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無解 文 / 斷魂笛

    「只要努力就有機會贏得比賽？這種說法很天真。一個小嬰兒再怎樣努力也不可能打贏一個成年人。有些比賽是能贏下來的，有些比賽是贏不了的，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陸森

    *

    楊林運球通過中場，兩名身穿步行者隊球衣的九班球員防了上來，一前一後的站位，使楊林無論選擇哪個方向突破，都會遭到包夾。

    果然是包夾防守，小森猜得沒錯。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楊林仍然有些掃興，畢竟在兩人的嚴密防守下，得分就不會像平常那樣容易了。觀察了一下隊友的位置，楊林把球傳給了無人盯防的郭海川，快步衝向籃下。這本來應該是一個簡單的傳跑配合，可是楊林沒有等到傳過來的球，他環顧左右，發現兩名防守隊員仍然緊跟著，並沒有因為手中無球而放鬆對他的防守。

    這種防守，還真是讓人頭疼啊。楊林苦思著破解防守的辦法，九班的防守已經通過輪轉補上了郭海川面前的空檔。郭海川將球傳給空位的周羽龍，周羽龍見楊林沒有接球的機會，只好自己投籃，可惜選擇投籃的位置欠佳，球彈筐而出了。

    楊林本想憑借自己的身高和彈跳優勢沖搶前場籃板，但身邊的兩人像口香糖一樣緊緊地粘著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手毫不費力地摘走了這個籃板球。

    「大彪，籃板！注意搶籃板！」楊林沖吳展彪喊著。

    「防守！快回防！」周羽龍一邊向後場跑，一邊焦急地喊。

    楊林這才發現，球已經傳到了31號的手中，而31號現在的位置是——中圈！

    糟了！楊林想起陸森賽前交代，讓自己緊盯31號，可是開場沒多久，自己就漏人了。那感覺，就像是提了一桶水走到半路，才發現桶底有個窟窿一樣。

    「慕容楓，加油！耶！」在場邊的九班拉拉隊的助威聲中，31號輕鬆地上空籃得手。跑回己方半場時，鄙夷地斜了楊林一眼，向下比了個姆指。

    這個慕容楓，還真記仇。楊林歎了口氣。只不過是上星期看比賽時在場邊評論了一句，被他聽到了，就這樣念念不忘的，復仇心太強了。

    楊林運球過了半場，仍然是雙人防守，楊林把球傳了出去。這一球像是第一球的重演，球無法傳回楊林手中，這次出手的人是吳展彪，他沒有留意到底角無人防守的周羽龍，而是面對防守強打，沒有成功。球飛向中場的時候，楊林也開始往回飛奔，但慕容楓在更早的時候就開始移動了，領先楊林兩步，再次上空籃得手。

    可惡！這瘋狗的預判也太準了吧，這邊球才剛投出去，他就能判斷到自己人能搶到籃板球？不然不可能那麼早就開始向中場跑。楊林想到這裡，決定下次在進攻中盯緊慕容楓，絕不再給他快攻上籃的機會。

    被連續打了兩次快速反擊的一班開始出現混亂，吳展彪喊隊友幫自己擋人搶籃板，周羽龍喊著注意防守，可是誰也解決不了球隊面臨的困境。楊林在進攻中開始留意慕容楓的動向，結果是本來就遭到對手雙人防守的他，在進攻端幾乎消失了。

    慕容楓看著一班的進攻隊員臉上不知所措的表情，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他兜了一個小圈，悄無聲息地繞到運球準備側身強打的吳展彪背後。一直緊盯著他的楊林急忙大喊：「大彪，背後！」

    可是慕容楓沒有給吳展彪任何反應的時間，他像俯衝的隼一樣迅捷地出手，斷下球，開始向一班的半場發起進攻。

    「該死！」楊林低聲詛咒道。本來預想中可以輕鬆贏下的比賽，竟然開場就深陷泥潭。好在這個球對方沒有機會快攻，楊林在慕容楓側面邊跑邊干擾著，使他無法快速衝到籃下，一班的其他隊員已經趁機落入了防守位置。

    慕容楓在三分線外收住了腳步，放慢了進攻節奏。這一決定顯然非常明智，隨著九班的其他隊員落入攻擊位置，一班的防線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籃球在九班隊員手中傳遞著，耐心地尋找一班的防守漏洞。

    *

    「楊林需要更強有力的隊友的支持，九班的整體實力和團隊配合在一班之上，僅靠楊林一人，是贏不了球的。」場邊，是被學生們戲稱為中央部長的段老師。華浦中學的籃球隊積弱已久，作為校籃球隊的教練，段老師急於從新生中挖出幾個能讓籃球隊起死回生的明星球員。自從上一場一班與七班的比賽過後，楊林就進入了段老師的重點觀察名單。

    「九班打得很簡單，但很有效率。我們校隊也能這樣打的話，成績能提高不少。可惜……」校籃球隊隊長鍾瑋對九班簡單實用的打法嘖嘖稱讚。

    「可惜隊裡有那幾個毒瘤！」段老師憤然說道，「這次從新生中選完隊員，一定要想辦法讓那幾個渣滓滾蛋！」

    鍾瑋臉上露出既期待又擔憂的神情。

    *

    九班經過一連串的傳跑配合之後，找到了空位，由11號出手投籃，但這球沒有投進。而一班的進攻再次陷入了困境，球傳到郭海川手中，他倉促出手，球滑筐而過，九班的籃板球！

    反覆幾個回合，雖然楊林的緊盯限制住了慕容楓的快攻，但九班的陣地進攻仍能不斷得分，而一班僅由吳展彪籃下強打打入一球。場上比分是令所有一班學生尷尬的12：2。

    「陸森，想想辦法吧！」葉幽寧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樣輸得太難看了。」

    「這本來就是我們的打這場球的目的，要讓他們經歷一下困難局面，讓他們學會自己調整，爬出泥坑。我們坐在場下的人要對他們有信心，要能沉得住氣。」陸森不緊不慢地說。

    「太沉得住氣未必是件好事。」穆老師評論道，「有些泥坑，裡面的人越是掙扎，只會陷得越深。雖然理論上來說，沒有爬不出的泥坑，而且坐在泥坑外的你也對他們爬出泥坑充滿信心，但是他們自己已經沒有信心了。」

    陸森聞言沉思片刻，認同了穆老師的說法，沖裁判打出了暫停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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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暫停叫得太晚了。」段老師評論道，「現在一班已經落後10分了，氣勢完全被九班壓倒，這時候才叫暫停，恐怕很難起到效果。」

    鍾瑋點頭表示贊同，打量了一眼籃下穿著秋季校服的陸森，認為這位叫暫停的學生並不是一班籃球隊的成員，也許根本不會打籃球吧，讓外行人來當教練，在臨場指揮上出問題也不令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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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打得不錯。」陸森看著隊友們投來的詫異目光，解釋道：「我不是在開玩笑。在進攻打不開局面的情況下，大家仍然敢於出手，敢於承擔責任，所以我說大家打得不錯。」

    「奶奶個熊的，這球打得真窩囊！」吳展彪抱怨道。

    陸森低沉的嗓音突然提高，打斷了吳展彪的抱怨：「但是，除了一個人！」

    楊林無辜地看著陸森指向自己，聳了聳肩。

    「林子，你說剛才為什麼進攻打不起來？」陸森問。

    「他們雙人包夾防守，我接不到球。」楊林回答得很快。

    「球一開始發出來的時候，在誰手裡？」陸森追問道。

    「在我手裡。」楊林答道。

    「那你為什麼要傳出去？」陸森咄咄逼人地問。

    「這……」楊林猶豫了一下，爭辯道：「有兩個人防我，就有隊友無人防守了，我當然應該把球傳到空位上。」

    陸森沒有理會楊林的爭辯，繼續問道：「你認為他們兩個人能防住你嗎？」

    楊林躲閃著陸森銳利的目光。從那目光中楊林讀到，如果回答能，陸森一定會說出「那你還想去nba，難道是去當清潔工擦地板？」之類的話。

    「不能。」楊林感到自己似乎又落入陷阱了。

    陸森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雖然這笑容在楊林看來無比邪惡：「很好，既然他們防不住你，那麼你就讓他們嘗嘗輕視你的惡果吧，看他們還敢不敢只派兩人防你。進三分線之前，不准你傳球，明白了吧？」

    楊林機械地答應著。

    「小龍。」陸森轉向周羽龍，「你跟林子換防，去防31號，哪怕你不參與進攻，也給我隨時盯好他，如果讓他快攻進了球，就罰你陪練一個月。」

    周羽龍咧了咧嘴。

    「其他人，進攻時注意接應，防守跟緊人。好了，上場吧！」陸森轉了一圈，在每個人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一班的隊員們並沒有顯出高昂的鬥志，而是異常平靜地回到場上。場上場下，沒有幾個人認為陸森的暫停會有什麼效果。

    然而它確實有了效果。

    楊林運球通過半場，兩名防守球員又像之前一樣貼了上來。楊林深吸了一口氣，快速做了幾個弓步跨下運球，趁第一位防守球員還沒判斷清楚方向，起動，交叉步突破！第二位防守球員迎了上來，與第一人形成一前一側的包夾陣勢，但楊林沒有給他調整的時間，一個流暢的轉身運球，把兩人都甩在了身後。

    此時楊林面前，是收割完莊稼的田野一般開闊的場地，他已經不需要再猶豫，風從身邊呼嘯而過，籃球與地面撞擊發出疾馳的列車一樣的聲響，身後的兩人已經沒機會追上來，前面的三人也已經來不及補防，他飛了起來，雖然沒有翅膀，但仍然飛得很高，地球引力在這一刻顯得虛弱無比。楊林在空中滑翔，場上其他九名球員驚訝地仰望著他，場邊的所有觀眾都興奮地仰望著他，似乎他手中抓著的不是籃球，而是一顆能毀滅敵人的核彈。風吹亂了他的頭髮，他砸下的籃球衝亂了籃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