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本初驚恐 文 / 深幻
魏郡鄴城,正是河北雨季,潮濕的天氣惹得人的心情不免煩躁,更何況身在紅塵中,諸般俗事纏身,叫人直想乾脆乘風而去,脫離人世煩惱皆無,樂得逍遙。
袁紹披著一件褐黃色豹紋緞衾,手中一支三鼎酒杯,晃著杯中淡濁液體,一臉富貴儀態,斜靠在寢榻側邊雕虎畫豹的木支欄上。
他的臉上表情卻一點兒也不輕鬆,最近這些天他時刻在同時關注這兩件事情,一件自然就是由手下上將文丑率領五萬大軍自東邊北上幽州,與幾經催促終於有所動靜的韓馥大軍於幽州上谷郡外邊界處匯合,準備發動對公孫瓚的總攻勢;另一件,自然就是與呂布有關。
現在對他來說,也許常山這邊的情況更叫他掛心一些,不說本身對於拿下公孫瓚信心十足,不出意外可能在半個月內就會完全奠定結果,另一方面,在個人情感上呂布這個於家族於自身都是大仇人地得到的關注自然會更多。
這段日子他幾乎每日都要特別去關注一下從麴義那裡傳來的消息,比如之前在真定縣的那場戰役,對於結果袁紹多少有些不滿,這種不滿在知道那場戰役中自己手中王牌之一的先登死士居然敗在了呂布的陷陣營手底下,還是以三倍於對方的兵力,更是累積到了頂峰。
不過臨陣換帥是大忌,哪怕袁紹對麴義再不滿,心底還是比較認可麴義的領軍統兵能力的,至少在自己手底下他是能排得上號地,更何況說起來這一路過去的計劃也都是自己安排好的,只是自己沒有身處其中,很多時候就難免有著自己的感情去考慮問題,那樣當然無法做到客觀準確和理性。
而前幾日接到消息烏丸大軍已經包抄了呂布的後路,此時呂布陷入前有麴義大軍、後有烏丸大軍的兩難境地,袁紹倒想要看看那呂布這種情況下會做出何等選擇,至於想要跑來攪亂河北局勢並且從中分一杯羹。他是想都別想了。
想到這裡,袁紹臉上莫名其妙浮現了一絲笑容,使他的神態都顯得有些詭異。
「主公、主公……」這時候外面有聲音傳來,袁紹聽出是蔣奇的聲音,心頭一動便沖那邊喊道:「有何事,進來再說吧。」
「喏……」
蔣奇是袁紹的心腹大將,他原本是袁家的家臣。後來成為袁紹的親兵,深受寵信,之後累遷至城門都尉,如今負擔鄴城城守之責。
他進來一開口所報的事情就叫袁紹大吃一驚:「主公,咱們的斥候在城外西北方向發現有疑似呂布軍的蹤跡……」
「什麼?」
袁紹大驚失色,當即跳起來。連手中的酒杯被打翻濺了自己滿身都顧不得了。
哪怕是在之前聽說呂布率軍進入河北的時候,他也沒有如今這般驚慌、失態——呂布不是還正被麴義和烏丸的丘力居圍困在井陘那一帶麼,怎麼突然地,就從那麼遠的地方跑到了鄴城這外邊了?
真正對他造成衝擊的,是呂布如何突出了麴義的包圍,又是如何繞過了前面的丘力居所率領的烏丸大軍,跑來魏郡直取長龍的。
退一步講。哪怕他衝出了麴義設的包圍圈,可沿路過來要經過常山國、趙國和魏郡三個郡國而這三郡國的駐軍可都不少,袁紹的眼線更是密佈,沒有道理呂布軍經過這些地方的時候卻沒有被發現,而一旦被發現自己肯定早就會收到消息,怎麼可能還要等到對方一直都跑到了跟前來才知道,總不可能這呂布領著數千人馬會是從天上飛過來或是從地下過來的吧?
可以說他驚恐的關鍵還不是在於呂布圍困住了鄴城,也將他自己困在了城裡。畢竟城外出現的呂布軍只有數千人,想要攻取鄴城這樣的大城,這點人數遠遠不夠,更何況看起來對方竟然還沒有帶上攻城器械,全體都是騎兵,這樣的陣容就更加不用擔心了。
更何況現在沒威脅不代表以後沒威脅,這豈不是意味著呂布只要想隨時可以跑到鄴城來。而自己以後呆在這裡都毫無安全感了。
袁紹討厭這種感覺,所以他現在心裡充滿了對麴義他們的怨氣,他們作為屬下為自己分憂是他們的本職,可他們非但沒有如自己計劃那樣迅速將呂布軍掃除。反而是讓他們跑來這鄴城噁心自己——這時候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原計劃只是讓麴義先拖住呂布。
不錯對於袁紹來說,他現在除了驚慌最大的感覺就是噁心,噁心到了極點,本身對呂布因為幾次十分不愉快的經歷就是十分深惡痛絕,可以說從出生到現在他這半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討厭乃至憎惡過一個人,現在再一發生這樣的事情,這種感覺更加深刻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等到稍稍冷靜下來,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袁紹才沉聲問著蔣奇。
望著袁紹面沉如水,蔣奇也是心懷忐忑,心中直叫倒霉怎麼這種消息要讓自己來匯報,可他現在不敢亂說什麼更不敢什麼也不說,在心裡打著鼓的時候只能硬著頭皮回道:「根據咱們斥候探知的消息,在鄴城外西北方向半里地多的地方,發現了一支數千人的騎兵隊伍,原本以為是咱們的人,因為他們裝束與咱們是一樣的,其中還發現了一些熟悉面孔,只是後來有人認出來打頭那兩個似乎便是虎牢關下的呂奉先和張文遠二人,才疑心前來通報地。」
袁紹點點頭,有些了然過來,這倒是可以理解了。
他現在已經肯定這應該就是呂布的隊伍無疑了,畢竟若自己這方有調動他不可能不知情,而照目前情況看,應當是呂布軍全部打扮成了援軍的樣子偽裝而來,再加上呂布軍中混雜了這麼多原本袁軍的將士——哪怕他們是屬於雁門郡的守軍,但同在一軍之中可能過去有過交集,有些認識的,或許很久沒有見過面或者聯絡過,但偏偏卻又不清楚彼此調動的情況,這種信息的閉塞是造成這種情況的很重要一個原因,這就使得一路過來並沒有引起人的懷疑。
要說這也怪袁軍之中一直以來調動太過於頻繁了,很多時候有認識的彼此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根本都不知道對方去了哪裡,更不會想到這麼多,或許他們知道之前的情況但又以為有了新的調動,更不會去深究,這也才使得呂布有空子可鑽。
這說來原本的出發點當然是好的,只是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卻出了各種各樣的疏漏,如今卻要品嚐這苦澀的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