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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掃蕩女真 四七一 噩耗 文 / 竹下梨

    (誰能猜到,阿敏會如何?)

    像是這種伙食,在其他的部隊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天可憐見,大明其它的衛所除了京營偶爾能見到一點兒肉星兒之外,其他的衛所,尤其是地方衛所,在軍餉被各級官員層層盤剝之後,落實到基層上,飯裡面連點兒油花兒都見不到。

    武毅軍不存在這種情況,數十萬大軍規模雖然不小,但是都在連子寧的眼皮子底下,各層軍官幹出點兒什麼事兒來,連子寧都是一清二楚——可別忘了,軍情六處可不是吃素的。

    現在武毅軍毫無疑問,是大明朝各個序列軍隊中待遇最好的一支,隨之而來的就是強悍的戰鬥力。在連子寧的調教下,武毅軍無論是士卒的個體戰鬥力還是在戰場上的執行力,都是有了幾個極大的躍升,再加上各式各樣的先進武器,以武毅軍現在的實力,對面大明最精銳的經營,一千人能打兩千,面對邊軍,一千人能打兩千五,而若是面對那些孱弱的內地衛所,以一敵四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規模越大,武毅軍的優勢越大。

    熊廷弼掃了一眼城牆上正在埋頭大吃,吃的稀里嘩啦很是香甜的士卒,視線又向下轉去,在他這裡,城下一覽無餘,遠處圍繞著大校場那一圈兒的軍營中,也已經飄起了陣陣炊煙。在大校場上,十五萬新兵組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方陣,如此大軍。看上去就讓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這些新兵的訓練期被縮短了,隨之而來的就是訓練強度增加了不少,但是這一批的新兵,素質不差,又都是農戶出身,非常服管教,竟也是讓他們硬生生的給撐下來了。幾個月的訓練。他們的身上已經有了些武毅軍老卒的影子,一切戰鬥技能都差不多已經熟練,所欠缺的。就是幾場實打實的硬仗!這會兒,他們已經結束了一天的方陣操練,邁著整齊的步伐。以百戶為單位站成一排,向著各自的營地走去。

    那裡面,有著用不完的熱水,吃不完的飯菜。

    熊廷弼的眼光又放遠了一些,他看到了這周圍百餘里的龐大巨城,看到了城外那一直綿延到天邊的無數田地。

    熊廷弼的思緒不由得想到了當初,兩年前的現在,自己正在白袍軍中為匪,算算自己加入武毅軍也不過短短兩年而已,卻已經是恍若隔世。

    在不知不覺中。這個當年只有千把人的小隊伍,在大人的操持下,已經成長為一個龐然大物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親兵的聲音傳來:「大人,吃飯了。是在這兒還是……」

    「就在這兒!」熊廷弼點點頭,也不進城樓,便是席地坐下,那親兵把烘漆的食盒放下,打開,一股濃厚的香氣便是撲面而來。

    食盒裡面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個碗。兩個碟子,碗裡面乘著的是滿滿的一大碗紅燒肉,著肉五花三層,選的都是上等的帶皮兒五花,做的品相也是極好,色澤是極為誘人的深紅色,濃郁粘稠,湯只有很少的一點兒,都成了黑色,油光閃爍,在肉上面,還撒了一層蔥綠色的蔥圈兒。紅白綠相映,「濃油赤醬」的特點盡顯無遺。

    熊廷弼也是餓了,不由的嚥了口唾沫,夾了一大塊放在口中仔細咀嚼,瘦肉硬而不柴,肥肉肥而不膩,入口酥軟即化,味道卻是極好的。

    他品了好一會兒,才意猶未盡的嚥了下去,讚道:「比往日強了不少,廚房裡換大師傅了?還是那師傅手藝有長進?」

    那親兵笑道:「好叫大人得知,廚房並未換師傅,您這飯菜,卻是馬大象大人親自下廚做的。」

    「馬大象?他怎麼過來了?」熊廷弼奇道。

    親兵道:「是夫人親自吩咐的,今兒晚上但凡是留守城中的各指揮使的飯菜,都是馬大人親手做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不自覺的便露出了尊敬佩服的神情。

    「夫人讓來的?」熊廷弼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心中暗道,非但大人是一世之雄,就連家中的這極為夫人,也都是很不簡單的,當時在山東的時候,兩位康氏夫人處理政務信手拈來就不必說了,這位琥珀夫人也是很識大體的。

    再去看旁邊兩個碟子,一個裡面乘著的是一隻足有八寸來長的肥碩大龍蝦,龍蝦已經掐頭去皮,看做法應該是爆炒的,整個已經蜷成一團,一個蝦球旁邊還擺了胡椒等調料。

    那親兵是個極有眼色的,沒等熊廷弼開問便道:「這些龍蝦也是馬大人從府中帶來的,說是夫人賞的恩賜,咱們可沒這好東西。」

    又指著另外一個碟子,這碟子裡卻是一整塊肉兒,直徑約有五六寸,呈不規則的橢圓形,厚有五分,中間是空腔,雪白的嫩肉已經煎成了金黃色,滋滋滋的往外直冒油,親兵道:「這是一種海魚的肉,叫什麼來著?屬下卻是記不清了。」

    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熊廷弼微微一笑:「這叫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在山東的時候常吃,來到東北,卻還是第一次。」

    他微微露出一絲緬懷之色,然後便是一閃而逝,吩咐親兵道:「你去瞅瞅,士卒們今兒個吃的什麼?」

    親兵應了,轉悠一圈兒回來道:「回大人的話,今兒個吃紅燒肉,一人一碗……都跟您這碗差不多大……」

    熊廷弼點點頭,這個結果卻沒出乎他意料,在武毅軍中,士卒和將領的伙食差距並不大,不過是多道菜少道菜而已。他擺擺手,親兵知趣兒的退到一邊,熊廷弼卻是站起身來,半靠在城碟上,夾起蝦球。優哉游哉的吃了一口。

    連子寧遣人送來的密信早在三天前就已經到達了鎮遠府,信使還是趁著夜色從阿速江上過來的,而熊廷弼早在連子寧走之前就得了連子寧囑咐,每日都派人在那兒盯著,信使一來,便是被接入城中,不到一刻的時間。那封密信便是到了熊廷弼的手中。

    上面的火紅的大印是不可能作假的。

    熊廷弼看了密信,得了連子寧囑咐之後,心中大定。在信上,連子寧命令,一旦發現女真和蒙古大軍有異動。蒙古大軍不須管,立刻便跟隨女真其後,一路北來。跟隨過程中,不得冒進,不得主動接戰,但是一定要緊緊地咬住。

    至於剩下的,那就要臨機應變了。

    所以現在熊廷弼已經下了命令,所有留守的衛,全軍備戰,隨時準備出擊。而他自己,則是每日在城牆上觀察。

    但是看這個樣子,顯然蒙古和女真人還沒得到消息。

    看著遠處的聯軍大營,他嘴角抹過一瞥冷酷的笑,只等女真大軍北返。就是他們死期!

    鎮遠府外蒙古大營。

    哈不出帥賬之中,哈不出和阿敏兩人正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圖前面,小聲商議著什麼。

    一邊商議,他們還一邊伸手在紙上點點畫畫,不時的還爆發出一陣激烈的爭吵。

    若是連子寧在的話,一定會非常的眼熟。因為這幅地圖上所繪的。活生生就是鎮遠府周邊的地形圖,而且已經做到了非常之精確。

    這些時日,女真和蒙古游騎可不光是騷擾監視那麼簡單,他們同時也肩負著觀察地形的任務,每一日每一刻都有無數的訊息匯聚而來,再加上鎮遠府周邊的地形並不複雜,是以花了這一段時間,女真和蒙古聯軍便也繪製出了這幅地圖。

    而現在阿敏和哈不出兩人,正在討論一旦武毅軍出兵的話,應該如何應對,在何地設伏等等問題。自從地圖畫好之後,這樣的討論,幾乎每日都要來一場。

    阿敏伸手在鎮遠府西門外西南方向大約十里的一個小土丘的一劃,道:「哈不出大汗,依我看,我們女真剩下的那一萬騎兵,不能盡數埋伏在此。雖說從緩坡衝下來可以助馬勢,但是也極容易被發現,不若在這裡。」

    他的手指頭點在了不遠處的上側,道:「這裡有一片林子,側面有一條河,水量不小,樹林面積頗大,而且距離此地不遠。我的意思是,一萬騎兵中抽出六錢來埋伏在樹林後面,一旦武毅軍入罄,立刻從後面衝出去,兩者相距不過是數百步而已,瞬間可至。」

    哈不出冷笑一聲:「你調走了那麼多騎兵,難道就要讓我們蒙古的勇士去獨自迎戰?」

    阿敏微微一笑:「大汗誤會了,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看這裡。」

    他的手又在繞著樹林外面的那條河,說道:「這條河流經樹林,裡面情況無人得見,咱們可以在樹林中攔河為壩,使得水位上升,到時候一旦武毅軍進入此地,立刻掘開堤壩。到時候武毅軍還未與福余衛大軍交戰,便已經陷身一片水鄉澤國,還如何能戰?到時候咱們便可以在外從容射箭,一一取他們性命!」

    哈不出眼神在地圖上不斷的嗦溜,終於是點點頭,同意了阿敏的說法。

    兩人又是商議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是停了下來,看樣子,是有了結果了。

    哈不出舒了口氣,大步走到小几後面坐下,端了一杯已經涼了的茶一飲而盡,道:「今天弄完這一遭,已經算是大致有個輪廓了,之後幾日,再完善一二便好,我估摸著,武毅軍要出城的話,也就這幾天了。」

    阿敏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地圖,但是焦距卻是忽然沒有定在那上面,很是渙散,他忽然幽幽問道:「哈不出大汗,你說,若是武毅軍不出城會怎麼辦?」

    「武毅軍不出城?怎麼可能?」哈不出不由失笑,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站起身來,大步走到帳門口,掀開門簾指著遠處那大片大片的莊稼地道:「阿敏,你這叫什麼來著,對,永漢人的話講,就是杞人憂天!這幾百萬畝的莊稼地,要換成你。你能放得下?」

    他哈哈大笑道:「若是那些武毅軍不出城,就更好不過了,咱們直接把這些玉米給收了然後就撤兵!這些糧食,足夠我福余衛吃用幾年的了,沒了這些糧食,武毅軍就得餓肚子,沒糧食吃。到時候不用咱們打,他們自個兒就嘩啦了!」

    阿敏也是覺得自己的擔心很是沒必要,說的是啊。換成誰,都不可能坐視這些莊稼被掠走吧!

    但是心中卻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擔心,始終縈繞繞不去。這些時日,因為心裡的這一抹隱患,他也總有些笑不出來。而剛毅大將軍還在昏迷中,這也讓阿敏承受了太大的壓力,以至於身形快速的瘦了下來,都有些形銷骨立的樣子了。

    直到這時候,他才體會到作為一軍主帥的難處。

    阿敏使勁兒的晃晃腦袋,似乎是想把這個荒謬的想法給晃出去。

    他正要開口說話,忽然外面傳來了哈不出大汗親衛的聲音:「大汗,阿敏大人的侍衛求見。」

    阿敏豁然站起身來。他素來知道自己的侍衛是很有分寸的,這等緊要時刻求見,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事件。

    哈不出也有些詫異,卻未多說,只是道:「讓他們進來。」

    少頃。阿敏的親兵隊長便是大踏步的走進來,他臉上都是掩不住的慌亂,快步向阿敏走來,卻沒提防腳底下,打了個絆子差點兒就摔了個狗吃屎。看到他的表情,阿敏一顆心頓時沉了下來。

    等到這親兵隊長走到阿敏身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之後,阿敏一張臉,已經是煞白煞白!

    他的眼睛毫無焦距,盯著面前的虛空足足愣了有數分鐘才回過神兒來,知不道他畢竟也非常人,很快便冷靜下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覺得大腦中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

    從海西女真腹地逃出來的人帶來了消息,武毅軍竟然襲入到了女真腹地,從東向西,把女真腹地給掃的片甲不存,甚至就連葉赫城都被攻了下來!

    老天爺!武毅軍是怎麼跑到數百里外的女真腹地去的?連葉赫城都被打下來了?那城中的百姓呢?官員呢?士卒呢?還有,我的親人呢?

    阿敏只覺得腦袋裡面似乎有成千上萬隻蜜蜂在胡亂飛舞一般,滿腦子都是嗡嗡嗡的聲音,思緒紛亂如麻。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怎麼走出營帳的,只記得自己似乎是跟哈不出拱了拱手就走了,也沒管哈不出說的什麼。

    走出營帳,被涼涼的晚風一吹,阿敏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渾身冰涼,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眼中終於有了景象,他抬起頭,遠遠的看著鎮遠府,看著那個在夕陽映照下成為一個巨大黑影的所在,心裡升起了濃濃的悸動。

    他的思緒也立刻清明起來,心中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暗暗道,怪不得呢,怪不得這麼沉得住氣一直按兵不動呢!原來武毅軍竟是有這個殺招!偷襲女真腹地,將海西女真打的一片嘩啦,那麼接下來是什麼?

    以阿敏之能,立刻就想到了接下來等著自己的是什麼——海西女真覆亡,自己已經是無根浮萍,只有一個去處,便是帶著大軍去投奔大汗完顏陳和尚,而連子寧,肯定已經在前路上等著自己了。

    而城內的大軍,想必也準備出動了吧!

    想到這一層,阿敏頓時心裡一片冰涼,如墜深淵。

    這個連子寧,當真是好算計,一步一步,竟是逼得自己不得不走入死地!

    阿敏長長的吸了口氣,面向著鎮遠府,嘴角勾勒出一抹桀驁的弧度,冷冷一笑:「走著瞧吧!連子寧,就讓咱們瞧瞧,你能不能把我留下!」

    他轉頭冷靜對親衛隊長道:「那幾個人,在哪兒?有多少人知道這事兒?」

    阿敏的冷靜也影響了身邊的人,那親衛隊長一愣,道:「他們是被咱們出營巡伺的人發現的,我去了之後,盤問了這些,便命人把他們帶到了您的大帳裡,除了咱們,沒人知道。」

    「嗯,你做的很好!」阿敏點點頭,一擺手:「走,咱們先回營。」

    哈不出站在帳門口,看著遠去的阿敏一行,眼中閃過一道濃濃的疑惑。

    不過任是他如何都不會想到,女真腹地竟然發生了這等事情。

    阿敏率人快馬趕回中軍大營,作為現在女真方面的最高統帥,他的大營,自然就是在中軍了。下了馬,大步走進自己的營帳,便看到五六個衣衫襤褸的女真人正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兒,他們一見了阿敏進來,一看打扮也知道是大官兒,立刻是跪倒了一片,還沒說話,便是紛紛嚎哭起來。

    阿敏也是不由得心裡一酸,趕緊道:「且別哭,慢慢說,慢慢說!」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完,阿敏也終於是最直觀的瞭解到了女真腹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也確定了自己的推測。

    如果連子寧有心的話,這些人是絕對無法來到這兒的,但是現在他們來了。

    這就更是說明,連子寧在前面,等著自己。

    他思忖片刻,掃了一眼營帳中的這些人,招過親兵隊長,面沉如水道:「看住這座營帳,任何人不得出入。另外,去傳令各軍萬戶,副萬戶,就說大將軍醒過來了,召集大家,有話要說。」

    親兵隊長一愣,然後便是重重的點點頭:「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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