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減肥3 文 / 芬果子
漸漸的,有些地方的顏色加深了,像是擦不掉的污漬,當整個房間被浸透的時候,屋頂上的圖像清晰起來——一張人臉,一張佈滿溝壑的臉。
他看著它,貪婪的想要離開牆面。剛才有點感覺不對的時候我沒走,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一方面是丟下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另一方面我相信自己強大的生命力。
房頂上的人臉,撕扯著就要碰到鄧琪,周圍的牆壁像是有無限的韌性像膠帶一樣隨著人臉逼近床上的人。我從懷裡掏出,貼身攜帶的《金剛經》,念了起來,vajra-cchedikā-prajā-pāramitā-sutra(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這樣做不是為了,能夠驅鬼辟邪,而是使人心平氣和,艱深晦澀的文字不會讓你有時間去害怕。根據我的發現,遇到這種情況只要把思維抽空,什麼都不要想,不要讓自己心裡存有一絲不好的念頭,應該就不會和那種東西發生接觸,也就不會傷害到自身。
佛教當中的羅漢,菩薩,佛,為什麼不會被邪魔所侵,估計是他們所追求的心外無物的境界有很大的關係,這並不是說他們自身有什麼法力,只是他們的思想除了自己的信念已經容不下其他東西了。雖然我有些不肖於佛教中的轉世之說,但是它的教義之中還是有比較好的思想,比如,你受過的苦難不要總是和祥林嫂一樣掛在嘴邊,你每說一次你的心就會再損傷一次。這和我想到的負面情緒的概念有點像。
就在我想的當會,都能感覺到人臉就在面前,不敢再亂想了,低頭大聲唸經,一滴滴黃油落在金剛經上,我視而不見,心外無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一切都安靜了,「你幹嘛呢?」鄧琪醒了。
「沒事,就是看你睡著,沒事,唸唸經。」我乾巴巴的解釋道。
「是嗎,你這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唸經,是不是什麼好東西,給我一本吧。」她從我手裡搶過去,「怎麼這麼髒啊,你用來墊盤子了?」
「沒,我和你說件正經事。」想了半刻,還是覺得應該告訴她:「這個世界呢,那種東西呢,只要你不想就不會有知道嗎?」
「你說什麼啊?」鄧琪覺得我有些發神經了。
我深吸一口氣進一步解釋說:「你不是常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她丫的搖搖頭。
真是笨死了:「因為壞人連心肝都是壞的,他們不會去想自己做的壞事害死的人,所以他們一般會活得比較長久,直到有一天他們突然良心發現,就離死期不遠了。好人不長命呢,是因為他們總是顧及別人,別人的事也當成自己的事,結果總是把責任抗在自己身上所以就死得快。現在你明白了不。」
「明白了,」她點點頭,就在我放心下來的時候,她突然冒出一句:「就是做壞人,不能當好人。」
一口氣沒把我憋死,我站起來朝她大叫:「是叫你把這次發生的事情忘掉忘掉,一點都不許留。」
說完,不再問她懂沒懂摔門出去。
一出門,黑票正好做好了飯,問我鄧琪醒沒一起吃飯,我讓他去叫,一頓飯,鄧琪總是怯生生的看著我,連菜都不敢夾,楚楚可憐,我看得都心酸。這女人,結了婚好不好,裝什麼啊,勾引小男生啊,鬱悶,演技太好了。
給她丟了個衛生球,埋頭扒飯不理會那兩個做作的人。一頓飯吃的都沒味道。
留著這個女人住了幾天,沒有再出現,什麼靈異現象,就借口她老公要回了,把她趕了回去。
過了段平靜的日子,鄧琪也沒有出事,我才放下心來。也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直到有一天,電視新聞說,老人死在家中,1月無人問津,直面現在的孤寡老人的贍養問題,本來我還沒注意,只是報道的地方離現在住的地方比較近,留意了一下。照片上的老人沒有腐爛,只是變成了乾屍,在現今的社會變成乾屍真是一奇觀。全身乾癟的沒有一絲肉的樣子,就是在一副骨架外面包了一層皮,形成乾屍還有一種條件那就是身體中的水分很少,而且不能有脂肪。
脂肪也就是油,人脂肪也就是人油。正巧鄧琪打電話來:「黃,我很害怕,那個老頭死了,我朋友也死了,會不會下個就是我……」
掛斷電話,來不及做任何準備就往她家跑。
一進樓道,一股膩人的油味嗆著我的呼吸不過來,不是植物油也不是動物油,樓梯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我還是不敢坐電梯,因為劇烈運動,心臟彷彿被一隻手握在手中擠壓著,疼的發抖。樓道漸漸的也出現了淡淡地油漬,整個的扭曲起來,腳下一個懸空,我趕緊用手抓住了扶梯控制住平衡。
這裡都出現了這個問題,那鄧琪那呢,不敢多想,咬著牙繼續爬樓梯。
好不容易到了她家門口,她家的門是開的,鄧琪半個身體撲在門外,看見我像看到了救星,「黃,快點拉住我。」
我一看,伸手拉出了她,門裡有股拖力要把她往裡面拖。我往裡一看,房裡到處都是油滋滋的,黃色的油漬漸漸漫了過來,漫過了鄧琪,她的手頓時變得油膩膩,我都有點抓不住了,就在手鬆開的那一剎那,我也被黃色漫過了,拉著鄧琪的那種無名拉力也都消失了,我站起來想要站到她身邊去,但是一層透明的膜把我撞了回來。我和鄧琪被隔離在一個長方形的立體空間裡,全身像泡在油裡一樣,鼻子不能呼吸了,一呼吸全是油,往四週一看,差點嚇暈過去,很多很多一樣的立方體的空間,密密麻麻,這個這個情形好像是人體的脂肪細胞一樣,我拼著最後一口氣對鄧琪吼道:「什麼都不許想,什麼都不許想。」一開口大量的油脂進入了我的喉嚨,想嘔但是更多的油脂進入,封住了我的眼睛,鼻子,耳朵。我快窒息了。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一個輪盤,輪盤分別由六個環形的不同顏色的圓圈組成不停的旋轉……
我以為自己真的要去見很多人了,突然壓力一鬆,新鮮空氣進入了肺中。不遠處,鄧琪抱著腦袋跪坐在地上不停的搖頭說:「我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沒想。」
看著心疼,我跑過去抱起她,往門外走,但是這裡沒有門了,到處都是透明的牆壁,我們的前前後後都是一顆顆巨大的脂肪細胞,我們就在這些細胞的其中一個,鄧琪停止了唸經似地聲音看著我說:「現在怎麼辦?」
「多想一些快樂的事情。」
「快樂的事情?」她也知道現在是生死關頭,「我最快樂的時候是談戀愛的時候,那時我老公還沒有錢,他對我很好……」
隨著她的回憶,周圍的油漬開始變得模糊,我繼續鼓勵她回憶下去。
「後來結婚後,我沒了一個孩子,他就開始變得不愛回家,開始在外面養了小三,於是我就拚命的吃,變得很胖,我就開始找減肥藥吃……」
她停下來看著我:「最後就吃了我的油,哈哈哈。」
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變得不男不女了,我往後退了好幾步,開始默念《金剛經》。但是她還是衝上來掐住了我的脖子,不能想不能反抗否,則就會讓自己的思維被它乘機而入,空氣越來越少,這等於是『自殺』,睜開眼睛看著她,她鬆開了手,退到牆面眼神惡毒,融進了牆裡。我就是看著什麼都沒想,就是看著沒有產生任何想法,周圍安靜了下來,恢復了原狀,我還在她家的門口,門是開著的,但是知道進去也沒用了,失魂落魄的下了樓回了家,回了家。
黑票看我不對勁問怎麼來,他知道我接了鄧琪的電話才出去的。
「沒了,沒鄧琪這個人了。」無意識的回答他。
「怎麼啦?前段日子不是還好好的,你們女人就是喜歡吵架……」
他還在絮絮叨叨,我已經頂不住了,進了衛生間,在水蓮蓬下,拚命的刷著,皮膚,覺得髒的要命……
我知道其實在那天鄧琪睡在我家裡的時候我就知道,在它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那人有其實是那個老頭從自己身上抽出來,熬的,為了生活。因為我看見過他的飯桌子的一個角落了擺著一張照片,裡面有個胖爺爺。我知道他靠這種方式謀生,我知道他是想要我們還他的人油,但是吃進去的東西怎麼能夠吐出來呢。
我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我知道它就在我周圍等著我放鬆警惕,直到我死的那一天都會活在痛苦害怕之中。
既然如此有必要考慮一下那奇怪村老者的話了——羅布泊有那一個空間的通道,把它關上,這一切就都能解決。但是我還需要仔細的想想未必那個老者不是蒙我不是利用我。所有的一切必須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別來我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