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三十六章 回函 文 / 懵懂的豬

    也不知道出於一種什麼心理，苗苗帶著一份罪惡感，沒有將楚振邦出現的消息告訴對面的妹妹，至於楚振邦，他也沒有看到躲小餐館內的姐妹兩。

    打走了安東安排的司機，楚振邦拐進家屬院的胡同，回到家門口的時候，現家裡的房門敞開著，屋裡有箱櫃翻動的輕響。

    進了門，客廳裡沒有人，楚振邦走到爸媽的屋門口，朝裡面探頭看了看，就看見老媽正背對著門口，那副有些年頭的立櫃前翻找著什麼。

    「媽，」楚振邦一隻腿買進屋門，另一隻腿還留外面，輕聲喚了一句。

    方紅玉身子一顫，猛地轉過身來，看到站門口的兒子，手裡拿著的一摞衣服撲簌簌落到地上，還沒等開口，原本就有些浮腫的眼睛先紅了。

    「媽，我回來啦，」楚振邦輕聲說道，他能想像到自己離開的這些天裡，老爸老媽會是如何的擔心。

    方紅玉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又伸手眼角上抹了一把，這才顫聲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晌午吃飯了沒有？肚子餓不餓？」

    管沒有那種哭哭笑笑的場面，可楚振邦還是感覺到一陣窩心的溫暖，老爸老媽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同樣的不善於表達感情，即便對自己的兒子也是如此。

    「沒呢，」從門檻上跨進屋裡，楚振邦走到床邊坐下，笑道，「午飯都沒吃，都車上了。我走騎馬嶺那邊過來的，山道上下了雨，車子打滑開不快，要不還能早點到家。」

    「想吃點啥，媽給你做去。」方紅玉從地上撿起那些衣服，也不收拾了，一股腦塞進櫃子裡。

    「來碗麵條就成，再窩兩個雞蛋，」楚振邦嘻嘻笑道。

    方紅玉走過來，他頭上摸了摸，兩隻眼睛紅紅的，轉身出了門。

    下鍋麵條用不了多少時間，方紅玉招呼兒子到外間，看他狼吞虎嚥的吃著面，順便問一些這兩天生的事情。

    楚振邦當然不會將自己這幾天的遭遇都跟老媽交代出來，那實有點駭人聽聞，再說啦，老媽知道這些也沒什麼用，除了多一份操心之外沒有任何益處。

    跟老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碗裡的麵條沒一會就下去一大半，這時方紅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看看楚振邦，說道：「前天聽你爸說，那幾個挨千刀的騙子是從廖雲起那兒得到的消息，縣裡已經對他做出了處理決定，聽說是給暫時圈起來了。廖雲生那個混蛋……他真的死了？」

    「嗯，」楚振邦嘴裡吞著面，含糊不清的說道，「偷渡的時候，讓人家老毛子給打死的，屍體都沒找著。」

    「作孽啊，」方紅玉嘀咕一句，也不知道是說廖雲生作孽，還是說殺人的老毛子作孽、

    不過不管廖雲生過去為人如何，他棉紡廠人的眼裡畢竟是個活生生存過的人，現突然就這麼死了，估計誰的心裡都會唏噓一陣兒。

    「對啦，小犢，」方紅玉的唏噓並沒有維持多久，她只沉默了一會，便繼續說道，「這些日子你們團委的幾位領導都上咱家來過，這是個情分，回頭你也上人家那兒去轉轉，別讓人家說咱不懂禮數。」

    「唔，知道了。」楚振邦吸溜一支面，應道。

    「還有，記得上你秀姨家看看，前陣子她說給你介紹個對象來著，」方紅玉接著道，「是她男人那頭的一個遠房侄女，那丫頭人不錯，媽見過了，長的白白淨淨的，笑著也挺甜，還會來事。工作也不錯，信用社上班呢，比你小一歲……」

    「媽，」楚振邦哭笑不得插嘴道，「我才剛參加工作，現談這事是不是早了點？」

    「早什麼早？你媽都快十了，趁著現能動，還打算給你帶帶孩子呢，」方紅玉似乎想到了什麼好事，臉上笑得皺紋都展開了，「就為那伙騙子的事，縣裡給送來了獎金，整整七萬塊呢。我跟你爸盤算著，把跟廠裡把家屬院東邊那塊空地租下來，給你起房，滿打滿算的……」

    「好啦，我吃飽啦，」楚振邦把剩下的一口麵條西裡呼嚕的扒拉進嘴裡，不等老媽把話說完，便跳起來奔進自己屋裡。

    「哎，我還沒說呢，你說你這孩子……」方紅玉攔了一把沒攔住，搖搖頭，嘀嘀咕咕的收了桌上的碗筷。

    還沒等起身，躲進裡屋的楚振邦又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舉著手裡的一份厚厚檔案袋問道：「媽，這郵包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哦，」方紅玉瞇著眼睛看了看，說道，「有個三兩天了，你爸拿回來的，說是郵給你的東西，不知怎麼送到廠辦去了。」

    「哈！」楚振邦大笑一聲，拿著信封親了一口，轉身又跑回屋裡。

    郵包是國服裝雜誌郵來的，背面的附件上標明了回執。郵包的外層是牛皮紙，用小刀割開，裡面有三份當月的雜誌樣刊，還有一個小一點的密封檔案袋。

    管對自己超前的設計理念很有自信，但是此刻面對已然到手的成功，楚振邦還是免不了有幾分激動——郵包裡有雜誌的樣刊，這就說明之前郵去的紙樣已經被雜誌社採用了。

    密封的檔案袋先放到一邊，楚振邦拿過一份雜誌翻了翻，過不起眼，24頁到30頁的紙樣拾萃專欄裡，整期登載的都是他郵去的那三樣設計。每一種設計紙樣，都配有三到五張的效果圖和模特寫真，唯一的遺憾是，這年月的國服裝雜誌沒有採用高檔的銅版紙，配圖的色彩不是很艷麗，因而效果上差了很多，這讓楚振邦覺得有些不太滿意。

    楚振邦看來，時尚類的雜誌要想真的體現出那種時尚的風格，先用紙上就得細細講究，《瑞麗》為什麼能國內一炮打紅？就因為它率先採用了色澤光線的高檔版紙，彩印的人物鮮活逼真，厚重的質感讓人拿手裡有一種物有所值的快感。而像再後來出現的《男人裝》，那種200g雙銅版紙做出來的效果，幾乎能把平面模特的肌膚質感都表現的淋漓致，雜誌封面往外一擺，封面女模的肌膚看著就像是流脂一般，那種極性感所帶來的視覺衝擊足以令人荷爾蒙急速分泌，相比之下那昂貴的售價也就不算什麼了。

    不過這年月顯然不能要求那麼高，國內的雜誌一律都是「官辦」，沒有競爭自然沒有壓力，沒有壓力任何一家企業都不會考慮追加投入、增大競爭力的問題。

    皺著眉頭把雜誌翻了翻，楚振邦才重拿過那個檔案袋，拆了封之後，從裡面取出一沓厚厚的件和一封折疊起來的信件。

    信件是雜誌社的回函，上面有編輯對幾款設計的點評，這種廢話楚振邦沒有細看的興趣，草草打量一眼便忽略過去。點評之後，是雜誌社對合作模式的答覆。

    此前，楚振邦郵去設計方案的時候，連帶著還夾了一份提議，大意是他打算借用國服裝雜誌這個平台，建立一個紙樣布與服裝訂製的銷售模式。雜誌社方面負責紙樣的布與訂製客戶的聯絡，為此，楚振邦將以利潤分成的模式向雜誌社支付平台租用費，分成額為分之十五。也就是說，他的「西城紙樣」每接到一筆訂單，產生一塊錢的純盈利，雜誌社方面就能提成一毛五。

    不過從雜誌社的回函上看，人家顯然對他這種利潤分成的模式不感興趣，信委婉的謝絕了他的提議，同時又給他附贈了一份雜誌社刊登廣告的收費標準單。標準單上列的很清楚，十開雙面的一頁，租用費是一期500元，如果按照這一期的方式算，楚振邦就得租下三頁來，一共是一千五。雜誌是月刊，一年十二期，所以要想租用一年的話，就要一次結清租金，合計一萬八千元整。

    除此之外，雜誌社同意為「西城紙樣」提供客戶聯絡服務，不過這也是要收費的，收費標準囊括了服務費、電郵費等數個項目，合計一萬元。

    對於雜誌社提出的這個收費標準，楚振邦實是無話可說，翻翻那些件，是雜誌社郵過來的合同，他連想都沒想，隨手從桌上拿了一支鋼筆，就乙方欄裡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現比較麻煩的一個問題，是合同上有一個聯繫方式的空欄，那是要填寫聯繫電話的。這年頭渠水裝一部私人電話可不是容易事，動輒上萬塊的初裝費不說，辦理手續也繁瑣的令人瘋，左思右想後實沒得選擇，楚振邦還是填了棉紡廠廠長辦公室的電話。

    有些事辦起來是宜早不宜遲，楚振邦估摸著如果效果不錯的話，這些天雜誌社那邊應該就能接到一兩筆訂單了。改革開放帶來的不僅僅是經濟的穩步展，還有國人審美、消費觀念的一步步轉化，楚振邦毫不懷疑國內那些「先富裕」起來的人們，尤其是女人們對時尚的追逐。她們要追求加都市化的生活，加高尚的品味，先就會從服飾這方面著手。

    「西城」的市場理念從一開始就確立高端領域，引領時尚的設計、高檔的精選面料、昂貴的廣告投入等等，這些都與訂製服裝的高昂價格畫著等號。楚振邦沒想過短期內要從「西城」賺多少錢，他需要快令「西城」運營起來，高投入、低產出，以打造經典為目標，將「西城」做成一個奢侈品的品牌，做成國版的「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