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二章 恩斷義絕 文 / 歐陽馥雪
. 不期而至不請自來,仁殤口中那個該來之人史文龍突然出現已令秋遠峰心下詫異,此時再聞得他這句頗為奧妙的話語,心中竟是一沉,雖則他臉上仍是一副平靜姿態,但仁殤已然發現那雙悸動的眼眸在倉惶顧盼、游弋無定。<
眼前的史文龍與十日前在天香樓外秦淮河畔迥然不同,現在的他已無當時偏激,已然恢復平常的冷靜泰然,除了眼中那抹揮之不去的殘念,秋遠峰幾近可以判斷他基本無恙,但從史文龍身上無形散發而出的詭異氣息卻令他由衷的不安。
石亭內,兩人對視,五人無聲,一片靜謐。許久秋遠峰兀自長歎一聲,帶著溫和的口吻笑道:「文龍,你我之間是否有過誤會?而你又怎會在此出現?」
「呵呵,我的好大哥,我們的兄弟之情愈久彌堅,怎會有什麼誤會?」史文龍燦然一笑,昂首闊步上前,將其身後背負的箱子放下,頓一頓一拍案板,眼中神色數度變化,「我之所以在此不就是為了支持大哥,難道會有假不成?」
燦爛的笑容秋遠峰久久未曾從史文龍身上見到,除了年幼,兩人因三枚銅錢撮土結拜成為金蘭那會兒以及十三年後兩人再次相逢,之後那笑容便很少見過。然而陽光燦爛的笑容驟然展露,秋遠峰心頭卻沒來由的突突直跳,究其緣故,難道是那一抹笑容下隱藏掩飾不住的一絲殘忍意味?
「如此正好,你我兄弟並肩作戰再是暢快不過。」秋遠峰樂呵呵一笑,一臉欣然喜色,不過在他一旁的鶯悅則皺起彎彎秀眉,腦中迷糊兩人彷彿將方纔發生的情形、對話悉數忘記,再看秋遠峰勉為其難的笑容,嘀咕一句:「笑得好勉強,真是難看。」
聲音雖輕於寂靜雪地梅樹林間卻是無比清晰,秋遠峰頓感尷尬低頭掃了史文龍一眼,對方彷彿置若罔聞,仍舊先前燦爛的笑臉。
看著眼前一對貌合神離的結拜兄弟,仁殤帶著笑意的目光落到鶯悅、蝶戀身上時,忽而深沉莫測,注視片刻輕輕一歎,負手坐回原位,道:「對於眼前發生一切,你二人又何必做些假惺惺矯情之態,難道那層薄紙還不願意捅破?」
秋遠峰聞言巍然屹立之軀禁不住微微顫慄,只看他紮在腰際的竹劍劍端不停抖動便可看出端倪。
史文龍倒是很霍然,一手端詳著手中雪梨,另一手提著古樸色蘊的箱子闊步上前,「既然已被尊者看出,在下亦不再矯情造作。大師哥,我的好大哥,這個雪梨權當送你之物。說起來這個雪梨可不一般,為了讓雪梨不腐爛壞掉,兄弟我可是為此煞費苦心。」
梨者離也與折柳挽留有相通之意,只不過一個訣別一個挽留。隨著史文龍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音落定,石亭內的溫度驟降,冰湖上傳來嘎崩一聲乍響,湖面那道裂縫倏地裂開,嚇得膽小的鶯悅驀地蹦跳起來,驚魂甫定,俏臉一陣泛白。
「你?」鶯悅扭過螓首瞪著秋遠峰,不悅道:「秋遠峰,你的兄弟好心好意送你東西,不喜歡就推辭了嘛,幹麼一副死氣沉沉兼心灰意懶,散發無形罡氣弄大原先冰河裂縫,可把人家嚇壞了。」
秋遠峰偉岸挺拔的身軀無形中散發著沉沉寒氣,目光一凜鎖定史文龍那張淡然無波的臉龐,眼神凌厲猶如實質的銳利刀鋒,「好兄弟,你當真送我此物?還請三思,為兄最近略有拮据,不若送我『三枚銅錢』以解燃眉之急,你看可好?」
「三枚銅錢?」鶯悅與蝶戀聽得出來秋遠峰在三枚銅錢上加重口音,彼此對視一眼,皆看到不解疑惑之色,對於錢財她們早已知曉,不禁納悶:「三枚銅錢不過區區小數,何以能解燃眉之急?」
「呵呵,對不住呀大哥,事有湊巧小弟身上偏偏缺了區區三枚銅錢,如是大哥非常拮据的話,金山銀海倒是不少。」史文龍端詳著手中雪梨,深褐色的眼眸掠過戲謔眼神,手指關節發出清脆咯咯聲響,雪梨仍是完好無損。
秋遠峰凝視著他手上那個肥大多汁的雪梨,凌厲的眼神有了變化,一絲漠然傷痛悄然掩蓋,問道:「事有湊巧?你可是將那三枚銅錢買了雪梨?然後特地保存新鮮再選擇恰當時機送與我?」
輕柔的口吻夾著低緩深沉的語調帶著莫名哀傷的磁性,絲絲緊扣著悸動的心弦,鶯悅聞之俏臉不解困惑之色瞬時如洶湧潮水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悱然黯然的哀韻。
「我這是怎麼啦,聽他的話好似要哭出來,忍不住想流淚。」鶯悅呢喃低語著,餘光瞥見妹妹蝶戀嬌俏姿容上亦是流露些許淡淡的哀傷。
史文龍聞言愣怔一下顯是不料秋遠峰會有此言語以及莫名哀韻的聲調所感,心底那股隱秘的心弦微微顫動,一幅幅粗陋陳舊畫面隨著心弦振動緩緩浮現,稚氣未脫的臉龐、嬌嫩的口音、欣然喜悅的笑聲以及夕陽下輕風拂過帶走沙土露出熠熠光彩的深幽色銅板,一切變得異常清晰。
「不!」史文龍輕聲呢喃著,望著秋遠峰黯然失色的眼眸多了一絲莫名,踉蹌上前幾步,神色惘然迷茫,口齒不清說著些什麼,忽然腳下磕絆,定神細看卻是碰到置於身前的箱子,柔順溫和的眼角眉梢霎時僵硬突現剛硬稜角,而眼眸中複雜多變的各種神色逐一消失剩下冰冷的殘念,暗褐色的眼瞳閃過一抹朱紅,其上「以代徒兒」四個血字鐫刻進到靈魂深處,嘴角冷冷一扯,帶著詭秘的腔調:「小弟一番心意竟被你一語猜中,果然真是我的好大哥!」
秋遠峰起先見他眼神鬆動面色柔和許多,泛起一陣激動,但當史文龍複雜多變的目光落到擱置身前古樸古色的箱子時,冰冷殘念的眼神取而代之,整個人瞬時散發著令人極不舒服的戾氣,心中不禁咯登,再聞得比之先前冰冷絕情的聲調話語,有股凶兆的感覺莫名而來,定定注視著雪地上那個古韻古色一尺見方的箱子,目光再也移不開。
「為什麼?七八月成熟的雪梨你硬是留到寒冬大年初一送我,直到現在仍不改初衷?為兄不知做錯何事令你對我如此痛恨?難道因為晚晴的緣故?」
史文龍俯身彎腰輕撫箱子,冰冷的眼眸再次變得複雜皆是憤恨、嫉妒、仇視、不羈的眼色,帶著冷笑漠然無情的口吻,說道:「自始至終,從一開始到現在,你處處都高出我一大截,而我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籍籍無名遭人任意羞辱的可憐蟲!」說罷伸手一揮手中雪梨朝著秋遠峰直飛過去,尖銳的破風聲刺激著耳膜。
即使扔到是尖銳無比的暗器秋遠峰可以輕而易舉接下來,但,對直飛而至的雪梨,秋遠峰卻感到非常棘手,映在眼簾眼越來越大的雪梨,隱隱陣痛逐漸增加,錐心刺痛亦隨著加深。
輕微的伸手看似輕鬆今趟卻好似舉起千斤重物般格外吃力,碩大的雪梨觸及手掌霎時沉甸甸的,需要費力方能握緊,本是清涼爽口的雪梨秋遠峰雖未吃下卻已先感到苦澀的滋味縈繞心田,一層一層將心臟層層纏繞直欲至死方休。
昔日代表著兄弟情義的三枚銅錢如今換作離別的雪梨,秋遠峰愣怔出神呆呆凝視著雪梨,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腦中千頭萬緒無數由頭用力撕拉牽扯,頓時亂成一團亂麻。
史文龍看著秋遠峰愣怔失態,身軀體內由衷地感到淋漓暢快,彷彿吃了人參果全身的毛孔盡情舒展,舒服得哈哈大笑。
「是不是秋遠峰越痛苦難受,史文龍就越高興?」鶯悅歪著靈巧螓首細細打量著兩人,緊蹙著黛眉,撲閃的眼眸望向蝶戀,不解道:「他們是兄弟,為什麼感情跟我們姐妹不一樣呢?難道是男友有別表示的方式存在差異?蝶戀,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像他們那樣決裂?」
蝶戀微搖螓首帶動頭上一束靈動髮絲,飄在空中蕩呀蕩,鶯悅蹦跳著上前一把抓住那縷調皮的髮梢,耳際傳來輕柔脆音:「不會的,我們是孿生姐妹心有靈犀,不似他們結拜兄弟。再說姐姐天真爛漫,凡是有好的東西,蝶戀一定會先讓著你。」
鶯悅伸出纖纖玉指將手上髮梢環著手指繞了數圈,直到髮梢末了不能再繞,於是放開發端末梢,柔柔的秀髮霎時掙脫而出在空中繞成圈,又是一蕩一蕩。
「嘻嘻,真好玩。」鶯悅見狀頷首一副非常滿意的模樣,咯咯嬌笑,「嗯,我們的感情永遠是最好的,就像你弄丟了我的琉璃球,事後我氣消了就不在生你的氣啦。」
仁殤專心看著秋遠峰與史文龍兄弟上演著恩斷義絕的一幕,除了癡迷於武道極致,剩下的愛好不多,不過人世間激烈的感情碰撞卻是讓他喜於樂見;兄弟反目手足相殘如此有意思的一幕則能錯過,聞得鶯悅嬌憨稚氣話語,忍俊不禁。
「永遠?永遠有多遠?對於不測的未來,誰又能保證永遠?」仁殤面色一沉,深邃莫測的眼眸深處掠過一抹久遠的緬懷,暗忖:「彷彿眼前,秋遠峰與史文龍相逢知交結義,可曾料想到會有反目成仇、恩斷義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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