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人格交替 文 / 造化齋主
第十一章人格交替
魔王沒有繼續添油加醋，而是給彼得留下了足夠的想像空間，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引導工作，人生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他成功的將彼得引向了他期待的方向，那麼接下來用跑也好，用走路也好，只是速度快慢的問題。
因此，接下來他嚴格的依照一名神父該有的程序，為彼得進行洗禮儀式，事實上他的確有一份神父資格證明，雖然是唐寧花錢買來的。
做完這些之後，他就讓彼得回去了，接著竟然代替老牧師巴哈利在聖堂扮演起神父，替鎮上來禱告的居民解決了好幾個煩惱，大抵上對他來說，這只不過是他心血來潮的一番舉動，沒有任何意義，想做所以就做了。
莉莉斯一直在冷眼旁觀，馬薩卡沒有說話，伊伊倒是跟鎮上的一群小孩子玩得非常開心，到傍晚了還有些意猶未盡，依依不捨的離開，約定明天再接著玩。
到了深夜，魔王沒有去定好的旅店居住，而是來到郊外的平原上，望著漫天閃爍的星斗，莉莉斯安靜的跟在他身後。
「說說看吧，對於今天的見聞，有何等感想。」魔王開口道。
莉莉斯冷笑道：「看上去你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洗腦一個凡人需要那麼開心嗎？一個精神魔法足以讓你控制上千個這樣的普通人。」
「精神魔法，那種粗暴的，隨手會被人揭破的假面具？我需要的是一個會將我的話奉為真理的信徒，就像神主洗腦他的信徒一樣，那樣才有趣。一步一步引人墮落，步入難以自拔的深淵，這才是一位魔王該做的事。用暴力使人屈服，強行烙下契約，展現力量讓他們明白無法承擔背叛的後果，這種粗暴的行為地獄中的小鬼都懂得使用，太沒有技術含量了。」
「話說得這麼慢，你不是也用力量強行讓對方屈服了嗎？」
「那是屈服嗎？不，那只是下跪而已，算不上屈服，我只是展現出了一名魔王，或者說一名神主該有的實力而已，所謂神跡，不就是這種欺騙人的東西嗎？」
「你所做的，也不過是將自己的想法強行加給別人而已。」
「強行推銷自己的想法，這就是人類最愛做的事情，你看這片星空。」
魔王指了指天上，只見夜空中一顆顆星星散發出尖銳的刺人光芒，星光和夜空的黑暗絲毫不相混同，互相明確著邊界。
「所謂的星座，正是人類強行推銷想法的傑作，你看那片人馬星座，除了比較亮的六顆星星之外，其他星星都是孤獨的，即使是天馬的身體，也不過是遠隔數百光年的星星，四顆星星彼此都不認識，只是在無盡的宇宙中走動著，就因為人類強加的想法，才將它們連為一個叫做星座的幻想，從角度和光度上恣意地關聯著。事實上，它們不過是宇宙中隨處可見的，一顆顆冰冷的行星而已，也僅僅是如此。人不但喜歡將自我想法推銷給同類，連死物都不放過，一個個打上烙印，還樂此不疲。」
他對著星空伸出手掌，像是要一手將其握住……不，對他而言，更喜歡的是讓整個星空墜落進他的掌心。
莉莉斯沒有接話，依舊在冷眼旁觀。
正當魔王又要大發感歎的時候，忽然間，他的身體爆發出燦爛的光芒，前後左右上下一共六道魔法陣出現，以立方體的形式將他團團圍住。
「等的就是這一刻！」
莉莉斯眼中精光一亮，同時雙手按在魔法壁上，源源不斷的輸入魔力，加速封印魔法的進行。
面對這一切變化，魔王不露慌張，反而像是早就知道一樣，露出玩味的笑容道：「沒想到這麼快就到換班的時間了，正好，我也該休息一會了。」
那立方體的魔法陣向內壓縮，就像是圍困著某個物體一樣，壓縮進入了魔王的體內，他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物一樣，開始向下倒下，但是在到一半的時候，睜開了眼睛，生生止住了倒下的去勢，緩緩挺直了身體。
他的氣質和原來的完全不同，不再是詭異莫測，而是清冷如皎潔的月光，在旁邊都能感受到寧靜安定的氣息。
「魔王大人，你終於回來了！」
莉莉斯在欣喜的驚呼中，一把跳過去抱住唐寧，哇哇叫著轉了好幾個圈。
「暫時回來了。」唐寧倒是不顯得有多麼得意，很冷靜的用手撫摸已經能夠到他肩膀的腦袋，
等到落地後，莉莉斯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臉蛋一下子漲紅，不好意思再對上視線，低著頭道：「剛、剛才的不算，我可不是因為看見魔王大人回來才開心，只是剛才那個傢伙太討厭了，現在終於可以不用看見他那張自以為是的臉，所以才開心的，你、你可別誤會了。」
唐寧信以為真，皺眉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別開心的太早，那種人格只是暫時被封入體內而已，難以保證什麼時候會再度出來，我和他的較量，現在只是剛剛起步。」
莉莉斯失望道：「怎麼會這樣，魔王大人不是事先佈置好了嗎？剛剛的觸髮型的封印陣，不就是為了封印那個討厭的傢伙才準備的嗎？」
「他擁有了我的記憶，自然也知道這些佈置好的陷阱。」
「他既然已經知道，為什麼不提前排除陷阱？」
唐寧沉思道：「可能是覺得這樣比較有趣吧，對他來說，趣味高過一切——這是我的推論，未必正確，他的真實想法我也很難把握住，畢竟是和我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毫無規律可言，就算擁有相同的記憶，目睹他的所作所為，也猜不准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莉莉斯嘟嘴道：「那接下來怎麼辦，莉莉斯才不想和那個討厭的傢伙一起行動。」
「就目前來看，是我擁有主場優勢，畢竟對這具身體的熟悉度我要高過他，而且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被我封印掉，很奇怪的人格，說實話，我真的很有躲在一旁，慢慢研究他的興趣。」
一直不曾開口的馬薩卡，高呼道：「大哥，千萬不要啊！萬一他也對你感興趣，這豈不成自攻自受了，變相的自戀症候群啊！你還要趕快將他封印掉吧，我可是害怕得不行，就怕他突然心血來潮，把我一頁頁拆下來慢慢燒烤什麼的，這種事他完全做得出來！」
唐寧遲疑了一下，反問道：「這種事不是很普通嗎？」
莉莉斯點頭表示贊同：「對受虐狂來講，也算是一種獎勵吧。」
「本大爺才不是受虐狂，倒不如說是超的性格。」
「雖然就以往的經歷來看，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但姑且當做這樣吧。不過關於安全這一點，倒是可以稍稍放心，他並非是橫降下來的人格，而是從我的基礎上衍生出來的，以樹做比喻的話，他就是同一個樹幹上，生長出來的迥異於其他樹枝的變化，儘管前進的方向不同，但追根溯源，仍是出自同一個樹幹。因此，儘管他做事天馬行空，隨心所欲，可在一定程度上會受到我的影響，下意識會避免去做那些對我而言也是極端禁忌的事情。」
馬薩卡想了想，也表示贊同：「的確，雖然他的嘴炮功夫一如既往的強大，行事一樣肆無忌憚，但並沒有真正的胡來，在我看來，他並非是帶上了枷鎖，依舊是到處橫衝直撞，但是本身所處的世界被限定住了。」
「同處一具身體，我還是能影響到他，雖然不是決定性的，但就像是用一根細線綁住了他的手臂，儘管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扯斷，可若是省點力氣也能達到目標的話，他便懶得去扯斷細線。」
馬薩開皺眉道：「這終究治標不治本，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壓倒他的把握，總是放任他存在，終究是個隱患，好刀也該握在手裡才對。」
「如果他是獨立的存在，我拿他也沒有辦法，只能靠著實力取勝，不過現在既然處於同一具身體，雙方都會不斷的相互熟悉，掌握彼此的情報，那麼勝算在我這一邊，這並非雙方的智慧差距，而是行事風格的差別。於他而言，就算掌握再多對手的情報，也會不屑一顧，但換成我的話就會加以利用，所以時間越久對我越有利，真正壓倒他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那就一定要快一點，莉莉斯可等不了太久，莉莉斯跟那個討厭的傢伙相性太差，一起呼吸同樣的空氣都覺得噁心，多待一刻都覺得是煎熬。只要能排除那個討厭的傢伙，有什麼需要莉莉斯做的，儘管吩咐！」
「稍稍等一下吧，讓我結合發生過的事情，整理好思緒。」
一拍腦袋就能想出主意來，那已經無關智慧了，而是天降計謀。唐寧雖然與另外的人格共享記憶，但還是需要進行讀取，才能明白一切，然後從細節中抽絲剝繭，分析出有利的情報，雖然無法對那個人格進行預測，但是可以預測他正在籌謀的計劃，並加以利用，畢竟雙方已知的情報都是相同的。
唐寧這一思考就是大半個夜，這是絕無僅有的，在情報充分的前提下，他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提出一個基本詳盡的計劃，之後再慢慢加以修改，這是他最擅長的事情，當初對付維多利亞的戰術，也不過用了一刻鐘，可是現在他不僅用樹枝在地上作畫來完善計劃，還不斷的推翻掉上一個看上去相當完整的計劃。
顯然，這是他有史以來遇見的最棘手的對手，不但雙方智慧相等，而且毫無邏輯可循。
莉莉斯就這麼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撐著下巴看著他，好像百看不厭。伊伊倒是不在乎環境，直接趴在草叢上，用尾巴蓋著半個身體就呼呼大睡，甚至嘴角流下了香甜的口涎，嘟囔著「再也吃不下了」之類的夢話。
等到黎明將現的時候，唐寧這才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馬薩卡心急道：「怎麼樣，想出完善的計劃了沒有，趕緊拆掉這個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吧，小的心臟有些吃不消。」
唐寧搖了搖頭。
馬薩卡慘叫道：「不會吧，想了這麼久都沒想出方法！連你都不行，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
唐寧還是搖頭：「不是沒有方法，而是不能說，說了他就知道了，雖然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哪怕他知道，也有很大可能會置之不理，但我不能將可能性賭在他的心情上。」
莉莉斯長出一口氣：「不管怎麼說，有方法就好，接下來我們能幫上什麼忙？」
「首先，復仇的行動還是要繼續下去，不過想要讓那人配合我的計劃行動，顯然不可能，那麼只能是由我來配合他的計劃行動；其次，如果他有任務佈置給你們，不必違抗，盡可能的去完成它，但是又不能太積極，最好只拿出五分幹勁，記住不抵擋不順從；最後，不要對他太過排斥，也不需要將他當做敵人對待，對他來說，失去了你們，有意思的事情就會失去不少，你們就像對待勇者模式的我一樣對待他就可以了，姑且稱之為諷者模式吧。」
馬薩卡膛目結舌道：「諷者？是瘋者模式吧！」
莉莉斯不情不願道：「既然魔王大人這麼說的話，莉莉斯就稍稍聽一些吧，不過討厭依舊是討厭，不會因此而改變。」
「這樣就夠了。走吧，不能讓他的計劃出現意外，否則只會觸發更加糟糕的變數。」
唐寧先是將熟睡中的伊伊抱起來，邁步向著聖堂走去，莉莉斯偷偷露出羨慕的目光，不過一旦唐寧看過來，她就哼的一聲撇過頭去。
在小鎮的街上買了一些清淡的早餐，唐寧來到聖堂，發現老牧師巴哈利正站在大門口，一看見他，就匆匆跑過來抓住手，感激道：「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唐泰斯伯爵，您究竟給那孩子施加了什麼神法，哦，如果世上真有這樣的神術，我希望每一個牧師都能夠掌握，那麼很快人間將不再有戰爭，會成為真正的伊甸園。」
他激動起來，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唐寧擔心他會犯心臟病，暗中施加了鎮定心神的魔法。
巴哈利緩緩解釋起來：「昨天晚上，他一回家就向我和我的姐姐道歉，懺悔這些年來犯下的過錯，並請求我們的原諒。他還向我哭訴了內心的煩惱，我真沒想到他一直抱有這樣的痛苦，我從來只會歎氣，責備他為什麼不聽話，卻根本沒有理解過他真正的想法。」
說到激動處，巴哈利忍不住老淚，大抵對於父母而言，最為感動的，就是能看見浪子回頭。
暫且不論彼得是否真的浪子回頭，可雙方的坦誠公佈，就是關係冰釋的吉兆，很多時候，父母與子女的矛盾就在於彼此間的隱瞞，不交流不溝通，能夠踏出這一步，就是最關鍵的一步。
這一結果早就在諷者唐寧預料之中，當然他並非真的想看這出人間喜劇，而是要利用巴哈利的感動，來增加彼得的愧疚感，令他深刻明白這些年來帶給養父養母的傷害，然後再利用彼得的愧疚感，增加他對那位素未謀面的父親的仇恨。
若不是為了見親生父親一面，他又怎麼可能幹下這些錯事，不幹下這些錯事，他的養父母怎麼會傷心絕望，歸根結底都是那個人錯！
人本來就擅長推卸責任，也許彼得一開始是真的想引起父親的注意，但是後來越陷越深，畢竟年輕人很容易受周圍人的影響，導致假戲真做也是再正常不過。這一下，哪怕是他惡意犯下的過錯，也全給推給生父的頭上。
我是無辜的！
這是所有人面對指責時心中生出的第一個念頭，無論是否真的無辜。
在安撫並送走老牧師巴哈利之後，彼得也遲遲趕到，因為諷者唐寧答應過要帶他入門，成為一名牧師。
剛看見唐寧的時候，彼得稍稍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隨即消失了，他敏銳的感受到唐寧與昨天的不同，可終究相處時間不長，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不同，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放諸腦後也就沒有了。
「要成為牧師的話，首先要確定你要信奉的神靈，雖然說以整個光明教作為籠統概念也並非不可以，但最終仍是要回歸到某一神靈，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做出決定。」
「大人認為我信奉哪一位神靈比較好？就我感覺的話，果然還是跟大人一樣，信奉憤怒天使烏利爾比較好，這樣也比較符合我的心情。」
唐寧搖頭道：「烏利爾雖是憤怒天使，但他同時又是守護秩序的義之天使，什麼是秩序？兒女服從父母，就是秩序，你懷著對生父的憤怒心情，是無法獲得他的認可的。」
「那麼我應該選擇哪位神靈呢？」
「伊比利斯，那是最適合你的信仰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