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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244 魏以鹽昌,蜀以錦興(三) 文 / 傅戍己

    更新時間:2012-10-02

    第244魏以鹽昌,蜀以錦興(三)步騭

    「店家,先來兩壺熱酒!」兩人疾步入門,一邊脫去濕漉漉蓑衣,一邊向店內大聲吆喝。

    遮雨蓑衣褪去,清俊面貌露出,這兩人竟是風華正茂,恰同學少年。

    左面那位,方臉嚴肅,鼻下唇間,兩道眉毛般濃黑髭鬚,不怒而威;右邊那位,顱骨寬、下巴圓尖,兩鬢短硬,寸許鬍鬚黑黃相雜,瞇眼如縫,奸詐氣息,撲面而來。或許雨中長途跋涉,兩人此時頗顯狼狽,褲腳沾滿星點泥濘,要不是兩人穿著類似常見儒生,店家簡直要把他們當作一對鄉間放牛郎趕走。

    遠望客店門前落魄兩人,蕭言略顯詫異:觀乎兩人衣著服飾,質地上乘,最少也是富裕門戶才能置辦。蕭言崛起巢湖後,曾經特意接見許多當地寒門儒生,曉得許多儒生都會置辦一套華貴的儒服正裝,只有在士子聚會等重要場合,他們才會穿出來撐起微薄面子。這兩人服飾,質地、手工,遠超寒門士子,顯然是大戶出身,但既然是大戶出身,怎又落魄到獨自雨中長途跋涉?難道不幸撞見了山賊劫匪?

    ……

    大凡迎客雜役,大抵都有一雙賊亮勢利眼。

    客店雜役發現門口兩人疑似身份顯赫的士人,立即小跑迎上去:「兩位官人,是樓上請,飲酒賞雨;還是後院請,廂房雅間?」

    「我們大堂裡隨便吃點東西,店家不用麻煩。」嚴肅方臉青年擺手婉拒。

    客店雜役躬身賠笑:「兩位官人,你瞧,這天雨下個不停,大堂裡早已擠得滿滿的,委實騰不出地方來啦。」

    「廢話!你開店的,騰不出桌,想要我們坐哪吃?你們開的什麼店?還想不想開店了?」寬額頭尖下巴青年趾高氣揚,將濕漉漉蓑衣狠狠擲向雜役懷中。

    雜役踉蹌後退一步,抱著濕漉漉蓑衣,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店裡管事的掌櫃。掌櫃唯恐事情鬧大,連忙迎上來賠笑:「對不住,貴客臨門,小店照顧不周,當真對不住。春雨瑣碎,堂廳擠滿了躲雨人,不過樓上和後院廂房都還有空……」

    「我們沒錢。」嚴肅方臉青年淡然截斷掌櫃善意的客套性道歉。

    沒錢?

    沒錢也敢如此囂張?

    雜役登時笑臉變黑臉,恨不得立即擲回懷中濕漉漉的蓑衣,將兩人一腳踹出門外。只是一雙勢利眼卻告訴雜役,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兩人所穿衣服雖然沾滿泥濘,但是看看那質地,是去不起廂房的人穿的?再看看兩人氣度,是街上那群癟三、賤民能比的?不消說,兩人肯定是閒的沒事幹的富家公子,偷偷溜出家,扮豬吃虎玩呢……這種人,人見人怕,鬼見鬼愁!

    恰在這時,寬額頭尖下巴青年瞧見蕭言一桌只坐四人,更留下空蕩蕩一條長凳,冷聲說道:「你這黑心店家,好不知羞,假話都不會說,那裡不是空位?」

    掌櫃回視蕭言等人,尷尬笑笑,壓低聲音說道:「他們都是持械的強人,小店委實招惹不得。倘若執意和他們拼座,還要請兩位官人親自去說……」

    未等掌櫃話音落下,寬額頭尖下巴青年業已逕自走向蕭言。

    與蕭言同坐一桌的親兵,懷抱刀鞘,起身攔住青年,青年向左,親兵向左;青年向右,親兵也向右。親兵不拔刀,也不動粗,只是依仗他們的強橫身材,蠻橫擋住青年去路。青年前進不得,只得偏頭拿話來激:「聞聽四世三公之家袁紹袁本初,少年遊學,尚且不以官服見儒生,今觀公子氣度上佳,卓爾不凡,氣度寧不如河北袁紹乎?」

    「袁紹總霸河北,兵馬數十萬計,哪裡是我等鄉間俗人能比的?」蕭言呵呵笑道,揮手示意親兵暫且退下。

    見蕭言退去親兵,寬額頭尖下巴青年,立即順竿向上爬牆,側身就座,並向店家大咧咧喝道:「店家,來添兩副碗筷。」

    嚴肅方臉青年尾隨而來,與寬額頭尖下巴青年並肩坐下,及時致謝蕭言。

    「兩位如何稱呼?」蕭言問道。

    嚴肅方臉青年拱手答道:「在下步騭,字子山。」

    寬額頭尖下巴青年隨意拱拱手:「衛旌,衛子旗。」

    步騭?

    衛旌?

    蕭言心中一怔:似乎……有點耳熟?

    繼而,蕭言很快記起一位名人:真實歷史上,孫權即位初期,曾有「吳中三傑」說法,分別是指諸葛瑾、步騭、嚴畯。眼前這位步騭,是重名還是本人?

    於是,蕭言試探問道:「步騭……步子山,難道是淮陰步氏的步騭步子山?」

    「咦,公子你認得在下?敢問公子如何稱呼?」步騭吃了一驚。

    案:漢末之際,下邳郡淮陰縣,步氏為當地豪強大族,雖然遠遠比不上陳登之家淮浦陳氏、周瑜之家舒縣周氏,但也可與劉曄之家成德劉氏相提並論。然而,一則,步騭本是步氏支脈,聲名不顯;二則,步騭少年遊歷東吳,離家數年;三則,步騭客居東吳,辛苦營生,截至建安四年春,他還沒有闖出偌大名聲。種種因素,耳聽蕭言乍然提及淮陰步氏,由不得步騭不驚訝萬分。

    「去年,應朝廷徵調,九江(巢湖)、廣陵兩郡聯盟征討呂布。我本官商,常替官家運輸糧草、軍械,是以彼時我亦有隨軍北去。某次酒宴風月閒談間,某淮陰步氏軍將,言自家有血脈南遷三吳,可助我聯繫三吳商路,其中還特意提及步子山之名。照他說,子山應該正在遊學三吳,今日怎卻突然到了全椒縣?」蕭言假話連篇,肆意欺負步騭不知他根底。

    確認眼前步騭正是而後與諸葛瑾、嚴峻並稱為「吳中三傑」的步騭,蕭言很是納悶:步騭咋來了江北?

    後世讀三國史,步騭是研究孫吳政權繞不去的人物,所以蕭言曾經對他有過重點記憶。

    真實歷史上,步騭以外戚發家。

    西元199年,建安四年末,孫策行調虎離山之計,迅速擊敗廬江太守劉勳,贏得歷史上著名的皖城大捷,並在皖城就地舉行一次對孫吳政權影響深遠的集體婚禮:孫策娶妾大喬,周瑜娶妾小喬,孫權娶妾步練師……等等。步練師,其人與步騭同族,亦是出於下邳郡淮陰縣步氏,因此,待西元200年,建安五年,孫策死孫權即位,孫權立即高調提拔步騭,使其任職主記,掌管文書。可惜,一則步騭根基尚淺,二則成也外戚,敗也外戚,步騭僅僅擔任一年主記,就不得不主動辭職身退。此後,步騭因其外戚身份,被動捲入孫權後宮宮斗暗戰,仕途之路迷茫。又過數年,步騭狠心採取「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策略,先求孫權准許其出仕潘陽太守,而後又不惜遠走交州,鎮守邊疆近十年。十數年後,步騭成功熬煉一身資歷;與此同時,步練師也以靜制動,贏取孫權後宮宮斗大捷,孫吳政權體系裡,從此內有步練師後宮之主,外有步騭統帥大軍,成為孫吳政權當時一股不可忽視的政治力量。

    此時空此位面,蕭言強勢崛起巢湖,制霸長江,收降太史慈等西丹陽郡勢力,截斷孫策向西、向北發展路線。想來,無論是大喬、小喬,還是步練師,她們此時或者客居皖縣,或者在袁術轄區,或者在淮南,或者在淮北,但是絕對不可能遠去江南吳郡。此時此刻,孫權既然未曾娶妾步練師,步騭又如何驟然發家?

    對了,還有衛旌。

    真實歷史上,步騭遊歷江東時,生活清貧艱辛,而後定居會稽郡,種瓜而生,猶如一介瓜農,而衛旌,當時也與步騭一般無二。會稽郡有位本土豪強焦矯,曾經任職豫州汝南郡征羌縣縣令,簡單點說,焦矯就是一位退休縣令。步騭、衛旌兩人皆以士子自居,所以想藉機攀上焦矯這根線,哪想當時焦矯非但不甩他們,更狠狠羞辱一把。這件事還被陳壽當作奇人異事,記在《三國誌》裡,當然,是記在《步騭傳》,衛旌性格剛愎自用,有成就但成就有限,陳壽卻是沒有心思替他作傳。

    記起步騭後世典冊記載,蕭言更加納悶:今日今時,孫策未破皖城,孫權未娶妾步練師,步騭難道不應該和衛旌留在會稽郡種瓜賣瓜做瓜農嗎?咋跑到江北全椒縣來啦!還有,步騭和衛旌,未發跡前,不是以清貧著稱嘛,兩人身穿的衣服咋那麼高檔次?看起來不像貧苦大眾啊!

    費解!

    令人費解。

    且不提蕭言考究情緒爆發,沉浸無數費解中,單說衛旌。

    衛旌此人,自恃傲骨,卻又好似紅樓夢裡的林黛玉,從來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尤其,此時衛旌一事無成,自尊心越發敏感,耳聽蕭言言談不離步騭,就覺得蕭言是刻意侮辱他:我先來,步騭後來,你偏偏眼裡有步騭沒有我,什麼意思嘛?

    看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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