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三十五章 姐妹心 文 / 懵懂的豬
一場酒喝到夜裡近十點才散,安東拖著楚振邦去了他住的地方,兩人又聊到凌晨時分才各自休息。
正如安東猜測的那樣,楚振邦的確是想跟他建立進一步的聯繫,不是為的什麼共同富裕,只是為了面對塔拉夫的時候能夠相互照應。說起來安東的處境要比楚振邦的處境加凶險,楚振邦畢竟回到了國內,塔拉夫的手再長也伸不到渠水,可安東就不一樣了,只要一個不保穩,塔拉夫隨時都可以輕鬆的幹掉他。
對於安東的未來,楚振邦也給了一些肯的建議,他提議安東繼續把主要精力放國際炒匯市場上。而從當下的國際貨幣市場來看,美國的經濟還陷於滯脹的泥淖,雖然此前布什政府的改革對遏制滯脹起到了一定作用,但付出的代價卻是高赤字與高貿易逆差,所以美元的總體走勢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還將持續走跌;受歐共體層面利好消息的影響,歐洲幾種主要貨幣,如英鎊、意大利里拉、德國馬克、法國法郎的匯率都將近期拉向危險的高位。不過楚振邦不認為這時候進入歐洲炒匯市場是明智的,因為此時國際熱錢的主要流向並不是歐洲,而是已然處泡沫崩塌邊緣、但國民卻還未能回歸理智的日本。當然,這個時候進入日本,好的方式不是投資,而是吸引投資,按照楚振邦說的一句笑談,如果安東有本事說服阿穆爾州,好是南薩哈林州搞幾個旅遊區建設項目的話,包保會有人傻錢多的日本人找上門來。等到日本經濟泡沫破滅,他們現投出來的錢將會大打折扣,甚至會迫於資金短缺而賤賣。
類似這樣的規劃,楚振邦談了很多,其一大部分都是作為玩笑話說出來的,不過安東卻聽得很仔細、很用心。也許這時候的楚振邦還沒有意識到,這一晚開誠佈公的交談,他已經一定程上改寫了歷史,不久的將來,當江對岸那個曾經令全世界為之顫慄的紅色帝國分崩瓦解的時候,此刻還名聲不顯的安東,將成為崛起於遠東的兩大寡頭之一。
兩個人聊到凌晨,安東也沒放楚振邦回招待所,就讓他自己的住處將就了一晚。
連續數天的顛沛,再加上夜裡睡下的晚了,楚振邦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將近正午。安東的確很會做人,他一早起來已經安排人替楚振邦退掉了招待所那邊的房間,同時還安排了一輛車子準備送楚振邦回渠水。
如此,楚振邦起床後又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隨後便坐著安東準備好的車子踏上了歸途。
清早起來渠水下了一場雨,這場帶來秋寒的小雨直到午後才停下來,街道上的浮塵變成了踩上去打滑的泥濘,車輪碾過會出「沙沙」的輕響。
苗苗從高溫的車間裡出來,用工作服的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抬頭看看西邊兀自陰沉著的天際,猶豫了一下,沒有朝宿舍的方向去,反而轉了個方向,朝廠門的方向走去。
從細紗車間到操場還有一段路,正是工閒的時候,路上往來的女工很多,苗苗廠裡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人長得漂亮脾氣還好,又有生產能手的稱號,走路上打招呼的人不少。
一路走到廠子大門口,苗苗隔著公路看了看對面那家三天前才剛剛開業的小餐館,這個點上小店裡的人並不多,隔著破敗的店門,可以看到一位穿著紅色緊身線衣的女孩子正坐靠門的一張桌子邊上,一份雜誌被她平放桌子上,此刻正無聊的翻看。
對著女孩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苗苗悠悠的吐了口氣,摘下頭上的衛生帽,攏了攏被汗水浸濕的頭,這才朝小餐館走過去。
小餐館裡的女孩子正是苗豆,與當初那個剛剛走進縣城的柴火妞相比,此時的苗豆明顯時尚了許多。曾經的大辮子此刻變成了及肩的梨花頭,梢做了染燙,微微向脖頸內捲曲著。身上的紅色線衣是加長的,下擺蓋過了翹臀,收緊的設計凸顯出身材的曲線,特意做大的圓領能襯托出脖頸的修長,再加上那暴露外的凹陷頸窩與橫陳的鎖骨,能給人一種性感的視覺品味。腳下的千層底布鞋換成了現的高跟小筒靴,再搭配上一條收緊的靛青色牛仔褲,整套服飾的搭配帶給人的是一種都市女孩特有的青春氣息。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苗豆回過頭,看到正走進門來的姐姐,頓時歡喜的站起身,招呼道:「姐,你怎麼才來啊,我都等你半天了。」
苗苗強自笑了笑,走到桌子對面坐下,輕聲說道:「今天跟別人換了班,這不是才下班就過來了嘛。」
「又換班?」苗豆眼睛一瞪,嗓門也提高了幾分,「前天換了班,昨天換了班,今天又換班?姐,你老實說,是不是廠裡有人欺負你,要不怎麼總是你幫別人換班,也沒見有人還回來的?」
苗苗被她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本能的朝門外看了看,嗔怪道:「你喊那麼大聲幹什麼,被人家聽到多不好。不就是換個班嘛,反正姐閒著也是閒著,再說啦,姐幫人家替班又不是白替,不是還有獎金的嘛。」
這麼說著,苗苗又想起件事來,她把手伸到懷裡,掏出來一個用手絹包成的荷包,看看四周沒人,才塞到妹妹手裡,說道:「你不說我還都忘了,上周咱爸來過,說是家裡的南房下雨沖塌了,他想請人修修。我想著,反正是要修了,還不如全都推倒了翻蓋一下。廠裡這幾個月效益不錯,工資也的也挺準時,算上這個月的工資,我多少也攢了點,你這兩天給咱爸拿回去,讓他先用著。」
苗豆接過荷包,翻開來看了看,手絹裡包著一沓參差不齊的鈔票,有有舊,從五十到一塊的,多大面值的都有,看樣子估計得有兩三千。
「爸也上你這來要錢啦?」嘴角抽了抽,苗豆繃著臉說道,「我不是跟他說過不讓他來找你了,他把咱們姐妹兩當什麼啦,搖錢樹?」
「你怎麼說話呢,」苗苗伸手她胳膊上推了一下,嗔怪道。
「我就這麼說話,」苗豆一抖胳膊,把姐姐的手甩開,憤憤的說道,「有那麼個老混蛋的爸我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姐,你知道咱爸都干了啥?他把你給賣了,手裡剛有了點錢就起了花花腸子,把村東頭的陳四寡婦給睡了。你說他都四五老十的人了,就算錢多了燒手,他好歹也得挑個鮮嫩的下嘴?他倒好,花錢搞破鞋,讓人家背後戳脊樑骨,我這張臉都讓他給丟了。」
苗苗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坐那兒呆若木雞。
「這還不算,他上次來城裡,還把蕭瞎子帶我那去了,想讓我陪蕭瞎子睡一晚,」苗豆餘怒未消,繼續說道,「這老混蛋,他想弄個大隊會計幹幹,我就得讓蕭瞎子那慫貨干一晚?他也不瞅瞅蕭瞎子那德行,就算他還硬的起來,一對黃的鬥雞眼,他還能找得準地方嗎?」
苗苗垂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她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十分模糊,全身的精力就像是被什麼東西一下子抽走了,連動一動嘴唇的力氣都沒有了。
把憋心裡的話一口氣吐出來,苗豆感覺舒服了很多,她把手裡的手絹重折起來,塞回到姐姐手裡,說道:「姐,家裡的事你就別操心了,那老混蛋的走的時候,我又給了他兩萬,估摸著短期內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兩萬?」苗苗打個激靈,抬頭看著妹妹問道,「你……你究竟用了他多少錢?」
「幹嘛,心疼啦?」苗豆警惕的瞟了姐姐一眼,撇嘴說道。
「你……」苗苗臉上沒來由的一紅,怒道,「我心疼什麼,我是擔心你將來還不上……」
「還?還什麼?」苗豆不以為然的皺皺鼻子,說道,「爸陳四寡婦身上花的錢,難倒還想著讓那女人把這錢還上?」
「你?陳四寡婦?你怎麼和她……」苗苗面色大變,她一把抓住妹妹的手,急聲道,「豆子,你說,你是不是和他,和他那樣過了?」
「那樣?」苗豆疑惑的看了看她,隨即撲哧一笑,說道,「你是說睡過了沒有?那倒沒有,不過,姐,我看得出來,管他平時都裝出一副假正經的樣子,可他看我時的眼神……嘻嘻,和蕭瞎子看我時的眼神沒啥區別。」
苗苗張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不過看到妹妹從對面送過來的明顯帶有挑戰意味的眼神,送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妹妹的性格她再清楚不過了,從小到大就是那樣,但凡是她決定的事,別人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何況這件事上,苗苗不認為自己有勸解妹妹的立場,畢竟兩人都糾纏於同一個男人,苗苗都說不清楚自己之所以不願意妹妹跟楚振邦搞到一起,究竟是為了妹妹好還是為了她自己。
姐妹間的氣氛一瞬間似乎變得尷尬,沉默,小店外面的公路上緩緩駛過來一輛沾滿泥水的越野吉普。車子終停棉紡廠門前,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司機從車上跳下來,拉開後面的車門,不一會,車裡鑽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苗苗張了張嘴,好險沒把心裡那個名字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