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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淋淋的第一桶金 三十四、龜恩祠 文 / 鴻漸於野

    第三幅畫乃是一個菜園子,旁邊種滿了瓜果蔬菜。又有一座假山,假山下建了一個狗窩,裡面露出被褥一角,兩個丫環在鞭打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一個婦人抱著嬰兒在旁笑瞇瞇地觀看。旁邊又有七八個家僕,掩面側目,雙眼含淚。

    「後來這風氏也生了一個兒子,就開始虐待楊佳仕,將他趕到狗窩中居住,時常打的他遍體鱗傷。冬天帶他出門應酬,棉襖中塞的都是蘆葦絮,外觀卻看上去裝滿了棉花,自家孩兒卻用的真正絲綿襖,厚度比哥哥薄得多。外人見了還以為這繼母待前妻的兒子極好,待自家一二歲的孩兒反而刻薄,對這繼母稱讚不已。一到開春,又要他每日耕作二十餘畝田地,完不成就要打罵不休……」

    第四幅畫是在田野裡,一隻巨大的烏龜在耕作土地,一少年坐在龜背上笑逐顏開。第五幅畫是在一座山邊,一個法師掌生雷電,將巨大的烏龜擊中,那烏龜正仰天長嚎,草叢中一少年正在大哭。

    「這石龜一直在鐵壁山修煉,見少年可憐,就來幫他耕地。後來被後母窺知,就請了一個聖法師打殺了石龜,這就是我們路邊所見的那一隻了」。

    「這事是真的嗎?那石頭真是烏龜變的」?燈兒在一旁甚是好奇,拉了武聆哲衣角問道。

    武聆哲搖頭苦笑:「呵呵,是否為真,我也不知。不過近三百年前玉樺王國初立的時候,永平郡志地理篇,曾提到了鐵壁山,卻確實沒有碧湖飲龜這一景的」。趙弘之關於永平一帶的書籍也看得頗多,也證實道:「這倒真是如此,後來百年前沮樺建國時的永平郡志,就有這一景觀的記載了」。

    一時眾人俱是好奇不已,這石龜莫非還是真的不成?武聆哲又繼續道:

    「幸虧楊佳仕有一姑母,嫁於詹家。就在離此一百五十餘里的石柱關,聽說楊輪這續絃幾乎將兒子逼死,就趕上門來,將楊佳仕帶去石柱關撫養。這楊佳仕少年聰明,練武刻苦,三年而成秀士,又二年而成英士。十八歲就放了明珠郡下的鎮翎長;二十歲因功轉明珠郡主簿,二十五歲就成了朝臣;三十五歲秋水行省秋水大澇,出為賑災使;三十八歲又入朝為法務丞,並成為封號子爵,其父親也指定他為繼承人……」

    若從品級上說,翎長乃是九品,領兵不過五十人,郡主簿為八品,卻親近上官,應該是做事極明,而且是文武全才,得了上面賞識。十五年間就主一省災情,雖可能是事情麻煩,別人不願意去,但也需是個五品官員,不過這樣的官職往往是臨時的。但他治災三年,回來就成了四品法務丞正職,說明這楊佳仕辦事能力極強。蘇明海久歷官場,聞言自是知道這人的厲害。

    武聆哲帶著眾人來到了下面三幅壁畫面前——第六幅是一婦人牽一少年上馬車,旁邊為一大宅,宅前一女子狀極生氣,戟指怒罵,旁邊一貴族老人作無奈狀,應該是楊佳仕被姑母帶走撫養的情景;第七幅也是在一大宅前,一少年及一對中年夫婦正出門迎接,後面跟了兩個家人,門外有衙役差丁敲鑼打鼓,是楊佳仕成為英士的模樣;第八幅一條大河,洪水肆虐,堤旁許多難民,一中年官員正視察河情,說的是楊佳仕賑災之事。

    「楊佳仕三十九歲時,其父楊輪病亡。楊佳仕對皇帝說:『人生而六十,臣十歲前於父母跟前承歡,又十年苦讀經史,後二十年為陛下盡忠。今老父病亡,家中只餘老母一人,因此,今後二十年欲在老母膝前盡孝矣』。皇帝也知道他以前被繼母虐待的事情,見他不計前嫌,還要去為老母盡孝,心中大喜,封了他一個紫金伯爵的封號,讓他回家去了」。

    「楊佳仕回家後,每日到繼母房中問安,對兄弟也極為縱容愛護,他兄弟每在外面仗勢欺人,犯了禍事,都是楊佳仕出面賠罪,從不肯讓兄弟受半分委屈。又將姑母姑父接來,事若親生父母。更在石龜之旁建了龜恩祠,一年三祭,並將祠前廣場作為楊氏族人的彙集地。一時族人及周邊郡縣都佩服他的為人」。下面九、十、十一、十二幅分別是金殿辭君,祠前祭祀,家中事母,愛護兄弟。

    「但他的弟弟行事無法無天,還經常說楊佳仕霸佔了本屬於他的子爵爵位。三十多歲還不肯娶妻生子,整日在外面勾搭,終於一次他和楊家族內有夫之婦勾搭成奸,竟將這婦人的丈夫和三個幼兒一一殺死,犯了大罪,按族律要凌遲處死」。

    武聆哲語氣稍頓,又接著說道:「楊佳仕痛哭涕零,但仍然堅持依律按族規處置,又提出老母教子子不嚴,對他們兩兄弟太過溺愛。要她親自在一旁觀看,以後也好對自己這個兒子嚴格管教」。

    第十三幅正是一個中年人,在龜恩祠前的廣場上被漁網捆住,咬牙切齒。被人一刀一刀割下肉來,鮮血淋漓。旁邊一老婦人、一中年貴族正在哭泣,周圍站了許多楊氏族人,或交頭接耳,或戟指怒罵,刻畫得生動無比。

    「後來他感念繼母喪子之痛,整理了一個清靜的別院,讓老母居住。擯棄一切僕人丫環,除了服侍的時候可以進去外,不准任何人入內。連進去服侍的下人,也不得說話,以免打擾老夫人,一旦違背,就立刻亂棒打死。只有他自己每日晨昏兩次入內請安」。第十四幅正是一個老婦人在一間偌大的房子內孤身獨坐,門外有丫環小心翼翼退出的情景。

    「但這老婦人為人刻毒,性子暴戾,這樣還不滿足,竟然老來發瘋,毒死了族中十七頭耕牛!按族律應灌鉛而死,楊佳仕雖然悲痛,依然大義滅親,事後還向皇帝上書,說自己家人都犯了大罪,自己也有責任,辭去了紫金伯爵的封號。後來過了三年,楊佳仕拜了一位聖法師為師,相隨飄然而去,從此不顯於人世」。

    第十五幅畫的是一個老婦人被綁在大柳樹下,雙目突出,滿頭白髮沖天而起。嘴巴被撬開,地下掉落了幾個碎落的牙齒,正將融化的鉛汁灌入肚子裡去!臉上驚駭之極,龜恩祠前一中年貴族正背向而跪,似乎不忍觀看,周圍也有許多族人圍觀。第十六幅乃是皇帝回書,同意辭去紫金伯爵的景象。

    大丈夫生當如是!蘇明海聽了這等故事,也不禁佩服這楊佳仕的為人,這般的報復手段,真當是暢快淋漓啊!這就是權力和地位的好處了,在人之下,便教你耕五六個壯年人耕不完的地,一旦完不成也要被活活打死;在人之上,便是一刀一刀剮了你,也讓人讚歎自己的仁孝!

    眾人除了兩個丫頭,硯兒和燈兒還在佩服楊佳仕的仁義,其他的俱都是有見識的人,皆相視一笑,心有慼慼焉。接下去大家連龜恩祠內部也懶得遊覽,今日即已盡興,何不歸去!

    離了龜恩祠復又向南,走了數里,山林中突突地飛出一隻野雉來。那燈兒丫頭振作精神,取下新得的軟弓,手起一箭,那雉雞應聲而落。一眾人皆大聲喝彩,趙弘之提議道:「中午大家何不打了野味來做一頓吃食」?

    這沮樺帝國久經戰亂,人口稀少,每平方公里不過十幾二十人。走在路上,連平地裡都能鑽出麂鹿來。

    秦音立時反駁:「你莫非還帶了鹽巴調料不成?」

    「哈哈,這些物事我倒是隨身帶的,我出門玩耍,就愛吃個現打的野味山珍」。那武聆哲笑瞇瞇得掏出一個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有許多調料。身邊兩個隨從,也俱帶有弓箭。這傢伙本是個鬥雞走狗的,喜歡打獵倒也符合他的脾性。

    蘇明海這段時日多走山嶺,這些東西帶的也有。他經林竹琴提醒,警惕性提高了很多,對武聆哲就有些不放心,也伸手到皮甲裡假裝掏摸,摸出一個小包來。笑道:

    「我也備的整齊著呢」。

    他本是老饕,這些東西自然備得更是精細。這四日從鳳桐到永平,對著船娘大加指點,著實做了幾個好菜出來,大夥兒都是吃的念念不忘。

    燈兒、硯兒這一聽美食大師就要親自出手,拍手叫好:「蘇大哥真是吃食的行家啊,你常年在外遊歷,做這個一定拿手吧?就用這個了」!立時就指定了服務對象。

    這下連秦音也取了弓箭,不許男人動手。和兩個丫頭弓弦輪響,不一刻就又射下了五隻野雉。在蘇明海妙手加工之下,一行人吃得是滿口流油,讚歎不已。

    大夥兒吃了飯,又緩緩走了二十里地,到了一個叫大塘村的地方過了一夜。早上起來,武聆哲本是個會玩的,早和眾人打成一片。他這人極愛熱鬧,力邀大夥兒去雲峨郡玩耍。

    這雲峨郡在永平郡東二百里,有一大名勝雲峨山,天下聞名。這可不是普通地方,在金壺洲也是一奇,就連萬里之外的海西洲,都有文人撰文記述。

    這一座山,高有千餘米,四面俱是峭壁,那雲峨郡主城就在山頂,上山之路只有一條。是天底下唯一不設城牆的城市,因為這千餘米高的峭壁就是城牆了。上面方圓有十**裡見方,沿邊上走一圈就要大半天。田地泉水一應俱全,可謂城在田中,田在城內。產出的糧食,足共二萬人食用。據說自黃泉河以南八百年前開發後,就從來沒有一個將軍想過要靠武力攻取這座城市。

    趙弘之以前多次到過雲峨郡,但也是屢看不厭。他見蘇明海剛從鳳翔而來,還沒見過這般雄奇的景致,便想著帶他前去看看。蘇明海也從書籍上看過雲峨山的描寫,嚮往已久,一時大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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