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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第121 杯酒釋兵權(下) 文 / 傅戍己

    第121杯酒釋兵權(下)

    卻說,丹陽兵敗,漸漸使太史慈喪失銳意進取之心。

    真實歷史上,面對江東兵逼迫,太史慈主動移軍涇縣,藏在三山丘陵之間,辛苦維持至建安三年末,最後還是不得不請降孫策。從對抗孫策,到請降孫策,再到替孫策招降豫章郡劉繇遺部,足可見太史慈心態劇烈轉變。今時,春谷七日鏖戰,太史慈麾下四千戰兵幾乎覆滅殆盡,遂使太史慈提前認清現實,曉得自己沒有主鎮一方之能,繼而轉變心思。

    因是,面對蕭言質詢,太史慈稍作考慮,答道:「上表許都,通達漢庭,故我所願也!只是,北有袁術,西有劉表,東有呂布,南有孫策,四方群雄,虎視眈眈,怕是容不得我們聯絡許都。」

    蕭言敬太史慈一盞酒,輕笑道:「呂布式微,袁術衰敗,皆是將亡之人,不足為慮!如是太史郡守尚且忠心漢室,與巢湖齊心,最遲明年年末,我自有妙計上表許都,助曹操平鎮淮南。」

    太史慈道:「真若如此,願留巢湖,以待王師。」

    「大善!自今日起,我與郡守,皆為漢臣;丹陽、巢湖,皆為漢兵!」蕭言擊掌讚道。

    壺觴對飲,擊缶高歌,太史慈屬兵與巢湖兵賓主盡歡,各有所樂,忘卻前時傷痛。酒宴將要收尾,蕭言突然面露憂慮,向太史慈猶豫說道:「有句話,藏在心中不說,委實夜難安寢;放開胸懷,有話直說,卻又恐太史郡守誤會。唉,左右為難啊……」

    太史慈借住巢湖,不敢托大,連忙客套說道:「蕭校尉但說無妨,莫將我太史慈當作外人。」

    蕭言也不辭讓,點點頭,緩緩說道:「巢湖所建,水軍步卒,皆是前月強征流民。甚至,數十日前,水軍不會搖船,步卒不會舞劍,偌大巢湖,竟無有百數強卒守護,如何能拒外人覬覦?每觀巢湖局勢,我皆憂心忡忡,惶惶不安。前時孫策急攻春谷,之所以未遣援兵相助,非是巢湖冷血無情,而是巢湖實在無兵可援!我們總不能指望一群漁民、農夫,上陣擊退孫策吧?」

    聞聽蕭言自謙巢湖軍民戰力孱弱,太史慈本欲提及巢湖水軍全殲黃蓋輝煌戰績,孰料蕭言話鋒一轉,卻又說起春谷戰事。此時太史慈再誇巢湖水軍厲害,豈不是當面責備蕭言不曾援兵?由是,太史慈只能沉默,靜聽蕭言嘮叨巢湖水軍步卒是如何虛弱,如何無能,如何不堪一擊。

    蕭言哀歎巢湖軍民戰力片刻,轉而又讚揚起太史慈麾下雄兵健將,堪為世間強軍表率。太史慈前時不便誇讚巢湖水軍戰力,此時又哪敢繼續高高在上,連忙效仿蕭言,貶低自家屬兵戰力,只說自己是敗軍之將,當不起蕭言誇讚。

    蕭言笑著否決太史慈自我貶低,說道:「事實勝過一切,春谷七日鏖戰,郡守悍兵之名,傳遍巢湖,十萬流民,無人不服。便是總掌巢湖水軍的楚永,也對郡守歎服有加,恨不得追隨郡守,往戰孫策。」

    太史慈漸漸發覺,蕭言這話聽起來,怎麼就不對味呢:「什麼叫連總掌巢湖水軍的楚永,都恨不得追隨我!蕭言是嫌我喧賓奪主,搶過他風頭嗎?」

    果然如太史慈所料,蕭言下句話便將他推向兩難之地:「今日無外人,我且與太史郡守說句心裡話。遙聞太史郡守,棄西丹陽郡不顧,直走巢湖,我呀,真是且喜且懼。喜的是,有太史郡守鎮守巢湖,十萬流民自此不懼外人所侵;憂的是,巢湖自有法制,與丹陽不同,驟然改弦更張,恐將忽起民禍。」

    蕭言已將話說得極其明白:懼你太史慈喧賓奪主,懼你太史慈鳩佔鵲巢,懼你太史慈客大欺主。

    臨近結束時,酒宴卻陡然陷入緊張氣氛。

    尤其,太史慈忽然記起蕭言是如何起家的:「前些月,蕭言、劉曄隱藏真心,宴會鄭寶,席間陡現刀兵,一劍戳死鄭寶,遂據八百里巢湖。難道,蕭言今日欲再效舊事,酒宴之外,又暗藏刀斧手,斬我人頭,以此兼併千餘戰兵?」

    一念至此,太史慈不禁汗流浹背,暗恨自己不該魯莽來見蕭言。只是,太史慈兵敗春谷,麾下戰兵,僅餘一千,此時又是丟盔卸甲退避巢湖,軍馬所需,一切仰仗蕭言鼻息,他又哪敢當真拒絕蕭言酒宴邀請?拒絕,雙方立時劍拔弩張;接受,酒宴席上則為蕭言脅迫,萬事由不得太史慈做主。

    太史慈滿懷緊張,不敢說錯一句話,唯恐不順蕭言心意,惹來殺身之禍。與此同時,太史慈又眼光四瞟,估略形勢:可惜,或許蕭言早有準備,初看酒宴佈局與尋常無異,此時仔細審視,太史慈卻發現酒宴佈局,恰好將自己封鎖在內堂,進不能挾持蕭言,退不能安全逃走。

    生死面前,太史慈只能選擇唯一一條生路,選擇暫時順從蕭言語氣。於是,太史慈強裝鎮定,答道:「借住巢湖,自然是客隨主便,哪敢干涉巢湖法制,蕭校尉無慮。當然,蕭校尉如果依舊憂心,我軍也可再攻春谷,退避涇縣。」

    「那怎行!」蕭言面露不喜,斷然否決太史慈提議:「孫策數萬步騎,雖然退卻,卻依舊威脅春谷。倘若太史郡守回攻春谷,難保孫策不會再次引軍攻來!再者,太史郡守才來巢湖,卻又抽身離去,外人看來,還以為我蕭言心胸狹隘,容不得太史郡守千餘精銳戰兵。」

    無論是太史慈,還是其麾下千餘名鐵血戰兵,既然來到巢湖,蕭言又怎會允許他們離開?這股戰力,蕭言無論如何,都要與巢湖緊緊捆綁在一起。

    退不能,進亦不能,太史慈一時間左右為難。

    唯恐蕭言忽起殺心,太史慈斟酌一番利害,選擇表面屈服:「春谷苦戰,七天七夜,未能好生休息一次,乃至留下病患,時不時耳目眼花,難以統兵。若是蕭校尉不棄,請允我將麾下千名戰卒,暫且盡數托付巢湖。」

    見太史慈選擇屈服,蕭言雖然心中暗喜,卻佯裝不知太史慈言下之意,熱切問道:「啊呀,太史郡守病重不重?」

    太史慈婉拒蕭言好意,說道:「或許是疲勞過度,休息幾日便好,蕭校尉無須掛念。」

    「這樣啊!」蕭言吩咐親兵取來一方錦盒,遞給太史慈:「巢湖局勢危急,太史郡守若不是大病,還請休息數日之後,立即回來主持軍務。」

    太史慈懵懵懂懂接過錦盒,卻又不明白蕭言意思:「我已交出兵權,蕭言怎還言讓我主持軍務?難道是信不過我,再次試探?」

    太史慈懷著憂懼情緒,打開錦盒,卻忽見:錦盒之內,孤單單放置一枚完整虎符。

    虎符自然代表率兵之意。只是,蕭言放在錦盒內的這枚虎符,又代表什麼意思?太史慈一時想不明白。

    恰在此時,蕭言及時給出答案:「太史郡守悍兵之名,傳遍巢湖,十萬流民,無人不服。我是鄉民遊俠出身,素不通軍務,數千人在我手中,如同插標稻草人,徒令巢湖上下失望。江淮局勢艱難,非有強軍,不得守禦四方。煩請太史郡守,代我統率巢湖數千輔兵,日夜操練,使其戰力趕上春谷精銳!」

    太史慈名傳後世,蕭言自然要物盡其用,使其在巢湖繼續發光發熱。

    剝奪太史慈千餘戰兵,可謂大棒,讓太史慈認清現實,巢湖是主,他是客;轉贈太史慈巢湖輔兵,可謂蘿蔔,使太史慈明白,蕭言並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容不得太史慈立足巢湖。

    先用上表許都安其心,再以巢湖強勢奪其兵。明面上丹陽、巢湖合勢為一體,靜等漢庭王師征討淮南,但是其實卻是蕭言借助漢朝廷旗幟,兼併太史慈餘部,使其為巢湖效力。蕭言本人沒有名望折服眾豪傑,但卻可利用漢朝廷旗幟,正大光明兼併太史慈。只要太史慈交出直系千餘戰兵,選擇統率巢湖輔兵,豈不等同蕭言不動聲色吞併太史慈部兵?

    誠然,太史慈不是降蕭言,是降漢庭曹操。但是,對於巢湖來說,太史慈降曹操也罷,降蕭言也罷,只要蕭言還是巢湖名義統領,效果其實是一樣的。

    太史慈心思活絡,瞬間明白蕭言真正意圖:蕭言不是容不得他太史慈,而是容不得太史慈駐軍巢湖,依舊別立門戶。

    蕭言收繳太史慈兵權,卻轉贈太史慈巢湖輔兵,雙方交叉控股,是欲變粗淺聯盟,為合勢一體,擰成一根線。明白蕭言真正意圖後,太史慈長鬆口氣,不再擔心性命威脅。

    只是,蕭言開出的條件,他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春谷鏖戰後,太史慈失去銳意進取之心,此時對未來一片迷茫:「縱然否決蕭言合併條件,我還能去哪裡呢?總不能後撤豫章郡,遭他人白眼吧!」

    久思不得,太史慈心中哀歎一聲:「那便暫時留在巢湖,看蕭言能否聯繫上許都吧!曹操蘄陽大破袁術,漸有中興之象,與蕭言合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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