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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一章 蛋疼的團委 文 / 懵懂的豬

    蹬著自行車衝進縣委縣政府大門的時候,楚振邦下意識的看了看表,還差四分鐘不到八點,時間剛剛好。

    團委的工作雖然不繁瑣,但團委書記上任不久,三把火還正燒得旺,其燒團委內部的一把火就是嚴懲遲到早退,為此,團委辦公室的黑板報上專門添加了一項考勤,每天上下班辦公室主任武清學都要負責記錄一次。

    過去一段日子,楚振邦一直都很守時,只是昨天晚上的情況有點特殊,重生後老成的心智似乎失去了對這幅年輕身體的控制,一晚上連連做艷夢,主角一會兒是苗苗,一會是苗豆,讓他感覺費解的是,僅有幾面之緣的季娜伊達,竟然也走進夢裡客串了一次女主角。

    連續艷夢的終結果,就是整晚睡不好,每次醒來都是一柱擎天、威不可擋,迷迷糊糊的直到天濛濛亮才算是有了一個短暫的睡眠,等到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半鍾了。

    有錯誤就要展開積極地批評與自我批評,總結經驗教訓,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楚振邦對這一晚艷夢的分析得出兩個結論:一是苗豆惹的禍,小妮子昨天的挑逗是罪魁禍,也是根本兼主要原因。其次就是自己這幅身體太年輕,荷爾蒙分泌過於旺盛,很有點禁不住誘惑的意思。

    不過不管怎麼說,夢畢竟是虛幻的,距離現實還有一段距離,如今唯一的現實就是昨天自己經受住了誘惑,沒有犯下這樣亦或是那樣的錯誤,換句話說,自己,也就是楚振邦同志,直到現還是一位潔身自好、沒有低級趣味的好同志。

    車子很隨意的放縣委大樓樓下的車棚裡,楚振邦提著隨身的小皮包,一路小跑的上了樓,搶進團委辦辦公室房門的時候,一個身材瘦小、體態勻稱,瓜子臉上偏偏架著一副方黑框大眼睛的女人,正抱著一本硬皮簿對著黑板報勾勾畫畫。女人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歲出頭,面容白淨,雖然算不上好看可也不至於滑落到醜陋的水平段上,只是臉上的表情近乎刻板,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

    「武主任早,」楚振邦三步兩步趕過去,跟女人打招呼的同時,隨手從黑板報的夾縫裡捏出一截粉筆,標著自己名字的框框後面勾了一個醒目的對勾。

    不用說,這個身材矮小、表情刻板的女人就是縣團委的辦公室主任武清學了,其實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楚振邦還把她當成了男的。

    別說,團委辦主任這個職務還真是很少由女性來充任的,因為要這個位置上幹出點什麼來的人,至少必須具備兩個素質:第一,能喝,第二,能侃。

    團委是個培養青年幹部的地方,雖然職權不大但能牽涉到的部門卻是不少,平時迎來送往的,酒場多也就成了必然。團委辦主任可以說是團委的「門面」,諸多場合都是要出面溝通的,所以不能喝、不能侃的人,鐵定這個位置上做不長久。

    楚振邦來團委日子還短,對機關裡的人欠缺瞭解,具體的也不清楚這位整天繃著臉的武清學是怎麼樣一個人。

    「小楚啊,」楚振邦黑板報上勾了簽到,正準備出門的時候,武清學後面招呼他一聲,說道,「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怎麼看著精神頭不太好啊?」

    來團委這麼些日子,這還是武清學跟楚振邦說話多的一次。

    捎帶幾分詫異的回過頭,楚振邦驚訝的現,這位平素裡不苟言笑的女人此刻臉上竟然帶出了幾分笑意——三無故變陽春,要說其沒有鬼誰能相信?

    「啊,沒事,武主任,」楚振邦搔搔頭皮,做出一副憨厚的樣子,笑道,「就是昨天淋了點雨,晚上有點低燒,所以沒睡好。」

    「這樣啊,要不要請假回去休息一天?」武清學推推架臉上寬幅鏡框,一臉關切的問道。

    「不用,不用,已經沒事了。」楚振邦急忙搖頭說道。

    「嗯,這樣好,」武清學點點頭,笑道,「行啦,你去,以後多多注意身體。」

    楚振邦諾諾的應了,轉身出了辦公室的時候腦子裡還有一團漿糊,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一向寒著臉的武主任今天怎麼突然變了臉。

    團委辦公室的隔壁是團委宣傳部的辦公室,整個科室一共三個人,楚振邦就是其之一。要說團委宣傳部也是一個工作比較多的部門,一般的團委活動都需要團委宣傳部出面造勢宣傳,就拿渠水縣的團委宣傳部來說,除了楚振邦這個來的閒人之外,剩餘兩位身上的擔子就很重。其一個時不時需要跑市裡,聯繫《白嶺日報》那邊的宣傳工作,另一位也不清閒,整天跑縣裡各個基層團組織,斂宣傳材料。楚振邦參加工作時間不長,現還處學習階段,為數不多的工作就是謄抄材料、匯總信息之類的。

    團委宣傳部的辦公室面積不大,也就是二十來平方的一個小房間,三張辦公桌都靠著東面的牆壁,一字排開,楚振邦的座位靠門的位置。

    與往常一樣,進了辦公室放下手包,楚振邦就忙碌著打水、拖地、打掃衛生——這些活到哪兒都是人應該做的,誰讓他參加工作晚呢。主動去做表明的是一種謙遜的態,是積極進取的表現,要是等著被領導支使,那就是沒眼力勁了。

    裡裡外外忙活一通,出了一身汗,水房裡洗了把臉,楚振邦剛回到辦公室坐下,外面就急匆匆進來一個看上去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人,一進門看到座位上楚振邦,便捎帶幾分誇張的說道:「哎呦,謝天謝地,總算我不是來的晚的一個。」

    楚振邦聞聲回過頭,看到來人後欠了欠身,笑道:「劉哥來啦。」

    來人名叫劉金棟,和楚振邦一個科室,平時的主要工作就是協調與縣市宣傳口的工作,屬於那種經常縣市之間跑的大忙人,等閒看不到他出現辦公室裡。

    說起來劉金棟團委宣傳部也呆了將近三年了,聽說過去團縣委還配有一個宣傳部部長的職務,只是這兩年也不知為啥取消了,如今團委宣傳部的工作歸副書記姚金生直接分管。要說一個團委宣傳部部長的職務,按級別算也就是副股長那一級的,扔幹部大潮般的行列裡,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可副股級好歹也是有級別的,怎麼也比辦事員高了一個檔次,原本劉金棟是很有機會拿到這個副股級的,可前任團委書記任的時候,始終不設這個職位,他就等於是沒了機會,要說心裡沒意見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團委換了書記,劉金棟的心思難免就有些活泛,所以近往市裡跑的也不勤了,倒是單位呆的時間長一些。

    「嗯,」面對楚振邦的問候,劉金棟倒是笑著點了點頭,轉頭掃了一眼剩下的兩個空桌,問道,「老方呢?又下去啦?」

    所謂老方自然就是指這辦公室裡剩下的那一位——方繼亮了,雖然叫老方,實際上這人並不老,簡歷上的年齡是26,只比楚振邦大兩歲。

    方繼亮是前年進入縣團委的,之前的工作主要放基層,雖然不像劉金棟那般的忙碌,可也並不清閒。

    其實楚振邦能夠感覺到,自從團委書記換人之後,團委宣傳部這個巴掌大的小地方就起了波瀾,劉金棟也好,方繼亮也罷,都看著對方不順眼,言辭之間,有事沒事的總想著挖苦對方兩句。歸根結底,還是那個副股級的編制給鬧得,兩個人都有資格拿這個編製,自然就有了競爭關係,順帶著矛盾也就出現了。

    「不知道呢,我也剛來。」對這兩位的矛盾,楚振邦是絕不會參乎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才是「混機關」的必取之道。

    「嘖!」劉金棟咗了咗牙花,不緊不慢的走到自己的辦公桌邊上,一邊收拾著桌上的幾份件,一邊看似心不焉的說道,「對啦小楚,問你個事。」

    楚振邦抬起頭,一臉徵詢的看著他,這幅表現很謙遜,也很到位。

    劉金棟對他這個態顯然很滿意,稍稍醞釀了一下,正想開口,又朝門口看了看。

    楚振邦是什麼人,哪能這點眼力勁都沒有。當下起身走到門口,將敞開的房門小心的關上。

    要說過去這段時間,劉金棟對楚振邦的印象並不深,雖然都一個科室,但畢竟交際並不多,但今天這一看,劉金棟倒是對這個科室的人有了幾分好感。

    混機關要想混出頭重要的是什麼?才能?那是狗屁,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可真正能混個出人頭地的又有幾個;手腳勤快?這或許是混機關必備的一大要素,可光有一份勤快同樣也是沒戲,不然的話掃大街的勤快,咋沒看見有人掃大街掃出個省委書記來;踏實肯干、兢兢業業、實事求是……拜託,這些都是套話,開會的時候可以拿來說一說,但私底下千萬別當真。

    說到底,混機關關鍵的一點素質還是眼力勁:說話不再說多少,關鍵要說點上;做事不對錯,關鍵要做領導心上;眼界不高低,關鍵要善於揣摩……從楚振邦一個善解人意的關門動作,劉金棟就看出這小伙子很有幾分眼力勁。

    等到楚振邦關了門,回到座位上重坐好的時候,劉金棟也「恰好」收拾好了桌上的件,他摸了一包煙出來,走過來丟到楚振邦桌上,神秘兮兮的笑道:「小楚啊,這麼長時間了,一直忘了打聽……嗯,聽說你……你爸剛提了咱們縣棉紡廠的黨組書記?」

    「啊,是,」楚振邦聽他這麼問,心裡似乎抓到了點什麼。

    要說父親提了棉紡廠的黨組書記,級別上也與縣團委書記算是平級了,都是正科級,可問題是棉紡廠是企業,即便是國企,父親這個正科也只是享受同等的行政待遇,跟真正的正科級國家幹部比起來還是存一定水分的。何況團委**性是比較高的,父親別說只是享受正科待遇,即便是真正的正科,手也伸不到團委這種地方來。

    但……怎麼說呢,矛盾總是運動變化的,事物間的聯繫也是普遍存的,團委與棉紡廠之間也不能說是不存交集,畢竟棉紡廠裡除了黨支部之外還有一個團支部。過去,棉紡廠的團支部可能等同於雞肋,屬於爺爺不疼、奶奶不愛的那麼個地方,但是現,隨著棉紡廠經濟狀況的暫時性好轉,沒準就會有人把主意打到它身上去。

    這可真是說不准的事,楚振邦心裡暗自琢磨,現團委窮的就要揭不開鍋了,前任書記走之前把上半年的經費花的乾乾淨淨,雖然沒留下窟窿,可也讓現任的團委書記沒錢搞活動。沒活動就沒成績,這是團委的現實所,要是從現到11月份下半年團費上繳之前什麼活動都不搞,年終團縣委班子的工作報告都沒法往上打。

    要說團委經費欠缺這種事,縣一級,尤其是小縣城裡是經常出現的事,這種時候就要考驗團委書記的能力了。手裡有錢搞活動那不叫本事,誰都干的來,要沒錢的時候仍舊把活動搞得有聲有色,那才是真正體現才能的時候。舉個例子,如果渠水縣團縣委能今年8到11月份集力量搞出幾個出色的活動來,年終做工作報告的時候,就可以來這麼一句:「我團縣委班子經費短缺的情況下,如何如何如何」,列出經費短缺的嚴重程,再列出幾項拿得出手的成績,兩相一對比,這報告就太好看了。

    本身沒有經費,要搞活動又不能缺錢,怎麼辦?無疑,只能去求爺爺告奶奶的找錢,後世這叫拉贊助,現叫「合辦」。一般就是團委拉上某個單位合理舉辦一項活動,團委出面組織、搞宣傳,合辦單位負責出錢,到後一說就是「某某單位與團縣委合辦」。

    一說合辦,團縣委的名往往要掛後面,可即便如此,找單位合辦活動也不太容易,畢竟沒有誰願意從兜裡往外掏錢——團委幹部的酒量往往就需要用這個時候。

    說起來團委這種地方還真讓人覺得憋屈,一說哪個單位基本都有團支部,可任何一個單位的團支部本單位都沒啥實權,用得著的時候拉出來露露臉,用不著的時候就扔到一邊經年的不看一眼。團委要想指著團支部拉來的經費搞活動,那只能是活活餓死。

    棉紡廠因為前階段清倉棉襯的事弄了上萬的資金,清還貸款利息、支付拖欠棉款等若干開銷清算之後,賬面上還有幾十萬的資金,算是近幾年效益狀況好的時期。要說縣裡有人把心思動到棉紡廠身上,那是一點都不值得驚奇的。不過現楚建國以廠長的身份兼任廠黨組書記,等於是實權握,再加上任縣長、縣委副書記余長志也盯著棉紡廠那一攤子,致力要把這家渠水縣唯一的輕紡企業盤活,所以還沒人敢朝廠裡伸手。團委要想讓棉紡廠出點血,就必須走一條迂迴的路線,不能玩行政攤派那一套——其實團委本身沒有多大的權限,即便是想玩攤派也玩不了。

    楚振邦現並不確定團委這邊是不是書記有了朝棉紡廠伸手的意思,如果只是劉金棟自己有點想法,那大可以不去考慮,一個團縣委的辦事員還不夠資格跟棉紡廠對話。

    「嘖,」劉金棟又習慣性的咗了咗牙花子,這才說道,「我可聽說了,咱們縣的這個棉紡廠這回能鹹魚翻身,其還有你的一份功勞呢,怎麼著,有沒有內幕消息透露一下?」

    「我哪來的什麼內幕消息,」楚振邦搖頭笑道,劉金棟既然能問出這話來,估計就打聽的差不多了,他需要的不是內幕消息,而是一個談話的轉圜,「當初不過就是給我爸聯繫了兩個客戶罷了,至於說他們怎麼談的,我也不清楚。」

    「能給聯繫到客戶已經很不簡單了,」劉金棟自然不會相信這些,他可是打聽的很清楚了,人家客商來到縣裡就直接簽合同了,前前後後待了都沒一天時間。

    「哎,不過說真的,小楚,」語氣一頓,劉金棟轉口又說道,「棉紡廠那邊的工會主席你熟不熟?」

    「謝蘭秀?」楚振邦轉著手裡的自動筆,不動聲色的說道,「還行,跟我們家住一個大院,平時我都叫她姨來著。」

    「熟就好辦啦,」劉金棟啪的拍了一下巴掌,興奮的笑道,「這樣,一會兒你跟我走,咱們去縣政府招待所。」

    「幹啥?」楚振邦問道。

    「今兒午常書記請謝廠長吃飯,就縣政府招待所,咱們去作陪。」劉金棟解釋道,說話時臉上的笑容多少有幾分自得。

    說完了這話,劉金棟便回了自己的座位,就像是剛才一番說辭僅僅是為了傳遞後這麼一個信息。

    劉金棟口所說的常書記,是縣團委副書記常東明,與現任團委書記邊曉松不同,他是從下面調上來的,原來縣第二區公所任職,大前年,縣裡統一撤區建鄉鎮,常東明便調到縣團委擔任副書記的職務,一直幹到現。

    常東明請謝蘭秀吃飯,這件事透露出來的信息很簡單。常東明是如今縣團委副書記,而謝蘭秀縣棉紡廠的人事調整之後,從工會主席提到了副廠長的職位上,主管的工作仍包括工會這一塊。縣團委要想從棉紡廠拿到一筆活動的贊助經費,不可能以廠團支部的名義走會計賬,只能通過工會,所以謝蘭秀這一關是繞不過去的。再有,團委組織活動實際需要的經費並不會太多,一兩萬、兩三萬都可以,而前段時間棉紡廠剛剛給全體工人補了四個月的工資,按照《工會法》的規定,企業全體職工總工資的分之二屬於工會會費,這也就意味著棉紡廠工會近賬上有錢,少也不會少於五萬。這些錢如何用,廠裡是無權干涉的,如果能做通謝蘭秀的工作,縣團委大可以打著與棉紡廠工會共同舉辦的名義,弄一場活動出來。工會會費這麼用並不違反規定,關鍵於謝蘭秀是否鬆口。

    心裡算算,常東明今年也三十三、四了,縣團委干到這個年紀,說實話,偏大了,又是個副職,可以說是政治前途不看好。他現著急操作這件事,估計也是為了拿個成績出來,後一搏,以求明年調轉一個好差事,不至於三十幾歲就到政協人大亦或是明辦、老幹部局之類的地方去養老。

    要說常東明有這樣的想法並不為過,畢竟體制內的人誰都不想賦閒,但關鍵一點於他出面辦這件事有沒有與書記邊曉松溝通過。

    楚振邦看來,如果常東明與邊曉松做過溝通,兩位書記之間有了諒解,那麼常東明辦這件事就沒有問題,楚振邦可以考慮從幫點忙。但若是兩位書記沒有溝通,這件事完全是常東明自己操作,那這個人就有點問題了,且不說這會團委領導班子內製造矛盾,單就下面辦事的人來說,誰跟著常東明摻和進去,誰將來肯定要倒霉——他常東明年限到了,團委幹不了兩年了,不管他與邊曉松有什麼矛盾,估計邊曉松都不會怎麼去針對他。年限一到,他常東明拍拍屁股走了,到時候像劉金棟這樣給他辦事的人怎麼辦?他考慮過沒有?

    楚振邦混到體制內來,可以說是並沒有怎麼考慮陞遷的事,套句戲詞,那就是「不求一朝聞達於諸侯」,可不求聞達諸侯也不能落到跟諸侯死磕的地步?所以這件事他得好好考慮怎麼應對,不管怎麼樣,也不能折騰到後被人家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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