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六章 衣冠塚 文 / 歐陽馥雪
. 晨曦霞光萬道雲開霧散金光普照喚醒沉睡靜謐的曠野草原。西風驟緊吹動衣袂獵獵直響在得知秋遠峰今日遠行在即哈扎族人齊來為他送行哈達拉更是慇勤勸說百般挽留不過秋遠峰心意已決遂只得再三叮囑。
寒暄過後秋遠峰抱拳朗聲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今日暫別他朝有緣必定再來跟你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哦前夜爛醉如泥還不知道是哪位大哥扶著在下回到帳篷這裡先謝過了。」
哈克嘿嘿一笑「當時我差點跟著進去還好老爹及時攔住。呵呵。」眾人聽罷不覺轟然一笑秀色則是俏臉生暈橫了他一眼。
呵呵秋遠峰乾咳一笑「你呀好了時間不早來各位多多珍重後會有期。」臨別餞行哈扎族人不免對這個陌生的中原貴客依依不捨哈達拉回道「承蒙貴客仗義援手此恩此德哈扎族人世世代代銘記於心。唔秋公子冬末春季是漠北沙漠狂風肆虐的時節他日你若穿越沙漠戈壁最好別開這個時節記住哈扎族人時刻惦記著你這裡就是你的家隨時歡迎你和妻子歸來。」
「一定一定他日有機會我一定再來。」
「秋公子千萬謹記啊一定要在初冬橫行沙漠要不然遭遇龍捲風的話任你有多大本事都有性命之危。」
「嗯多謝啦我們知道不用送了越送越遠再會。」秋遠峰朝眾人擺擺手攜著秀色牽引著一匹名叫駱駝的動物駝背上備有淡水、毛毯、乾糧之類的物品都是哈達拉替他穿越沙漠時精心準備的。
再回首看一眼老實淳樸、遠離是非的塞外牧民們秋遠峰眼中顯露一絲憧憬神往之色何時再能得享無憂無慮、悠閒自在的平靜生活想及十三年前那個偶然不覺改變一生軌跡聯想到江湖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心下頗有感慨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眼看秋遠峰漸行漸遠漸若無直到哈扎族人看不到遠處那一點渺小的人影諸人方才收回凝視的目光哈達拉微微一歎以他五十多歲的人生閱歷隱隱看出秋遠峰身上那股無法推卸沉重如山的肩負朝遠處合十膜拜虔誠祈禱「願真主保佑你們尊貴的客人。」
哈扎族人亦是跟著酋長祈禱這時一陣奔騰如雷急促馬蹄聲篤篤篤從身後傳來哈達拉回首一望一匹火焰似的紅棗馬宛若一道疾行紅光飛快迫近馬上是英姿颯爽的美艷女子紅玫瑰她以一個漂亮的勒馬動作急停住呼吸急促問道「秋遠峰他剛走了嗎?」
哈達拉被她絢麗出眾的騎術驚呆直到紅玫瑰再三追問才回道「嗯秋公子走了一段時間若是你想追上他還是有機會的。」
「機會?!」紅玫瑰拉韁正待追趕倏地頓了頓旋即收攏韁繩秀目遠眺前方突然歎了歎調轉馬頭朝另一方向策馬狂奔。
走出遍地枯黃敗草再次踏上眼前一望無際千里延綿的黃沙秋遠峰遙望金黃色一片其間一堆堆未化雪白花朵點綴空曠寂寥廣袤無垠的沙漠心頭不由得感慨萬千。
秀色輕鬆寫意的騎在駝峰上朝他笑問道「公子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不知道可不可以?」細心的秀色看到他臉上露出緬懷之色那他一定想到了沙漠裡一些痛苦不堪的回憶遂想提起的別的事情。
「嗯?」秋遠峰哪裡不懂得秀色心思「你可是想問我為什麼不與紅玫瑰辭別就匆匆離開是麼?」
「咦公子好聰明哦何時變人家肚子裡的蛔蟲了?」
秋遠峰樂呵呵一笑「你是我的妻子你肚子裡有幾條蛔蟲我都知道這個簡單的問題還用得著猜嗎?」
「哦那為什麼呢?」秀色好奇追問之前還怕他沉湎於悲傷情緒之中哪曉得被他一言戳破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
秋遠峰一攤雙臂聳聳肩笑道「不為什麼我跟她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萍水相逢罷了跟她辭別又能如何豈不是浪費時間。」
秀色咯咯一笑「公子既然只是普通朋友那與她辭別又有何妨呢?說不定某人看出一些端倪不想惹出情債還是某人心中有鬼乾脆不告而別?」
「好啊好一個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竟敢取笑為夫看我怎麼收你。」秋遠峰一愣隨即邪笑一聲伸手去抓她施以懲戒。
秀色早有準備嬉笑一聲扭身避開躲到駱駝背後。兩人邊走邊嬉戲秋遠峰更是難得經歷這番充滿玩趣童真興致高昂樂此不疲。一路行來風光旖旎為這荒涼蕭索寒冷刺骨的沙漠帶來無邊春色。
此時碧血黃沙在秋遠峰眼中不僅僅是曾經悲傷的痛處也是快樂之源兩人心頭泛著暖融融的情意。
遙想當時秋遠峰為跋涉黃沙可是費勁無數艱辛遇到陡峭沙丘一步踏錯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的滾翻而且還不能急躁不能使用蠻力否則腳下軟軟的沙丘就會凹陷下去好似一個溫柔的沼澤令人泥足深陷可恨之極唯有靜下心來慢慢與之磨蹭。
不過今次穿越沙漠秋遠峰沒有了擔心看著身邊這個陌生形容奇特名叫駱駝的動物暗歎「還是酋長想得周到。」有了這只「沙漠之舟」他們可是省去了諸多麻煩事。
經過半個月漫長旅途遠眺前方戈壁淺灘秋遠峰倏地渾身一震臉上露出黯然傷神之色。殘陽如血映紅半邊天空一時間藍、白、紅三色流光溢彩交相輝映於天地之間既瑰麗有壯觀。
來到戈壁附近秀色越是不解於他臉上濃稠的哀怨倏地秋遠峰跪在一座小小土堆邊上旁邊一顆罕見的枯木以及風化疊壘石塊看著似乎像是一個標記或者說是墓碑落日積雪天色將黑皚皚白雪接天無窮皓白若非憑著深刻的記憶秋遠峰再難找到舊日標識尋得爹娘葬身的衣冠塚。
冷風勁吹吹散了秋遠峰不羈的束髮長髮不羈狂野的隨著冷風亂舞飛揚然而秀色看到的卻是他那冷硬凝固面容滿是悲哀悲慼的神情他這麼一動不動繃著一張悲傷的臉孔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在得知小土堆的意味著什麼時秀色也陪著秋遠峰一同跪下然而始終無法體會到秋遠峰內心的哀痛悲涼唯有默默注視著。
許久秋遠峰悲聲道「爹娘孩兒不孝十三年來未能親自前來祭拜你們祭日唯有一壺水酒聊表祭拜之意委實慚愧。爹孩兒遵從您的遺願總算不辱使命練就一身武技可是人心險惡孩兒遭人設計被逼無奈愧對你們的教誨。」
「公子?」秀色聽聞秋遠峰這麼一說便知道他還沒有從春·藥事件的陰霾中走出來仍在深深自責。
「克己復禮是爹娘時常教導我儘管身不由己錯就是錯我不能以誤中春·藥為借口就放過自己這是絕對不允許的。」秋遠峰朝她搖頭示意望著淒涼蕭瑟的墳塚突然伸手朝下扒開挖去。
「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爹娘葬身異地他鄉已經夠可憐我不能讓他們埋葬於此。冰山雪谷是他們嚮往的避世隱居之所我將他們的骨灰帶回去好好安葬。」
已經過了十多年屍體只怕連灰不都不剩秀色心中暗想卻不忍打擊與他於是跟著一起挖不多久兩人挖了三尺深的土坑察覺到土中另有異色便停下手裡動作輕聲道「公子這大概就是老爺夫人的骨灰。」
秋遠峰愣了一下一手抓著一抔黃土心中很不是滋味兒之前他曾經對仁殤說起死後不過一抔黃土何必王圖雄霸利慾熏心你爭我奪到頭來終究逃不過宿命的黃土而今想及不禁熱淚盈眶。
「無論任何人生前如何風光死後都化作一撮灰塵人在世上忙忙碌碌爭得到底是什麼?」聽著秋遠峰喃喃自語秀色心中一酸想到在蕭府他有凌雲之志爾今卻對著一抔黃土兀自感慨嗟歎話語中皆是消沉的意味。
大道理秀色不懂可像秋遠峰動不動就想到死後一抔黃土從而否定生前努力饒是秀色不懂也明白這是一個極為明顯的謬論用來勸說那些狼子野心妄圖稱霸的人或許是漂亮的說辭然而並非一條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則。
「爹娘請你們原諒孩兒不孝打擾你們的清安待孩兒將你們安置好以後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秋遠峰一邊說著淚水滴下抓起一把灰土秀色會意取出一方布料擺好。
秋遠峰默默無語抓著灰土放到布料上見到差不多秀色不等他吩咐就包好輕放到包裹裡哪知秋遠峰又抓起一小把這回秀色怔了怔表示不解。
秋遠峰緩聲道「你身上可有荷包之類的小布袋我要將他們的骨灰時刻戴在身上。」
秀色聞言怔怔愣住見過穿金戴銀其中不乏名貴珠寶首飾、瑪瑙寶石各類古怪的修飾物品也都開了眼可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要將父母的骨灰戴在身上驚訝之餘於心慼慼。
秀色尷尬一笑急忙取出一個精緻荷包「這是奴婢用天蠶絲精心縫製的無懼水火侵蝕。」說著拉開一小口。
秋遠峰小心翼翼地把一撮灰土放進荷包內凝望著三尺土坑喟然一歎撫摸腰間精緻荷包伸。」落日的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拖著很長兩個身影融成一起似乎到了天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