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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烽火山東 四二九 想當官兒?我給你機會 文 / 竹下梨

    這段時日,便在總辦衙門做事,他經驗豐富,做事老到,為人也是滑溜,所以不短的時日,竟是混得如魚得水,跟誰都搭得上幾句話。1(1)便是連子寧,也是聽過他的名氣。想要控制柱邦大城,就必須在這個官僚體系中安插上自己的人,連子寧早就有這種想法了,今日這位『強項令』之事不過是恰巧而已,就算是沒有他,連子寧也會尋個由頭兒拿下一位,給章美中騰地方。

    章美中走進來,便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連子寧下手邊兒。

    連子寧笑道:「這位章美中章大人,乃是本官手下一員幹將,從現在開始,便是柱邦大城的推官了。」

    章美中一雙眸子閃爍著精光,眾人一瞧便是條老而不死的奸猾老賊,心知他要是進來,大夥兒都得不自在,但是人在矮簷下,又哪裡說得出半個不字兒來?

    等議事完畢,眾人散去之後,連子寧立刻招來李鐵,叮囑道:「從現在起,立刻封鎖柱邦大城通向關內的所有道路,並且加派人手,監督城內官員的動向!」

    李鐵自是心領神會。

    三日之後,軍官們的條陳都呈了上來,連子寧一一親自過目篩選。

    他一邊看一邊搖頭,這些方案,要麼是沉穩太過,趨於保守,要麼就是過於激進,且不說這樣能不能打下來,就算是按照這方案佔據了虎林地面,武毅軍也會死傷慘重,而且根基根本不穩,統治也不會長久。就算是那些中規中矩,也是讓他並不滿意——說白了,就是四個字,老調重彈,沒有一絲新意,並且也不符合連子寧在短時間內解決虎林地面的宗旨。

    若是按照他們的想法來,只怕等平定了虎林地面。就可以直接回喜申衛過年了。

    野奈在一邊伺候著,給他磨墨翻,見連子寧長吁短歎的樣子,不由得心中莞爾。她走到連子寧身後,玉手輕輕摁上了他的太陽穴,輕輕的揉捏著。連子寧只覺得一陣舒適的感覺襲來,心中的煩悶也消下去不少。

    野奈輕聲道:「老爺,何必煩悶,別人都不成,您自個兒拿主意不就得了?」

    「呵呵。你呀,不懂!」連子寧捏了捏她的柔荑,呵呵一笑。

    當看到努爾哈赤的條陳的時候,連子寧卻是眼睛一亮,越看心裡越是讚賞,大點其頭,看完之後,沉思片刻。不由的拍案叫絕。

    野奈笑道:「老爺可是看到精彩的了?」

    連子寧沉思片刻,回身看著野奈道:「野奈,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有些人生來就是會打仗的?明明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也沒讀過幾本兵的蠻子,卻是天生就會各種機變?」

    聽他說這些,野奈已經知道看的是誰的條陳了。「老爺,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天生會打仗,但是生而知之者肯定就是有的。」她狡黠的一笑,看著連子寧反問道:「老爺您不就是麼?」

    連子寧一怔,然後便是哈哈大笑,心裡很是舒坦。

    他掐了掐野奈的鼻子。笑道:「你這個小鬼頭!」

    最後被選出來的條陳一共是三份兒,分別是熊廷弼、努爾哈赤和楊滬生三人的,其中竟然又以努爾哈赤的為最佳。

    這讓連子寧頗為吃驚。

    他冥思苦想了一個下午,等到了晚間,一份糅合了武毅軍所有高級軍官群體智慧的作戰計劃,終於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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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申衛大牢。

    無論什麼時候。這裡都是一片暗無天日,陰森森,冰涼涼的,儘管此時外面已經是雜花生樹,陽光煦暖的時節。

    自從喜申衛建立之後,就已經有了這座大牢了,一開始的時候,只是一個小院落,幾間不怎麼牢固的房子,用來關押犯了錯誤的士卒。而到了後來,喜申衛位於最北疆,不斷和女真人開戰,俘虜了不少女真韃子,便也都關在這裡,這裡的規模就越來越大。

    大牢是用厚重的大青石建造而成的,一半位於地上,一半兒位於地下,因著如此,所以裡面就格外的潮濕陰冷。

    這居住環境,自然也是十分的惡劣了。

    從牢門口一直到底部,是一條長約三百米的走廊,兩邊都是大石建成的單人牢房,朝著走廊的這一面是大腿粗細的木頭製成的柵欄。*1*1*

    跟別的地方的大牢人滿為患形成鮮明的對比,喜申衛大牢裡面空空蕩蕩的,寂靜得很。

    牢頭兒邱九坐在一張大案後面,整個人都縮在寬大的椅子裡面,桌子上擺滿了酒菜,還有一壺小酒兒。邱九用自己僅剩的一隻手夾一口菜,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來跐溜一口小酒兒,然後便是愜意的哈出一口氣。

    他一邊吃喝,還一邊唱起了小曲兒。

    他是保定府人,十餘年前的那一場大饑荒,也波及到他的家鄉,邱九的父母也加入了浩浩蕩蕩的逃荒大軍,一直隨著來到京城。天子腳下,官員們自然不敢做得太過,開設粥棚,賑濟災民,所以邱九一家勉強活了下來。後來朝廷從災民中招募成軍,他那時候還是個十七八歲的棒壯小伙子,便也入了軍,進了旗手衛,之後又輾轉成為了京城西門外一個鎮子上百戶所的所兵。

    後來武毅軍成立,他也加入進來。在武毅軍這個鋼鐵熔爐中,逐漸改變,從一個老兵油子,兵痞子,變成了一個能征善戰的底層軍官。

    武毅軍和白袍軍的最後一戰,井陘關外那一場慘烈的大戰中,邱九被砍斷了一條臂膀,從此之後,再也沒辦法和袍澤們一起征戰沙場。

    在戰後,他被授予了徽章,並且得到了一大筆銀子的撫恤金。

    當他親自從連子寧手中接過那一枚徽章的時候,這個征戰沙場,流血受傷,從來沒有皺眉的漢子,卻是哭的像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那一期和他一起身負重傷的士卒,大部分都選擇了退伍,帶著大筆的撫恤金。回到了自己的家鄉或者根本就是去了京南大營旁邊的榮軍農場。在那裡,他們有房子,有田產,有家人。就算是沒成家的,雖然是個殘疾人,但是憑著手裡的大筆銀子,媒人也是踏破了門檻兒。

    邱九卻沒離開。

    少年從軍,在軍中呆了一輩子,他已經離不開了。老父老母都已經被接到了榮軍農場,一座五間北房的大院子。五十畝肥田,還有兩頭牛,這些東西,足已讓二老笑的見牙不見眼了。

    心中已經去了牽掛,他便留在了軍中,只是母親不時催他成親的撈到讓他暗自打定主意,再呆上幾年,等到自己四十的時候。就回家成親,奉養二老。

    他已經打不了仗了,連子寧便把他們都安置在後勤處。邱九一路隨著大軍奔波,在山東呆了一段時間,又跟著出關,來到了喜申衛。後來武毅軍在這裡紮下根來,新兵處成立,他便又轉進了新兵處。呆了一段時間之後,原先一個相交極好的袍澤見他很是有些辛苦,便托關係讓他在這兒當了牢頭兒。

    這裡的日子很是清閒,經過了幾次大戰,就連大牢裡面的犯人都被拉出去守城。沒活下來幾個,所以大牢裡面空空蕩蕩的,犯人很少——準確點兒說,是只有三個犯人。

    桌子旁邊點了炭爐,爐火紅紅的,讓這一塊兒很乾燥溫暖。與牢中的陰濕完全不同。

    邱九剛剛滋溜了一口小酒,吃了一大口涮的牛肚,舒服的歎了口氣,心中暗道:「那婆娘還挺貼心的,知道俺喜歡這一口兒,每次都給俺弄點兒。嘿嘿,說起來,這婆娘也很不錯了,要身段兒有身段兒,要相貌有相貌,年紀比咱還小著兩歲,那屁股圓的,一掐能出水兒!」

    想著想著,他又垮了臉:「只可惜是個死了男人的,還帶著個小拖油瓶兒,咱倒是心裡沒什麼,若是讓俺娘知道,可了不得……」

    春耕開始之前,總辦衙門便按照人口耕牛的數量來劃分土地,邱九軍中的老夥計照顧他,跟總辦衙門打了招呼,反正這邊兒的地也不怎麼值錢,那負責劃地的小吏手一哆嗦,便給他三百畝上好的水澆地。

    有了這些地,邱九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地主了。

    他自個兒也沒辦法種,便把這些地都租了出去,讓人幫著種,到時候從收成裡給他劃拉五成。

    半個多月前,他去自家地所在的那個村子裡面轉了轉,瞅瞅自個兒的莊稼長什麼模樣兒了。

    卻沒想到正好碰見村兒裡的幾個破皮混混兒在踹一家寡婦門!

    老邱當了這麼多年兵,那股子剛烈耿直的性子,哪見得了這個?當下便是上前一番拳打腳踢。

    他一個殘疾人,說是軍漢出身,但是怎麼著也畢竟不是那幾個混混兒的對手,但是那幾個貨卻是不敢還手,被打的抱頭鼠竄——在武毅軍中當差,認識的人都是軍中的百戶總旗大人們,騎著高頭大馬來去如風,邱九這個傷殘老兵在村中人眼裡是一個極有地位的大人物。

    那幾個混混兒怎麼幹得罪他?

    老邱這廂大發神威,那邊廂卻是萌動了一顆春心。

    當晚,那寡婦便在家中備了酒菜,要謝謝邱九,邱九退卻不過,便去吃了。

    沒成想,這一吃就吃出事兒來了。

    農家自己做的土燒後勁兒極大,喝了沒多少,老邱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酒意上湧,下面的事兒就不知道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在那寡婦家的床上,旁邊躺著那風情萬種的小寡婦,兩人身上都是一絲不掛。

    …………

    老邱心裡頓時就咯登一下,心說壞了,這次有麻煩事兒上身。

    大明民間對這種事兒甚是鄙薄,沒名沒分的,把一個小寡婦給睡了,傳出去很是難聽,沒人說好話。

    卻沒想到那小寡婦並沒有纏著他,也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如果說常來這邊看看也算是要求的話。

    老邱本來打定主意再也不去了的,但是有一回終究沒忍住。

    之後就三天兩頭兒的往那邊兒趕了。

    他很快就淪陷在一個成熟女人編製的溫柔陷阱中。

    今兒個剛從那邊兒回來。

    正尋思著事兒,便聽到牢裡頭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叫道:「老邱,兄弟我都半年沒喝過酒了,你就忍心自個兒在那享受?看在咱們也曾是袍澤一場的份兒上,賞咱兩口?」

    「就是。邱大爺!」一個嬉皮笑臉的聲音接著傳來:「您看,您當這個勞什子的牢頭兒,整日價窩在這兒,要不是咱們弟兄三個能陪您說話解悶兒。您不得膈應死?」

    老邱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牢裡關押的,正是奴兒干最大的馬幫綹子黑虎山的少當家董三林等三人、

    董三林幾個的事兒,軍中除了連子寧等高層之外,沒幾個知道的。

    連子寧也不知道該咱們處置他們,只得先關起來再說,但是關了一段時間之後。便把這事兒給忘在腦後了。

    以至於董三林幾個孩子已經在大牢裡呆了快一年了。

    一開始的時候,老邱只以為他們是犯了錯兒的士卒,但是很快就意識到不對——這得犯了什麼錯兒,要關押這麼長時間,而且還沒人問管?

    所以他便有點兒不想和他們幾個纏上瓜葛,免得惹禍上身。

    待了一會兒,見老邱不說話,那個嬉皮笑臉的聲音又出來:「邱大爺。咋地,在向你家那婆娘?跟你說,咱當初在山寨也是御女無數的人物。對女人的心思最通宵不過,只要您讓咱喝口酒,吃點兒菜,咱就教你兩招兒!」

    另外一個聲音悶哼一聲:「就他娘的會吹!」

    「哎呦,六哥兒,您怎麼還記掛著當初那事兒?」那嬉皮笑臉的聲音苦笑道:「咱現在都這光景了,還想那些糟爛幹啥?只怕這輩子也出不去了,您看,少當家的都不在乎了。您還在乎過什麼勁?」

    說話的正是二錘子,他當初被審問不過。首先供出了董三林的身份,對這一點,六子一直到現在還是憤憤不平,也沒給他個好臉。

    興許是武毅軍的牢飯還不難吃,再加上沒有鍛煉,二錘子竟然還胖了不少。他躺在稻草堆上。身上裹了一床髒兮兮的棉被子,衝著六子笑嘻嘻道。

    六子冷哼一聲,側頭不去理他。

    連子寧當初吩咐不得虐待他們,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定期給換乾草,被褥雖然髒,但是卻不潮不濕,甚至隔三岔五的還能見點兒肉。

    董三林拍拍六子的肩膀,呵呵一笑:「過去了就都過去了,也甭放在心上,咱們還都是好弟兄。」

    二錘子趕緊接口道:「著啊,少當家的這話說得在理。」

    雖然嘴裡說著,但是臉上表情對董三林殊無尊敬之色,三人被關押在此處已經快一年了,這些時日不知道托了多少關係四處打點,但是都是杳無蹤跡。而關在喜申衛的大牢裡面,周圍不知道多少軍兵,就算是黑虎山董老大得了消息也不可能來劫獄。

    終究是無法可想。

    既然已經出不去了,那董三林這個少當家的在二錘子心裡也就沒多少份量了,又何必保持著一個尊敬的姿態?

    他又招呼了邱九幾聲,老邱心動,站起身來,端起酒壺正想過去,忽然,大牢外面傳來了密集緊促的腳步聲,接著,匡啷一聲,純鐵大門便是被從外面打開了,外面強烈的光線透進來,照的邱九眼睛一片白茫茫的,看不清楚東西。他趕緊放下酒壺,用手遮了遮臉,這才是看的分明,從門口下來幾個士卒,都是穿著爛銀板甲,大紅色的披風,滿臉的精悍,正順著環形的樓梯往下走。

    邱九當下便是心裡一拎,這等裝扮,只有伯爺的親兵才有!

    他趕緊迎上前去。

    「邱九邱老哥?」為首的那名軍官滿臉倦容,向邱九拱拱手,笑問道。

    邱九大感有面子,他可不敢跟伯爺的親兵擺架子,趕緊哈了哈腰,笑道:「什麼老哥,大人抬舉了。您這是要……」

    「奉伯爺命,提審董三林三人。」那軍官從袖子裡抽出一份手令,鄭重的遞給邱九,邱九展開,上面鮮紅色的松花江將軍大印赫然在目。

    董三林扒著粗大的木柵欄使勁兒的往外瞧著,看著那幾個越走越近的伯爺親軍,眼中心裡越來越熱切。

    那軍官的話他聽的清清楚楚,他心中充滿了疑竇,不知道武毅伯忽然要提審自己幾個所為何事,但是他卻是知道,這是自己唯一一個離開大牢,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的機會。

    稍有不慎,就要抱憾終身。

    必須要把握住。

    那軍官走到牢門口,上下打量了董三林一眼,問道:「你就是董三林?」

    「草民正是。」董三林恭謹道。

    這軍官搖搖頭:「行啊,為了你,可是讓咱們連夜奔波了數百里。你小子份量不輕!」

    他們是昨天下午接到連子寧命令的,一路快馬加鞭,絲毫未曾停歇,奔波了一天一夜,才是從柱邦大城趕到喜申衛。他也有些不可思議,眼前的這小子看不出怎麼來呀,為何伯爺就這般看重?

    聽了這話,董三林心臟猛烈的跳動起來。

    當董三林三人出了監獄,陽光鋪天蓋地的灑下來,照在他的身上臉上,刺激的他不由得流出了淚水,心裡卻是一片火熱。

    正德五十二年六月初五,連子寧在柱邦大城的知府衙門後院兒花廳裡見到了董三林。

    「標下見過大人!」董三林恭聲道。

    連子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對於這個放棄了少當家的光榮前途,混到武毅軍中偷師學藝的馬賊,連子寧印象很深刻,要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就想到他了。

    「比以前瘦了一點兒,但還是那樣的精悍!身子挺得像是標槍一樣。」連子寧離開座位,走到董三林面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個動作讓董三林受寵若驚,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訥訥道:「大人……」

    連子寧笑笑:「無需緊張,本官這一次招你來。可是有個好差事要交給你。」

    董三林心中一動,趕緊道:「大人您說……」

    連子寧盯著他問道:「令尊董老虎麾下,到底有多少人?」

    董三林思索片刻,道:「標下離開山寨的時候,寨子裡面有五千餘人,三千餘匹馬,過去一年打來打去,兵荒馬亂的,少不得又有不少潰兵流民加入進去,依標下看來,只怕現在七千人都是有的。」

    「嗯!」連子寧點點頭,又問道:「令尊威望很高?」

    「不錯!」董三林老老實實道:「爹為人豪爽義氣,從來不吝嗇向弟兄們施以援手,所以在奴兒干都司大小綹子裡頭都名聲不錯,一聲令下,召集起幾萬人是沒問題的。」

    他舉一反三,知道連子寧召見肯定是用到自己了,趕緊抓住機會,說辭難免便誇大了一些。

    「我記得你說過。」連子寧道:「你想當官兒?」

    董三林很坦誠道:「做夢都想!」

    「好!」連子寧哈哈一笑:「本官就給你一個機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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