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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第088 居巢、居於巢 文 / 傅戍己

    第088居巢、居於巢

    周瑜手書兩封紙信,遞於蕭言:「從會稽還是從壽春,仲達自決之。」

    周瑜雖然傾向蕭言歸順孫策,卻絕不勉強蕭言心意:蕭言願歸順孫策,助之;蕭言不願歸順孫策,亦助之。

    書信之餘,周瑜又笑道:「巢湖串連江淮,地理卓越,南北若爭,必爭巢湖。仲達如果有意盤踞巢湖,未必不能靜待明君,獻土自封……呵呵,當然,若是仲達提前選定明君,煩請務必書信一封,遞於居巢。他日同殿為臣,說不定還能照應一二。」

    瞧,周瑜多麼善解人意,方方面面都有考慮。

    周瑜種種舉措,令蕭言不禁心生好感。

    一念至此,蕭言猶猶豫豫顯露真心,吞吞吐吐說道:「我觀曹操,迎漢天子而征不道,立足穎川,睥睨黃淮,其勢漸長。又,曹操建都許縣,詔書舉辟,荀攸、杜襲、趙儼之徒,紛紛聚於麾下,頗有『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之象。然則,公瑾視之為奸逆,呼之為漢賊,卻是為何?」

    周瑜回望一眼「替天行道」大旗,眉角斜挑:「仲達似乎比較傾心曹操?」

    「無論如何,曹操總有救駕之功。」蕭言保守回答。

    周瑜沉吟片刻,方才說道:「仲達亦知,曹袁一體,曹操之官,袁紹所表;曹操之兵,袁紹所贈;曹操之地,袁紹所定。呵,說曹操、袁紹一體同生,不若說曹操本為袁紹屬將。」

    「冀州連番苦戰,郡縣殘破,饑荒遍野,拖累袁紹步伐,使之連年累戰,雖百戰不敗,卻始終不能剿殺公孫瓚。值此間隙,曹操連番鏖戰,先攆小袁將軍,再逐呂布,獨霸兗州,忽而又靈機一動,迎來漢天子,客居許縣。袁紹勢強,獨霸北方四州,冀州又因休養生息,逐漸恢復元氣。曹操如無私心,自當護送漢天子,請袁紹主持朝政,則天下必將無人不服,便是小袁將軍,也將漸漸屈服袁紹威壓,舉手請降。」

    「然則,曹操私心大於公心,獨霸脅迫漢天子之利,居道德高位,逐漸蠶食袁紹兵將。曹操勢弱,袁紹勢強,勢弱卻生周公之心,豈非故意挑釁袁紹?三兩年內,袁紹、曹操之間,必有釁爭。袁紹如能摧枯拉朽擊潰曹操,一切還好;若是曹操僥倖戰勝,繼而圖謀冀州,則天下混亂,又將持續十數年矣!」

    「常言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中原連續鏖戰二三十年,其害必然甚於秦末亂世。倘若一時不虞,名將崴足,白登之圍,呂後之辱,恐將再現。」

    「也是因此,我才說曹操托名漢臣,其實漢賊。袁紹為害一時,曹操卻能為害一世!」

    「袁紹曹操未來鏖戰時,我若為將,必然伺機遠襲許都,破殺曹操於一役。」

    蕭言默然。

    不得不承認,周瑜此番話語,不是沒有理由。

    尤其蕭言熟讀歷史,曉得袁紹曹操之戰,曉得三國混亂還將持續數十年。至於周瑜所擔心的白登之圍、呂後之辱,雖曹魏時期未曾出現,但是東晉八王之亂後,卻引發更加深遠的五胡亂華。順著周瑜思路推斷歷史,曹操興起的確是三國鏖戰源頭:倘若曹操忠心袁紹,袁紹兼併河北,挺進中原,未必不能快速平定天下。

    一瞬間,蕭言也不禁有點懷疑,對於中國百姓來說,曹操興起,究竟是對還是錯。

    不過,蕭言很快將這些雜亂念頭甩開:曹操興起之勢已定,不論曹操袁紹之間,孰是孰非,蕭言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削弱孫策,助曹操一統中國。

    周瑜對未來時局的擔心,反而更加堅定蕭言削弱孫策念頭。

    淺淺評價一番曹操,周瑜向蕭言提出告辭:「江東雖富,奈何路途遙遠,又有太史慈、祖郎兩賊截道;周氏有糧,卻非我一人所能做主。巢湖糧乏,刻不容緩,我這就返回舒縣,替仲達籌備糧草。」

    「大恩不言謝。公瑾友助之情,我且記在心底,日後再報。」蕭言面露感激。

    周瑜道:「應該的,應該的!仲達肯交我這個朋友就好。」

    蕭言與周瑜並肩走出巢湖校尉府,牽手告別:「恨不能與公瑾抵掌而坐,秉燭夜談。」

    「不急,不急,日後還有相見時。」周瑜笑道。

    蕭言送別周瑜,才行十餘步,忽有一名小吏急促跑來:「啟稟校尉,大事不好!」

    蕭言、周瑜齊時駐足。蕭言回頭問道:「何事?」

    小吏斜望一眼周瑜,回道:「事關校尉私情,不敢對外人言。」

    蕭言向周瑜道一聲抱歉,走至小吏身邊,與其一陣交頭低語。不一時,蕭言突然臉色大變,急聲說道:「新巢城那邊有突發緊急狀況,需要我親自處理。卻是對不住公瑾,不能為公瑾餞行!」

    周瑜表示關切,多問一句:「我可能相助一二?」

    「不敢煩勞公瑾。事情雖然緊急,但只要有我前往鎮撫,便不會出甚大亂。」蕭言婉拒周瑜好意。

    周瑜不勉強:「也好。仲達且去忙碌公事,我一人離去便可。」

    於是,蕭言帶著小吏,疾步匆匆離去。

    與此同時,蕭言又安排一名甲兵,引導周瑜離別:「周公子請隨我來,我家校尉已經安排好船隻。」

    「謝過軍士引導。我那些隨從,可已過來?」周瑜問道。

    甲兵愣了愣,繼而恍然:「哦!周公子親隨早已過來,只是他們礙於禮法,皆侯在湖畔。」

    周瑜也不以為意,緩步走向湖畔。

    行走數百步,迎面突然趕來百餘人巢湖兵。周瑜初時沒在意,以為巢湖另有公務,誰料這百餘人巢湖兵,突然一言不發,將周瑜團團包圍起來。周瑜一怔,正要詢問甲兵原委,卻發現引導他前行的甲兵,側身穿過百餘人包圍,頭也不回的小跑離開。

    怎麼回事?周瑜不禁一頭霧水。

    周瑜心底騰起一股不安感,皺眉問道:「你們可是蕭校尉屬兵?」

    百餘人依舊默不作聲,紛紛握緊腰間刀劍,逼視著周瑜。恰在此時,一人撥開群卒,來至周瑜面前,作揖問安:「見過周公子。」

    「嗯!我似乎見過你,你是蕭校尉親兵?」周瑜問道。

    來人答道:「不錯。我名喚楚永,字為子孝,現任職軍侯,替我家校尉操練水軍。」

    周瑜指著周圍百餘名兵卒:「既是蕭校尉所任假軍侯,你這又是何意?」

    楚永抱劍入懷,側頭盯著周瑜,輕笑道:「周公子可否知道,就是我,昨天統率五十餘艘戰船,與你對戰巢湖湖心?」

    周瑜沒料到眼前變局,雙眼漸漸瞇起:「你欲怎的?」

    「周公子撞壞六艘遊艇,難道不給我一個說法,拍拍屁股,就想離開巢湖?」楚永道。

    周瑜道:「此番離去,正是前往舒縣,替你家校尉籌糧萬石。萬石谷糧,難道還賠不起你六艘遊艇?」

    楚永卻搖搖頭:「谷糧是谷糧,遊艇是遊艇。」

    「蕭仲達派你堵圍我,究竟意欲何為?你有話直說便是,莫再繞彎子。」周瑜神情依舊平靜。

    乍聽周瑜提及「蕭仲達」,楚永一時懵然,片刻之後才想起,仲達是蕭言新取的字,蕭仲達即是蕭言。楚永心中嘀咕一句,擺手說道:「一碼事是一碼事。是我找你麻煩,與我家校尉無關。」

    周瑜冷笑一聲,說道:「蕭仲達假意離去,不肯當面困我,想來是不願徹底撕破面皮,傷了和氣。蕭仲達吩咐你突然困住我,究竟欲為何事?你直說便是。你也別再繞彎子,你的城府,比之蕭仲達,差的不是一丁半點。蕭仲達能誆騙我,至於你,連假話都不會說!」

    卻是周瑜心思透明,很快想明白一切來龍去脈:楚永此舉,定是蕭言授意。

    被周瑜當面譏諷,楚永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只是蕭言早有吩咐,非到萬不得已,無論如何,務必和和氣氣——猶如蕭言強行留下陳洛兒那般,舉止猶如貴族紳士。

    楚永惱恨盯了周瑜一會,見周瑜雖被百人圍困,卻依然談笑自若,安然不動,他只好無奈喪氣,從懷中取出一塊白色著墨帛布,遞給周瑜。

    周瑜接過錦帛,順勢攤開,只見:錦帛之上,工整書寫五個黑色大字:「居巢居於巢。」

    居巢居於巢,什麼意思?周瑜有點不懂。

    楚永及時為周瑜斷句解惑:「巾帛所書,居巢,居於巢。遙聞周公子自請居巢縣長,是為安身廬江,靜待淮揚局勢清明。然則,避身之地,非獨有廬江,亦有巢湖也。」

    「周公子自請居巢縣長,又偶經巢湖,豈非上天有意令周公暫居巢湖?」

    「今日奉命兵圍周公子,便是請周公子順從天意,暫居巢湖!」

    「居巢,居於巢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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