時候，他們等待的只是飢餓的折磨。
當時蘇堤見到一隻麻布袋上沾滿了血跡，要求讓士兵們將袋子打開的時候，那個士兵面無表情地說道：「是我殺死的，他想要襲擊一個孩子，但是當時他已經沒有了力氣，並沒有取了他的性命，在男孩叫來人的時候，他正在咀嚼自己的舌頭，餓瘋了，這樣的人，也不是一兩個。」
那個士兵的眼神，到現在還經常在蘇堤的眼前出現。
這是一座死城。
死去的不是人，而是這些人們的信念。
那是比飢餓與死亡更加令人折磨的。恐懼，無助，以及蔓延而生的絕望。
這就是這些惡魔要帶給他們的。
蘇堤簡單地打磨了下他的長刀，仔細地擦拭了白衣上的血跡，在打開門的時候，見到了外面圍滿了幾十個居民。
雖然他隨意地選擇了自己的住所，一個沒有主人的空房間，但並沒有刻意去躲避這些人。
一個領著孩子的婦人走了上來，她捲了卷頭巾，遮住了一頭雜亂的頭髮，神情激動，「大人，大人，軍隊什麼時候到，他們說，你們是奈瑞爾的前軍，那麼軍隊應該很快就到了吧！」
「我們已經在這裡被困了太長的時間，如果再這麼耗下去，孩子們會撐不住的，大人，我們是不是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在這些人眼中，奧雷城只不過是一個囚籠而已。
對於這個婦人的話，蘇堤並沒有回答，他也無法回答，他不是一個喜歡說謊的人，尤其是這麼多雙炙熱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他們進城來的時候，刀影武士的頭領蘇克拉賽曾經有過這個命令，告訴這些人們將會有救援到來，將一些希望先帶進來。
「放心，我們盡力會把他們的鮮血，灑在奧雷城周圍的土地上。」蘇堤點了點頭，勉強笑了一下。
「那些天殺的傢伙，早就該回到深淵裡去了。」
「刀影武士永遠都是奈瑞爾最強的部隊，他們作為前鋒到來，再多的惡魔都無法抵擋！」
隨著一個男人的大喊，許多人都齊齊地叫了起來。
蘇堤皺了下眉頭，這些人的信念全都集中到了刀影武士的身上，這才有了神化的色彩，這不能說不是個好事，但一旦這個信念消失的時候，這些人將會在瞬間崩潰倒塌。
婦人站在他的面前，把臉湊得很近，臉上被抹開的淚痕還可以模糊看到，「軍隊什麼時候到？三天裡能不能到？十天呢？十天有些太晚了，不，或許十天還可以撐住，十天裡能不能到？」
說著，婦人緊緊抱住了懷中的孩子，後者迷茫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不安地眨著眼睛。
居民們的聲音漸漸吵了起來，噪雜地詢問他們想要知道的答案，絲毫不管蘇堤有沒有回答。
一個赤著膀子的男人走了上來，將婦人不客氣地推到了一旁，叫道：「娘們兒！你是不是瘋了！你面前是尊貴的白衣武士，還有你們，將你們的語氣放尊敬，你們沒有質問的權利，只會讓白衣大人感到厭惡！」
人群頓時靜了下來，他們低著腦袋，如同被責罰的信徒，不敢再正視面前那個白影。
「你們會離開這裡的。」
說完，他對這些人點了點頭，轉身便離開了，聽到身後那婦女抽泣的聲音。
那是激動的淚水。
蘇堤不自覺地摸了摸背後的長刀，眼中閃過一絲冷光，翻身躍上了周圍的屋頂，在他跳過幾條街，來到刀影武士聚集地的時候，卻發現只有三個灰衣武士站在那裡。
「其他人呢？」蘇堤從屋頂上翻下來，落在了三人中間，「難道計劃提前了？」
灰衣武士恭敬地行禮，說道：「不，是計劃取消了。」
「什麼？」
「蘇克拉賽大人下了命令，今晚的行動取消了。」
「取消了？什麼意思，只要今天能夠將惡魔的營地撕開一個缺口，我們明天就能夠殺出去！」
「這也是我們之前計劃的，但似乎蘇克拉賽大人與城主發生了分歧，城主並不支持我們的建議。」
「那個昏庸的貴族！被惡魔嚇破了膽的孬種！他自己有的吃喝，連踏出這個城門的勇氣都沒有！」
「我覺得對於他來說，不配提勇氣一詞。」灰衣武士歎了口氣，他們沒有能力改變這個城主的想法，「對了，蘇堤大人，協會的人請你去一下。」
「奈瑞爾魔法師協會？」蘇堤皺了下眉頭，在進城的第一天，刀影武士們就分頭去聯繫奧雷城中能夠使用的力量，魔法師協會是由蘇堤負責的。
「是的，他們聽說你白天需要休息，所以說可以等你整個晚上。」
「我知道了。」蘇堤點了點頭，稍想了一下法師協會的方向便出發了。
相比於武士來說，整個潘恩斯大陸的魔法師更為稀少，一萬個人中能出現一個魔法師就已經算是很高的比例了，他們神奇的魔法更能做到普通人無法做到的事情。雖然他們大部分看起來都十分瘦弱，但正因為這些原因，魔法師的地位和待遇都比武士要高一些。
奈瑞爾的魔法師協會並不像刀影武士一般直屬於國家的管制，他們的行動更加自由，只有到戰爭的時候才會加入國家的一邊，當這些平日裡悠閒鬆散的傢伙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那才是一群真正可怕的力量。
協會的半數魔法師都是他們自己培養的，由奈瑞爾出力尋找那些可能成為魔法師的坯子，交給協會來培養，這些魔法師被宣誓永遠不背棄協會。
在整個奧雷城中，除了城主的住所之外，最豪華的建築無疑就是魔法師協會，這個圓頂的建築佔據了二十平方公里的面積，十四種不同顏色的玻璃罩滿了整個屋頂，太陽剛升起來的時候，陽光會首先照射這裡，無數璀璨的反光重疊交錯。協會的四個方向各樹立著四根二十米高的雕花石柱，每一根石柱都代表了一種元素。
誰能想到，這麼華麗的建築裡只住了六個人。
蘇堤走到門口，剛抬起手門就緩緩地打開了，彷彿裡面的人知道他這個時候要到來一般。
一個穿著法師長袍的年輕人很有禮貌地向他行禮，說道：「晚上好，武士，老師正在等著您。」
蘇堤跟著他走過漫長的迴廊，老法師正坐在大廳中的籐椅上，那些年輕的法師也都安靜地圍在了他的身邊。
「我沒想到會讓你等到這麼晚，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早就到來，請原諒我的無禮。」
「武士蘇堤，你我都知道，這裡不需要禮節，坐下來吧。」老法師呵呵一笑，揮動乾枯的手掌，將一張椅子挪到了蘇堤身後，「雖然你告訴我，今天晚上你們仍要出去對付惡魔，但我猜到，事情不是那麼順利，不是嗎？」
「正如你所想的那樣，城主並不想冒險。」蘇堤坐了下來，不滿地說道，「他不是在等待救援，他是在等死！」
「你一定聽說過奧雷城的故事，在奈瑞爾佔領這座城市之前，我就已經在這裡了，那時候我和這些孩子一樣，是一名見習魔法師，每天清晨，我都能聽到那些士兵們充滿熱血的口號，那時候我曾經還想加入到他們之中去，讓身體感受烈日與塵土。」老法師的目光失去了焦點，但立刻就停止了回憶，「但是那只是曾經，如今的貴族們已經忘記了奧雷城的精神，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他只是在等死而已，在協會讓那些魔法師隨著遷移的軍隊一起轉移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座城市已經被拋棄了。他們還說是去與圍城的惡魔戰鬥，但是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他們丟棄了這些累贅的居民，丟棄了這座毫無用處的城市。」
「刀影武士直屬於奈瑞爾軍隊的部署，沒有命令不會私自行動，所以大家都對你們深信不疑。」老法師無奈地笑了一下，說道：「但我們並沒有救援，不是嗎？」
「不。」蘇堤整理著自己的語言，「只是軍隊無法到達這裡，我們要做的就是帶著這裡的人離開，到達軍隊的庇護之中。」
老法師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蘇堤總感覺這個老人的雙眼能夠將他完全看透一般。
魔法師協會可以通過魔法信使傳遞消息，外面發生了什麼老法師不會不知道，方圓五千米之內，已經沒有任何安全的地方了。
蘇堤同樣也明白這一點，但是他卻不想講出實情，即使在雙方都心知肚明的狀態下。
老法師點了點頭，看著掛在牆上的地圖，許久都什麼也沒說。
「魔法師大人，我想知道，今天晚上叫我來到這裡有什麼事？」
「哦，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如果能幫上什麼忙，我們魔法師協會一定會給你幫助。」
「我記住了。」蘇堤站起身，準備告辭的時候，老法師再次叫住了他。
「我叫你來這裡，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老法師朝他的學生點了點頭，那學生轉身從牆上取下了一把短劍。
「這把短劍是我曾經偶然得到的，希望能夠給你提供一點幫助。」老法師笑了一下，「我猜，再過兩天，你們就會帶著城中的人們一起衝出去了，我也希望你幫我一個忙，如果能出去的話，希望你能保護我這五個學生。」
「濁火魔，你想到什麼對策沒有，天已經黑了！」墨德雷德哼了一聲，把遊牧的思緒拉了回來。
「當然，當然……當然沒有！」遊牧歎了口氣，「或許我只能趁亂的時候去打劫魔力了，我想在那個時候，他們應該沒有精力對付我。」
「你的想法很愚蠢，但是你卻很有勇氣，因為你沒有想著趁亂逃脫，哈哈。」
遊牧這才恍然大悟一般，「對啊，我還可以趁亂逃脫的！」
「你的讚揚我只能屈指而數，但我對你的鄙視無窮無盡。」墨德雷德發出了野獸般的低鳴。
「如果這裡亂了起來，我有許多機會可以逃走，當然也有很多機會可能丟掉性命。」
「你要珍惜和人類交手的機會，因為人類會教給你許多惡魔無法教導的事情，比如如何用技巧來彌補力量的差距。」
遊牧看了看四周，迪克又不知道躲到了什麼地方，這時，一個托卡惡魔從他面前跑過，手中似乎還抱著什麼東西。
惡魔們的低語引起了他的注意，順著聲音的方向，遊牧發現了足有四五十個惡魔聚在了一起，每個惡魔手中還拿著不同的事物，一個引能級別的惡魔正站在他們中央，遊牧在凱拉爾的屋子中見到過這個傢伙。
「嘿，厭襲軍團最忠誠的戰士們，今天晚上，我們可能遇到人類再一次的襲擊，他們會有什麼下場？」
「撕開那些人類的胸口，將他們的心臟剜出來！」
「串在一起，烤熟了餵狗！」
「砸碎他們的腦殼，將他們血液的精華全部吸乾！」
原來是戰前的動員大會。遊牧站在暗處，頗感興趣地叉著手。
惡魔們群情激奮地叫囂了起來，中間的惡魔很滿意這些士兵們的反應，忽然將笑容收斂，拉長了臉，說道：「但是我們的敵人是人類中的精英，刀影武士們，這些詭異的傢伙在昨晚悄無聲息地奪走了我們幾百個兄弟的性命！」
沉重的聲音讓惡魔之間竊竊私語起來。
「是啊，那些武士們太強了。」
「他們之中甚至有許多白衣武士！」
「他們有多少人？」
「聽說有好幾十個！」
「天啊！」
中間的惡魔拍了拍手，示意討論就此終止，嘿笑了一聲，說道：「當然，這些人類再強，他們也只是骨頭和皮肉架起來的，我們輕易就能夠把他們砸成肉醬！但我們需要一些手段，我們需要能夠殺敵保命的手段！好了，為了我們的征服！將你們一直珍藏的東西拿出來吧，我會公平公正地為你們換取需要的東西，比如說，一張疾行的卷軸！他可以使你們的移動速度提升到最快，配合血影之後，即使是那些武士跟不上你們的動作！這是我從一個人類魔法師的屍體中找到的！」
他伸了伸手，身後便有惡魔將兩張卷軸遞到了他的手中。
惡魔們頓時吵雜起來，一個托卡惡魔說道：「我，我這裡有一枚金幣。」
「一枚金幣！」頓時有幾個惡魔盯上了這個猩猩。
「我以名義保證，今晚的提供全部都是公平公正公開，我會保證今天晚上惡魔都是安全的，爭搶的的事情我不希望看到以及聽到！當然，如果有誰想要挑戰我的命令，我會不客氣地在這裡給你證明後果！」中間的惡魔冷笑一聲，說道：「不過小傢伙，一枚金幣的價值太少了，你之前應該更努力地搜集財富，而不是每天盯著一枚金幣發呆，這樣的價錢，我不希望聽到你開口了。」
托卡惡魔低著腦袋退到一邊，立刻就有一個惡魔說道：「三顆一品階的魔石！」
「太少了。」中間的惡魔仍然不滿意，「那些魔石你自己留著或許還能為自己延長幾個月的生命，但對於我來說太少了。」
遊牧眨了眨眼，這是什麼，惡魔的展銷會嗎？
「惡魔之間的交易十分頻繁，互相換點東西十分正常，但是在軍營之中，而且是一個高位者與低位者的交易，獲利的永遠是這些高位者，名義上的交易，只不過是書面上還聽點的強取豪奪。」
「疾行的卷軸，這東西應該還算有些用處，或許我應該買下來。」
「蠢貨，這種低等的疾行卷軸還不如放條狗追你跑的快，而且他這張卷軸都有些破損了，效果肯定要減低一些，除了豬以外，也就能騙一下頭腦簡單的惡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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