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九十七章 鐵拳傷情 文 / 狂沙
韓夜冰含笑望著雨中的藍色背影,飄逸飛揚的金髮被雨水打濕,垂落在趙烈肩頭,回頭看著緩緩流淌的洛水,總是不見波瀾,靜靜地、緩緩地流動著,卻帶走了多少歲月的滄桑和愛恨情愁,她會想,那些河水長流不息是不是因為無休止的歎息和嗚咽呢?當她看到雨中的兩隻翠鳥快活地跳上跳下時,她會露出開心笑容。
趙烈從雨中回到船艙,像個孩子那樣開心,全然沒有黑虎幫主的威嚴,伸出舌頭傻笑道:「細雨如霧,江風雖然一直吹,但煙雨卻更迷濛了。」他用雙手把頭上細細的雨水抹掉,凌亂的頭髮讓韓夜冰露出了笑容。
俏臉燃燒著明艷的亮光,唇角輕吐出一抹笑意,漣漪般擴大為一個動人的笑容,秀麗如彎月的長睫毛下修長明朗的美目靈光閃爍,柔和的眼窩把韓夜冰的眼睛襯托得明媚亮澤,秀挺筆直的鼻子下兩片櫻唇豐潤鮮紅,時盈笑意令她更顯眉目如畫。
韓夜冰微笑道:「我知道你喜歡飲酒,這裡有些陳釀花彫,口味很不錯,我陪你喝幾杯吧,我已經溫過了,你淋雨之後飲之,口味更佳。」啟封後酒香四溢,待飲之,口感圓潤,味甘勁足常人飲酒,趙烈感覺到有一團晶瑩在舌上滑動,似含有滿口珍珠,滋潤不已。
趙烈似乎看到了她的內心,綠水青山,朝霞夕陽,風霜雨雪,春夏秋冬,都能讓她慨歎;一棵草,一朵花,一隻小動物,都能讓她感動;青苔的舊屋,情意綿綿的老歌,都能讓她流淚,她的情感,融化在自然的天空中,融化在生命的旅途中。
韓夜冰輕逸飄灑,右手拿著一支宛如雲絮般輕飄飄的畫筆,讓人覺得見了就一陣輕鬆寫意之感颯然而來,船外細雨輕輕飄動,宛如白色的流煙那般。
趙烈忽然堅定道:「我們不會再分離了,以前我沒有力量保護你,可是現在黑虎幫不但控制了江南,而且勢力迅速發展,幫中猛將如雲,希望你能和我回到黑虎山,絕對不會有人傷害到你!」此刻小舟遠處至少有近百名黑虎幫眾守衛,防守堅固如鐵,就連蒼蠅也別想靠近。
韓夜冰溫軟而充滿性格的紅色櫻唇微啟道:「我不喜歡血腥江湖,喜歡四處漂泊,你願意隨我遍游世間嗎?你能放下江湖嗎?」
趙烈露出無賴笑容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捨不得讓你離開,我們好久沒見面,你也不忍心讓我獨自返回黑虎山吧,你答應會隨我漫遊江南水鄉,你看到周圍猶如銅城鐵牆的護衛嗎,你怎麼可能離開?」
韓夜冰忍不住微笑道:「你真是無賴,居然膽敢動用黑虎幫的力量來威脅我,你有時候真的像孩子。」
碧綠清澈的洛水河滾滾朝東流去,幾條狹窄細長的漁船悠閒地在江上隨波蕩漾,船上漁夫動作輕鬆舒展將漁網撒向了水面,沒有憂愁,也沒有掛牽,只有平淡寧靜的生活。小舟順水不知不覺漂到了下游的龍門石窟。
兩岸的崖壁上山上翠柏成林,鬱鬱蒼蒼,挺立如刀削般崖壁,兩山窟龕,密如蜂窩,到處是密密麻麻的精巧窟龕,碑刻題記和富麗的佛像佛塔。
趙烈心中劇震,起身凝望氣勢雄偉的龍門石窟,龍門血戰似乎就發生在昨日,心情澎湃,雙拳緊握,當年在這裡怒為紅顏,孤身激戰六大門派,可是他和蕭碧痕卻未來得及說話,此刻也不知道她在何處?想到蕭碧痕,他很快想到了命絕大雁塔的鬼王,心中發冷,如何面對這件事情呢?他回頭凝望依然靜靜坐在船艙中的韓夜冰。
韓夜冰早就聽說了龍門血戰轟轟烈烈的故事,黑榜第一高手蕭碧痕殺了鬼王也是眾人皆知,她忽然輕聲道:「你又想起了蕭碧痕嗎?無名府的四大高手曾經找到我,希望我重新建立無名府,然後彙集府中高手殺了蕭碧痕,可是我知道大雁塔那場激戰乃是光明正大的搏殺,江湖就是這樣殘酷,每個人都是提著腦袋過日子,生死不過瞬間,若不能看透生死,根本不能進入江湖。」
她的話語異常寧靜平和,「我並不想殺了蕭碧痕,極度討厭江湖仇殺,可我也不會見她,無名府的四大高手性格激烈,他們絕不會放過蕭碧痕,我不停逃避,就是想要離開江湖,可還是在洛陽遇到你。」寧靜如水的眼神中隱藏著深深的痛苦,她只能漂泊世間,殺了蕭碧痕並不能挽回父親的生命,父親的離去讓她傷心欲絕,只能不停逃避。
峭壁上那些巍峨雄壯的佛像面目猙獰、咄咄逼人,絲毫沒有大慈大悲的模樣,趙烈好恨這些神佛的無情和命運的殘酷,胸口充滿悲憤,心神激盪,渾身冰冷,不知道該如說什麼,氣氛驀然變得壓抑深沉。
站在船尾的鐵拳王恨無極定定凝望龍門石窟,目光迅速變換,眼中終於露出了極度痛苦的目光,身子開始猛烈顫抖,面目肌肉顫動,雙拳緊握。
趙烈此刻心亂如麻,完全忽視了船尾恨無極的變化。
恨無極忽然把手伸到懷中,雙手顫抖,眼前似乎浮現無盡鮮血,咬牙冷冷凌空朝趙烈射出毒針,空中頓時暴起一陣黑雲,身外真元透氣而出,強大程度引得旁邊的空氣都被刮出來了虹光,也是和他臉上的顏色一般,連續不停地幻變著,呈現出一種難以見到的瑰麗。
趙烈毫無防備,根本沒料到恨無極會忽然暗中偷襲,千鈞一髮之際,藍色身子硬生生朝旁邊側移開,雙拳迅速捲起陣陣黑色的強橫旋風,但聞「叮,叮,叮!」的聲音紛紛響起,無數細小毒針射在了小船的頂棚之上。
韓夜冰忽然輕吟一聲,大腿被一根毒針射中,臉色驀然變得蒼白,身子軟軟就要倒下。
趙烈大驚之下,趕緊把韓夜冰凌空橫身抱住,雙手閃電般連接點住傷口附近的穴位,防止毒液擴散,拚命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
恨無極鐵塔般的身子沒有絲毫停頓,眼中射出怨毒目光,雙拳狠狠朝趙烈擊出,勁氣爆空生響,震人耳鼓。
趙烈此刻正凝神用內力為韓夜冰護住心脈,駭然發覺毒素已經在她體內迅速擴散,雖然明知恨無極的鐵拳朝後背擊來,可是無法分身應付,只能用後背硬捱了一拳。
「蓬」的一聲悶響,恨無極的鐵拳結結實實地錘在趙烈後背,藍色長袍驀然碎裂,恨無極拳頭的強大力量把兩人震離了船身,趙烈緊緊摟著韓夜冰,右手始終護住她的心脈,居然平平飛越了二十丈的水面,連續不斷把內力輸入她體內,堪堪落在洛水河畔,直到此刻,他嘴邊才流出了一絲鮮血。
恨無極雙手震得發麻,眼中露出了欽佩神色,趙烈臨敵經驗異常豐富,巧妙使藍色袍服鼓滿氣勁,居然借助充盈真氣的袍服破去了他必殺的毒砂掌,恨無極咬牙飛身躍過水面,霸道拳風捲起層層水浪席捲而起,聲勢驚人。
趙烈勉強壓用內力壓制住了韓夜冰體內的毒素,心中無比憤怒,倏忽間翻身從地面弓身彈起,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自有種渾然無間、行雲流水的氣勢,驀然在空中暴喝一聲,痛快吐出口中鮮血。
黑虎拳頓時釋放出了灼熱真氣,能輕易把對手經脈灼傷破損,真氣其快無比的累聚在拳頭之上,循環相疊,很快就集起一團強大的黑色真元,其聲之響亮,其音之宏大,直震得附近空間嗡嗡作響,讓人耳膜發麻。
恨無極雄壯的拳勁被破開,竟然趙烈揮出的勁氣往橫帶引,恨無極立時像一片浮雲般橫飛開去,他的手腕先是劇痛,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勁氣閃電般入侵,酸麻迅速蔓延往全身經脈,那種難受的感覺,彷彿全身被毒蟻噙噬的慘況!
恨無極雖然偷襲也未能殺了趙烈,心中不是滋味,明知不是對手,鐵掌依舊傲然對上趙烈的左拳,只覺虛蕩而不著力,心叫不妙時正欲後退,趙烈的拳勁這才吐實,恨無極慘哼一聲,飛退出三丈開外,臉陣紅陣白,渾身氣血沸騰!
趙烈憤怒之下揮拳如雷,手中雙拳化作千萬道閃電般的黑色光芒,以掌作刀,斜側裡劈出數十道刀氣,同時以微小的角度切出,彎了一個大大的弧度,密密的元氣所組成的氣勁凌空擊出,滾切空氣的聲音組成了短暫但又連續出現的嘯音,聲勢之強,擋者披靡,無堅不摧!
恨無極抱定了必死決心,寧折不彎,自然也是招招硬接,十招過後已被震得眼冒火星,眼前驀然發黑,頭暈目眩,強悍的身子竟然被趙烈揮拳硬生生震飛,朝後凌空撞斷了三四丈遠處的大樹。
恨無極撞斷大樹之後朝前彈出,重重墜落地面,肋骨已被震斷數根!鼻子,嘴巴流出了大量鮮血,他右手撐在地面,頑強地站了起來,臉龐鮮血粘滿灰塵,望上去猙獰恐怖。
直到此刻,數十名黑虎幫眾才反應過來,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把恨無極圍了起來。
趙烈臉色鐵青,目光陰沉,沒想到統領黑虎鐵衛的首領居然膽敢暗殺背叛,剛剛還在韓夜冰面前誇耀如何安全,黑虎幫實力如何強大,可是眨眼間就遭受攻擊,心裡憤怒異常,臉上青筋暴露,恨不得把恨無極拖出去五馬分屍!
恨無極似乎沒有望到周圍森冷的刀劍,忽然大聲道:「趙烈,我要殺的人是你,那位姑娘乃是無辜之人,我這裡有黑白兩份解藥,黑色粉末取一半,然後混合全部白色粉末摻水服之,否則她必死無疑!」
趙烈雖然用內力暫時壓制住韓夜冰體內毒素蔓延,但她此刻臉色灰白如土,疼得連蒼白的臉都整個發青了,卻依然還是咬緊牙關,半聲不吭,其膽氣之狠絕,嘴唇都被咬出了絲絲鮮血,她心志的堅韌立刻表露無疑!
趙烈心疼無比,轉身定定凝視桀驁不羈的恨無極,目光閃爍,終於作出了決定,伸手接過解藥,迅速抱著韓夜冰飛到船艙之中,飛速把解藥混合江水給她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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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烈知道情況緊急,也顧不了許多,輕輕把韓夜冰的繡邊紫綢褲給撕開了一大幅,露出了裡面的素色褻褲,使得一雙修長雪白的大腿整個暴露了出來,藍汪汪的毒針幾乎全部沒入了柔嫩大腿,很少見陽光的長腿顯得異常白皙。
趙烈握住韓夜冰白軟軟的大腿根處,防止毒素順著經脈竄進臟腑,同時手心源源不停地送出強橫真氣,想要把毒針和周圍毒液逼出來。
韓夜冰頓時感到了破髓硬刮的抽心疼痛,眉頭微蹙,但很快,身子好像被什麼軟綿綿細密密的東西給包住了那般,好似挖心般的刺骨酸疼卻是已經逐漸消失,疼痛消退後,神智開始清楚,因此她蒼白中之前因疼得有點發青的臉色,立刻就變得暈生霞起,在白皙中透出一股艷媚,展示出和平日裡不同的嫵媚。
她清楚感覺到撫按在大腿的一隻大手,宛如火燒般灼燙,透出了陣陣如波一般的熱力,使得身體像是被什麼暖暖的熱力給包覆了起來一樣,再也感受不到那宛如挖在心口的疼痛,反而出現一種骨頭都有點酥酥的麻感,素手於是緊緊捉著趙烈下伸的臂膀,發出了嚶嚀輕哼,是強忍的痛苦,抑或是婉轉的嬌啼,她也無法分辨,腰身不由得輕輕地弓起,就像是在她的體內每一個部份,都被一種柔柔的羽絨塞得滿滿的那般,讓她只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藍汪汪的毒針伴隨黑色鮮血緩緩逼出,韓夜冰一雙幾乎從不曾見光的腿膚顯得宛如玉脂那般地圓潤透明,呈現出一種艷艷的媚力,光滑如羊脂,加上她側轉身後露出隱約的『臀』溝,柔順的頭髮經過之前手掌撫弄而顯得有些凌亂,更讓人感覺出一股傭傭的原始魅態。
趙烈心弦震動,竟也望得呆了,發現心跳有些不正常,深深吸氣,然後輕柔地把繡邊紫綢褲掩在上面,驚艷的畫卷頓時消失了,可他的心還在「怦,怦」劇烈跳動,他擦去了額頭密密麻麻的汗水,輕聲道:「應該沒事了,你先在船裡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恨無極雖然被趙烈重傷,肋骨斷裂,但依然咬牙倔強站立,高大威猛身子如山般牢固。
趙烈徑直走到恨無極面前,冷冷道:「你為什麼要殺我?」
恨無極仰天狂笑道:「十三年前,我的父母妻兒被蕭碧痕所殺,屍骨無存!兩年前,我率領三個生死與共的好兄弟與眾多英雄豪傑在龍門石窟圍剿蕭碧痕,戰況激烈,可恨三個好兄弟先後被蕭碧痕斬殺,眼看此魔女即將被眾人亂劍砍死,可是你卻把她救出,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你!本來我加入黑虎幫是為了找機會殺蕭碧痕,可是今日面對曾經染滿鮮血的龍門石窟,彷彿看到了眾兄弟在我面前慘烈死亡,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再也無法忍受,哈哈!既然技不如人,要殺要剮也無所畏懼!」
趙烈驀然握緊雙拳,冷冷道:「你可知道背叛我的下場?就算是當年威震天下的卓不凡我也照樣砍下腦袋!」
恨無極雖然身受重傷,依然毫不畏懼道:「我並非背叛你,加入黑虎幫就是為了殺了魔女,砍頭不過碗口大的疤,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張口發出長嘯,想要把鮮血吐在趙烈身上,同時傲然揮拳擊出,早已不存活命的想法。
趙烈任憑那些血滴落在身上和臉上,面無表情,目光冰冷深沉,心頭在那瞬間湧上無盡的殺意,決心利用鐵腕手段避免黑虎幫再次出現背叛的事情!
旁邊的黑虎幫眾紛紛拔刀,眼看恨無極即將被亂刀剁死,不料卻被趙烈揮手擋住,拳頭輕輕擊出,本是平平無奇的一招,由趙烈使出來就是另一回事。
「砰」的一聲悶響,趙烈的拳頭結實地擊在恨無極臉上,恨無極頓時在空中翻滾著摔了出去,數顆門牙被擊碎,鼻樑骨也軟軟塌了下來,恨無極咆哮著挺身而起,整張臉都是紅艷艷的鮮血,鐵拳如風,再次擊出。
趙烈冷冷揮拳迎上,「喀嚓」一聲,恨無極的右臂被生生震斷,身子也被再次震飛出去,重重墜落地面!
趙烈縱身躍起,用力踩在他的頭上,緩緩拔出了長刀冰心。
良久,手中的冰冷長刀還是沒有劈下,畢竟恨無極也算是條漢子,並沒有利用韓夜冰來威脅,他心裡的憤怒逐漸化作片片悲涼,神態蕭瑟,忽然淡淡道:「你走吧,我在黑虎山等你來殺我!」
恨無極為了仇恨,強忍恥辱,掙扎著離開了龍門石窟,咬牙不讓重傷的身子倒下。
傍晚落日如血,洛水河依然寧靜流過,龍門石窟上面密密麻麻的石佛冷眼凝望血色世界,絲毫不為所動。
江湖隨時充滿了死亡氣息,稍微不慎就會帶來無盡的傷痛。
趙烈神色陰沉地站在江邊,心如潮水,「恨無極乃是鐵骨錚錚的英雄豪傑,可是為了蕭碧痕卻不惜採用卑鄙方法暗殺,仇恨的力量真讓人恐怖!她身上血腥殺戮太重,不知以後我將如何面對?難道真要為了她在江湖掀起血腥屠殺嗎,真的要為她與整個江湖為敵嗎?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重了?韓夜冰差點香消玉隕,江湖與美女難道真的不可兼得嗎?」
「江湖之路遠比想像中艱難許多,憑借匹夫之勇根本無法真正稱霸江湖,無論面對多少困難也要走下去,既然選擇了,就絕不會放棄!」趙烈望了一眼停靠在岸邊的小舟,陰沉霸道的眼神頓時化為繞指柔。
身後的一名長刀鐵騎忽然上前輕聲道:「稟報幫主,接飛鴿傳書,萬象分舵已經死了十幾個兄弟,就連分舵主冷群剛也離奇死亡,眾人都在說萬象山莊鬧鬼了。」
趙烈渾身驀然散發出冰冷氣息,雙拳緊握,充滿殺意的雙眸瞬間恢復寧靜,淡淡道:「過幾天正好是我那些好兄弟的忌日,我就到萬象山莊把這些鬼魂揪出來忌拜我的好兄弟!此外吩咐周長空快馬趕到萬象山莊與我匯合。」
洛水河畔蜿蜒精緻的香居,趙烈和韓夜冰靜靜相對坐著,風中瀰漫著離別的傷感,「樓前一泓清水,身歸影裡江月瘦,幽夢曇花執誰手?風清綠煙柳,飄花識盡愁,何必苦吟春?殘花淡後覓從頭。」
韓夜冰面帶微笑,雙眸似乎不帶人間煙火,悅耳的聲音柔柔地道:「分離不過是為了下次重逢,真正的美麗是在克服痛苦之後才會出現的,有時候分離比相聚更加恆久絢爛。」
趙烈沉聲道:「或許你說得對,相見不如懷念。」他忽然注視到擺放在角落裡的寒月短弓,那是她曾經心愛之物,可是此刻卻那麼隨隨便便的擱在角落,沾滿了灰塵。
「這把寒月短弓送給我吧,看到它我就會想起你。」趙烈輕聲道。
韓夜冰柔聲道:「你喜歡就帶走吧,我已經不再用它了。」小巧柔軟的嘴唇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短髮襯托出飄然獨立的個性,一撮劉海輕柔地覆在額上,眼角朝上傾斜高挑。
趙烈癡癡凝望,忽然露出灑脫輕狂的笑容,大聲道:「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我們總有一天不會再分離,無論你在何處,哪怕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來找你,我說到就會做到!」
沉重馬蹄踏在石板大街上,如密雨敲窗,戰鼓雷鳴。趙烈率領數百鐵騎狂奔而去,就在騎馬奔馳而出城門的瞬間,他忽然勒馬停下,不等駿馬高揚的前蹄落地,藍色身子已經飄然而下。
楊影靜靜站在城門口,內著銀白色的緊扣勁裝,頭上束著三疊高髻,斜插銀鳳貴妃簪,看起來就有點像是一位宮中的妃子,趁便輕裝外出的娉婷麗人,她把手中的荷包遞給趙烈道,「這是上等麝香,開經絡,透肌骨,你疲憊的時候能讓你解乏,我會在洛陽等你來看我。」她臉上掛著矜持的微笑,沒有太多火辣的話語,靜靜站立,雙手交叉垂在身前,亭亭玉立,猶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
趙烈胸前懷中揣放著極名貴的麝香荷包,清楚明白楊影的款款真情,濃郁的香氣經久不散,三丈外也可聞到香氣,他心中充滿溫情,豪情滿胸,揚鞭奔馳,身後只留下了楊影默默佇立風中的身影,「洛陽花狂風有情,獨留殘淚藏心中。」
夜色漸漸暗淡,明月小樓無語。韓夜冰心中的孤獨和悲傷無人訴情衷,冷淡的房間在深夜越發冰冷,她毫無睡意,眼神迷茫,似乎在思索什麼?殘夢未醒,孤獨地在她的天空中飛翔,最終觸摸到綿綿白雲,感受風迎面吹來時的快樂。
可是夢醒後呢?韓夜冰就像白雲輕輕飄蕩世間,為了她心中的夢想四處流浪,告知欲來的風雨,然後繼續飄遊,喜歡在深夜凝望星空,拿起風的畫筆,描繪著模糊的臉龐,模糊的輪廓卻分明有著一雙憂鬱的眼神。
她的眼瞳又黑又亮,身穿緊身淡紫色飛雲袍,似嫌單薄了點,輕盈流動,俏麗身子彷彿可以隨風起舞,她不由自主地畫出了一個藍色背影,長髮微微晃動,背影卻逐漸模糊,難道是她的淚水把水墨弄得凌亂濕潤嗎?在最初相識的某個日子,在不經意間被放逐,心動如初。
趙烈在半夜時分策馬趕到了萬象山莊,寬闊的石橋竟然籠罩在黑霧之中,橋上飄蕩著密密麻麻的白色布條,招魂幡和紙錢,刺眼的白色在暗淡夜色中平添幾分哀傷詭異,天空沒有星星月亮,偌大的萬象分舵顯得死氣沉沉,彷彿裡面隱藏著無數惡魔。
寬廣的萬象山莊無聲無息,死般的寂靜。趙烈獨自默默踏上了寬闊古老的石橋,那些飛舞在空中的白色紙錢妖艷落在身上,落在眼前,隨風在地面翻滾掙扎,帶來了莫名的寒意,他靜靜聆聽迴盪在山莊中喪事法事的暗淡聲音,凝神望著那陡然飄蕩在風中的白色招魂幡,目光閃爍,臉上浮現了冷笑。
周長空早就在門口恭敬站立,看到趙烈的身影,遠遠就跪在地面沉痛道:「恨無極乃是屬下親自提拔成為黑虎鐵衛的首領,沒想恨無極竟然暗殺幫主,此事關係重大,屬下嚴重失職,罪不可赦,請幫主處罰!」
趙烈緩緩走到周長空面前,靜靜凝視,周長空雖然絕非英俊之人,但五官端正,鼻樑彎曲如鉤,身態輕逸飄灑,精明幹練,身上華服總是乾淨整潔,衣服上連微小皺紋也沒有,兩把精鋼長劍已經卸下放在身前。
良久,趙烈微笑著對周長空道:「我讓你趕到萬象山莊,並非是怪罪於你,恨無極的確是難得人才,這不是你的錯,雖然我想盡力化解和整個江湖的仇怨,不想讓黑虎幫與江湖為敵,但有些東西是無法化解的,你加入黑虎幫後,立下了赫赫戰功,幫務也管理得井井有條,你先站起來吧。」
周長空沉聲道:「多謝幫主的免責之恩,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
趙烈冷冷道:「我也不想再看到這種事情,黑虎幫迅速擴張,幫眾難免龍蛇混雜,以後你負責審查幫中兄弟,全面整頓幫務,誰若想膽敢背叛我和黑虎幫,無論是誰,統統殺無赦!」恨無極的背叛讓他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不得不用高壓來控制日益擴張的幫眾,江湖之路依然漫長而艱難。
周長空驀然感到趙烈身上迸發出了強烈寒意,深深吸氣,沒有答話。
趙烈接著道:「黑虎城的修建進展如何?你在萬象山莊可否查明那些兄弟離奇死亡的真正原因?」
周長空恭敬答道:「修建黑虎城進展順利,肯定可以在一年之內完工,那將會是江湖中前所未有的巨大城堡,規模空前絕後,城外和城中機關堡壘密佈,護城河寬達十丈,城牆上三步一崗樓,十步一箭樓,而且裡面隱含八卦周易之術,易守難攻,不久的將來,黑虎城將成為武林的中心。」
「萬象分舵目前已經死了十七個兄弟,其中包括了分舵主冷群剛,死因很奇怪,並沒有明顯的外傷和內傷,面目皆露出恐懼神色,似乎是被活活嚇死,而且許多兄弟也曾經在山莊內望到像鬼魂般的影子,此刻偌大山莊中,近百兄弟人心惶惶。」周長空說到這裡略微停了下來。
「但屬下認真勘察現場,還是發覺了不少破綻和蛛絲馬跡,這顯然是敵人精心設置的陰謀,對手肯定是神出鬼沒的高手,只是屬下暫時還不知道對方的真正目的。」周長空挺直腰板,精神飽滿,有條不紊地沉聲道出。
趙烈淡淡道:「我早就聽說你擅長追蹤破案的奇術,心思敏銳如絲,所以特地把你調到這裡,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對手膽敢在萬象山莊神不知,鬼不覺就殺了這麼多人,顯然是精心策劃設計,實力不可小視,這次我一定要拿他們的鮮血來祭奠曾經在這裡慘烈死亡的好兄弟!」
萬象山莊裡面熟悉的花草樓閣忽然變得陌生森冷,趙烈眼前總是跳躍出眾多好兄弟悲傷憤怒的目光和鮮紅血腥的血色,這難道真是一個不祥之地嗎?山莊裡面的兄弟面無血色,神態萎靡,顯然這些日子在心驚膽戰中度過。
趙烈如山堅固站立,臉上露出了燦爛笑容和超脫的從容自信,那些幫中兄弟不再感到心驚肉跳,幫主是他們心中永遠不會倒下的戰神!
趙烈微笑著對身邊幫眾道:「你曾經在山莊裡見到鬼魂出現嗎?」
「那些兄弟在死前曾經發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屬下的確親眼見過白色鬼魂飄蕩在夜空,兄弟們都說老神刀門和山水聯盟都在這裡遭受到覆滅,前朝名將也被抄家滅門,這裡有無數鬼魂在暗中作祟,不停詛咒!」這名幫眾說話的時候顯然還有些後怕。
趙烈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沉聲道:「鬼由心生,世間本無鬼,只要心中無愧,何懼那些鬼魂!我就不信邪,今天偏要把那些鬼魂揪出來。」
主殿萬象殿中間堆放著十七具棺木和靈牌,裡面是冤死的十七名兄弟,空蕩蕩的大殿透著莫名的陰森冰冷,散發著屍體**的難聞味道,一名幫眾心裡發冷,低聲顫抖道:「稟報幫主,這個大殿非常詭異恐怖,已經有七八個守夜護靈的兄弟連接神秘死亡,無聲無息。現在晚上都沒人膽敢呆在這裡。」
此刻正是深夜,外面烏雲湧動,陰風陣陣,沒有一絲亮光,枯枝偶爾飄落地面,發出的喀嚓聲聽起來格外毛骨悚然,更遠的地方響起了貓頭鷹「桀,桀」的鳴叫,大殿中只有那些慘白蠟燭發出慘淡妖艷的光芒,裡面到處掛滿了白色招魂幡,無風而不停晃動,彷彿無數冤魂在隱藏在招魂幡中跳動,讓人心驚肉跳。
趙烈臉上也沒有了笑容,不過並非因為恐懼,而是想到被卓不凡殺死的好兄弟,心中悲憤難忍,熱血頓時沸騰,虎目含淚!他們曾經在這裡度過了激情燃燒的歲月,一起狂飲高歌醉不休!
周長空目光閃爍,忽然輕輕跪在地面仔細查看,似乎發現了什麼,目光緩緩延伸到中間那尊漆黑名貴的棺材上面。
中間擺放著萬象分舵主冷群剛的棺材,漆黑棺木格外黝黑發亮,趙烈回頭望了一眼周長空,臉上露出了冷笑,「冷群剛性格堅韌勇猛,乃是我親自提拔的手下,勇猛過人,怎麼會被活活嚇死?」他忽然伸手按在棺材蓋板上,猛然揭開了沉重的棺材蓋板!
血影刀冷群剛的屍體早就變得僵硬冰冷,散發出難聞的**氣息,鐵青蒼白的臉上青筋暴露,雙眼暴睜,顯然死不瞑目,身體蓋著白布,周圍灑著白色的干石灰粉。
趙烈穩立如山,瞳孔驀然收縮,似乎從冷群剛憤怒的雙眼中看出了什麼,忍不住射出了悲憤的目光,忽然輕輕俯身把冷群剛不願意閉上的眼簾合上,冷冷道:「你安心去吧,我一定會親手殺了兇手為你報仇!」
就在趙烈俯身的瞬間,一道亮閃驀然破空而出,如一道絢麗的迷霧從冷群剛的胸膛中電射而出,那是一把鋒利狹長的彎刀,奇妙地破膛而出,帶起了凝固的暗黑色血液,散發出死亡的詭異味道。
趙烈驚駭之下,藍色刀芒似乎已經刺入了胸膛,他閃電般側身閃開,右手忽然重重拍在棺材上,「蓬」地震碎了堅固如鐵的棺木,藍色身影則借力旋轉著飛了出去。
但見一條白色身影發出了低沉悶哼,鬼魅般從破碎的棺材裡面飄了出來,白色身影竟然隱藏在冷群剛屍體下面的隔層中,萬象大殿中的十幾名兄弟驚恐地朝後退出,妖艷黯淡光線映襯下,他們還以為是屍體還魂了。
纖小的白色鬼影飄蕩在風中,身軀凌空站立,完全不借外力,就這麼定定地停在空中,身影不停變幻,根本連相貌模樣也看不清楚,一把細長如絲的軟劍如霧如雨般重疊交織在一起,慢慢形成了一張網將趙烈困在其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鬼手在暗中操縱著一切,不知不覺中趙烈已經站在暗流湧動的中心。
趙烈神態悠然自得,似乎早有意料,甚至沒有拔出長刀,身子在奇幻光影中奇異地扭動,如同柔若無骨的長蛇在其中穿梭,輕鬆掙脫了殺氣逼人的劍網,迅速朝後退去,眼睛裡根本沒有望到漫天劍花,後背幾乎快要靠著那些陰森恐怖的棺木。
周長空臉上露出了冷笑,迅速拔出短小細圓的雙劍,閃電般交叉刺入了趙烈後面的棺材,又是一條白色人影從碎裂的棺木中躍了出來,此人手持的一把細長彎刀竟生出一種可怕吸力,緊緊鎖定了趙烈,那是一種鋒芒不露的氣勢,而只有功力深厚的高手才能作到如此精神內斂。
趙烈臉色忽然凝重起來,剛才若非周長空提前刺出雙劍,迫使殺手現身,不然對方前後夾擊,場面的確異常凶險,但見空中兩條白色的身影紛亂交錯,宛如影子般形影不離,正是曾經在龍門客棧暗殺過趙烈的影子殺手!
趙烈反身順著那股強烈的吸引之力橫空而起,藍色身影傲然迎著細長彎刀飄然而動,對方細碎的刀芒氣割在臉上如針在刺,狂湧勁道壓得他氣血翻湧。
周長空並沒有出手,而是迅速命令手下把影子殺手圍困在萬象大殿,冷靜地指揮數十幫眾排列出陣形,虎視眈眈地注視飄舞在風中的影子殺手,但見兩條白色身影穿梭瀰漫在密密麻麻的白色招魂幡中,彷彿兩隻幽靈在跳舞。
趙烈雖然重壓之下,不過反而仰頭發出了豪爽笑聲,傲然凌空擊出黑虎拳,黑色拳風當頭壓到,那是如山臨頭的悍然感覺,一股含而不放的氣勢沛然而至,讓人呼吸窒息,心中暗驚。
影子殺手向來在江湖中神秘莫測,精通易容,飄忽不定,武林中誰也沒有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就連他們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兩人偶有失手也都能全身而退,刺客不可以出名,出名之後的刺客便不是刺客了,出名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可是他們在江湖中卻早就是如雷貫耳!
趙烈大聲喝道:「我今日就要看看影子殺手的真正面目,你們今夜插翅難飛!」雙拳暴射而出,但見寒光如鐵,拳風竟然亮閃閃,冷寒寒,兩道紫黑色光華瞬間劃過大殿,暗淡光線下顯得奪目動人,那是無始無終的鐵拳,彷彿是千百年的夢魘,聽不見任何聲音,卻有如千百塊的精鐵交擊翁鳴,簡簡單單的一拳,卻有撕裂雲錦,斬水擊流的玄妙,彷彿似有神魔附身之力,竟然悍然迎上了鋒利的刀光劍影。
黑虎拳激盪出了層層的透明漣漪,影子殺手變幻無影的銳利刀劍卻無法砍穿這層透明漣漪,迸發出了耀眼璀璨的光芒,強大的真氣流把大殿中的白色蠟燭震倒,就在光線黯淡的瞬間,空中忽然爆發出陣陣黑霧,影子殺手的白色身影忽然憑空就驀然消失,如同鬼魅般神秘消逝。
趙烈目光閃動,凝神聆聽空中細微破空聲音,傲然拔出長刀冰心,刀身瑩白亦如雪,清澈得像一面鏡子,一分不差的將殘存的微弱燭光折射在風中,黑暗陡然亮了起來,刀光漫天起,他的心也陡然靜了下來。
無數被長刀斬成碎片的白布從空中飄落,卻沒有了影子殺手的蹤跡,剛才剎那時刻,影子殺手巧妙地褪去了身上顯眼的白色外衣,趁著黑霧掩護居然從密不透風的刀光和大殿中嚴實的包圍中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