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城上城下(上) 文 / 深幻
其實袁紹會這樣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要作為一個大勢力的掌舵者尤其是要做好,也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情。
別以為袁紹剛愎自用、經常不聽田豐的真正有用而合理的勸告,他就真的是一個頭腦昏聵的昏主,其實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他出身背景給他在各方面帶來的極大便利,尤其是在招攬人才的便利、以及那不可否認的一點兒氣運的因素之外,他本人也是一個很有卓見和能力的人,而很多時候不聽從並非都是因為不喜,更多時候卻是迫於無奈。
從性格上來說袁紹並沒有表現出來那麼剛強,大多數時候,他其實都還是更願意聽從手下謀臣武將門的建議地,可似乎就是因為之前的意見聽多了,日積月累下來就出事了。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種看法、一套意見,原本只是作為參考,現在卻開始影響決策了。
袁紹是他們的頭沒錯,卻不代表他能夠肆無忌憚由著自己想法來,這就是因為他性子裡的那種猶豫在作祟,到頭來卻培養了手底下一群爭鋒斗角、矛盾不斷的人,而且都還是些頂重要的人,或者是重要謀臣,或者是心腹武將,而且畢竟在拉幫結派之外,他們也的確起到了自己的作用,在袁紹確立今日地位的過程中都有所貢獻,這些功勞是無法抹殺的。
或許是因為出身世家之故,其實對於他們這些行為袁紹倒沒有多大反感,主要還是從小就身處類似的環境裡,耳濡目染對於他們的心思多少都能夠感受到一些,不過他沒有想到的一點是他現在畢竟還只是一方諸侯,而非是一朝天子,不同的人、不同身份不同地位,面對同樣一件事情的態度自然也不能相同,以他現在的身份勢力來講。手底下人鬧騰的「規模」著實是有些過了,而偏偏他還沒有意識到,更別談去制止,或者說以現在的形勢其勢已成,想要制止對他都不容易了。
他需要花費很多功夫去思考如何平衡這各方矛盾,若是做不到別說要發動一場戰爭了,他就算是要下打一場命令到底下去。恐怕也是很困難地。
這說起來也是一種現實,所以說到底一個勢力強不強大,與人多人少真地沒有決定關係,就像是那句著名的一個和尚打水喝、兩個和尚挑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當然只要協調得好更夠發揮出人多的力量來,這也自然會成為一件好事。
從這點上來看。袁紹顯然算不上一個合格的「舵主」。
不過袁紹自然是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地,他向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倒也沒什麼好奇怪,而他現在心中百感交集,過了好一會兒,甚至是又在榻邊那酒案上抓起了另一個酒杯斟滿然後再次連喝了幾口酒之後,才算是稍微清醒冷靜了些。自我安撫一下情緒,不得不說比之當初在雒陽的時候,現在的袁紹還是有所成長和變化地,就比如說性格上雖然因為野心的暴露變得剛愎自用,但遇見大事能夠始終保持沉著穩定,就不是以前那個總覺得要生活在家族的庇護之下的袁氏俊才可比的了。
蔣奇來的時候已經探知敵軍蹤跡出現在了半里地外,按照從西北城門處到他這府邸之間的距離,哪怕是騎乘快馬而來花費時間也不短。這些時間足夠呂布軍完全推進到城牆外了。
「呼!」吐出一口濁氣,袁紹望著蔣奇道:「領吾去西北城門,吾倒要去親眼看看,這呂布是否真身親至?」
……
「呂奉先!」
在鄴城高大的城牆之上,倚著城樓邊沿這一角,袁紹居高臨下,一眼就看到了高坐在赤菟馬上。頭戴金盔、身披百花袍、五蠻獅子鎧、手中方天畫戟威風凜然不可一世的呂布,原本還能維持平靜的臉上立刻變成了咬牙切齒,額頭兩邊青筋都要暴露出來一樣,看樣子如果他這時候手上有帶劍的話。恐怕是要第一時間拔劍出鞘衝下城樓衝出城門去,跑到呂布面前將對方大卸八塊才能以洩心頭之恨。
如同他之前所想的,不僅要算上蔣奇從城門處到他府上的時間,還要再算上他和蔣奇到西北城門這兒來的時間,而這些時間完全足夠呂布大軍自城外半里地外推進而來還綽綽有餘了,所以現在袁紹所看到的,就是雖然都是與袁軍一般的裝束、甚至其中的確能夠看到幾個不算太熟悉的熟面孔,想來便是被呂布軍裹挾而來的雁門三郡的降軍,但卻打著一面大大「呂」字旗號的數千騎兵,而看最前面那一個,不是呂布又是何人。
算起來,這已經是袁紹印象中第三次被呂布羞辱了,第一次自然是癸酉之宴上,而且嚴格來說那一次受辱的是袁槐,但在此之前袁紹可是在宴會上對著董卓「耀武揚威」了一回,然後昂首揚長而去,說起來呂布的舞戟是董卓對袁紹的報復,這是一個因果關係;第二次自然就是討董聯盟與董卓西涼軍的戰爭,從虎牢關到偃師城,從獨戰聯盟軍群將到火牛陣退敵,這是呂布表演的舞台,也是他真正揚名天下、揚威天下的開始,但對於作為聯盟盟主的袁紹來說,這就是一次次的打臉,而且是接連不斷,讓袁紹的臉都要腫起來了。
至於第三次,自然就是現在了,哪怕呂布也是剛剛才看到他,甚至連話都還沒開始對他說一句,但他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且以這樣一副耀武揚威的姿態,怎麼能夠不讓因為出身名門一向心高氣傲的袁紹恨得牙癢癢?
要說起來,除了討董聯盟時期當時兩人遙遙對望過,這還只能算是兩人正式的第二次會面罷了,可兩人的仇恨卻是一次比一次更深厚。
此刻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袁紹是眼紅脖子粗,渾然沒有了他作為河北第一霸主同時也是四世三公出身的俊才更是朝廷欽封的大漢衛將軍這樣身份該有的風度,呂布卻還是一臉平靜,甚至還帶著一抹笑意。
「真是久違了啊,本初兄。自雒陽一別,此去經年,真是叫為弟好生掛念,如今見著真人更是心緒激動啊,難免口不擇言,也不知道哪一句會否傷到你,若有還請不要見怪啊……」
呂布的話讓袁紹聽著更是刺耳,哪怕聽起來其中是句句都是透著真誠,可若是不知道他們關係的人也就罷了,作為當事人的袁紹本人可不相信他會對自己說什麼好話。
兩人的矛盾是不可化解的,呂布這樣做顯然只能是為了激怒自己,想到這裡袁紹反倒稍微冷靜了一些,居高臨下望著呂布好像這樣稍微尋求到了一點安慰和滿足,他冷笑反唇相譏道:「上次見到的時候,你還姓董,怎麼時隔不久,就又姓回呂去了?不知道這回叫你呂奉先,下回是該叫丁奉先,還是董奉先?」
「或者,還是乾脆叫你三姓家奴適當些?」最後這一句,袁紹一字字說出來,卻在留心觀察呂布的反應,而他週遭的城上袁軍將士們早就配合的哄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