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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第036 功業(下) 文 / 傅戍己

    第036功業(下)

    甘寧晉職之路,尚且如此艱難,況乎蕭言?

    自古以來:

    做官,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仕途,更好似懸崖邊上登險峰。

    正好似,後世共和國和諧年間,區區士官轉尉官的門檻,蕭言耗盡一生精力,最後非但沒能邁過去,反而被人掃地出局,退伍復員。

    有過後世切身體驗,蕭言異常清楚,哪怕自己擁有兩千年見識,未來等待自己的,也絕不是無災無厄的康莊大道。

    正是因為曉得未來建功立業的艱難,蕭言哪怕深覺劉曄品行不靠譜,他也始終沒有簡單拂袖離去。畢竟,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若是丟了劉曄這根關係線,一時之間,蕭言又去哪裡尋找向上爬的捷徑?

    跟在劉曄身邊,從小處說,蕭言有機會結識諸如魯肅之類的當世豪傑;從大處說,蕭言更容易立功,積累資歷,攢下牢固基礎。

    眼下,鄭寶已死,巢湖賊兵群龍無首,正是劉曄收網捕魚,收割勝利果實之時。

    軍人大都愛爭,萬事爭先、爭優、爭功,能做最好就不爛尾,該是自己的,就絕不讓他人。蕭言雖然性格內斂,骨髓深處卻也因軍旅生涯,早已刻下一個「爭」字,平素無關緊要的小事,蕭言或許還懶得爭;但是關乎自己未來命運的大事,哪怕希望多麼渺茫,蕭言也必然選擇爭一爭、試一試。

    後世,士官轉尉官的機遇,蕭言爭過!

    今日,收編巢湖兵的功績,蕭言也要爭!

    若能爭得「收編數萬巢湖兵」的功績,蕭言境遇將會立即大大不同。屆時,或許孫策、孫策、劉備等梟雄,依然有可能無視蕭言,但是飽經鄭寶摧殘的淮南各郡各縣,卻會深深記住蕭言,曉得淮南郡成德縣,有蕭言這麼一號人物。有「收編數萬巢湖兵」的功績纏繞在腰間,蕭言哪怕此後轉身離開劉曄,也大可不必憂心未來。

    當然,蕭言所謂的爭功,並非是指沽名釣譽,力壓劉曄,獨攬一切功勞。

    蕭言沒有這個能力,更沒有這種想法。

    蕭言只求劉曄吃肉,他能喝點湯就行:劉曄贏得「滅殺鄭寶,招撫巢湖兵」美名,攬功十之七八;他蕭言則順水推舟,分來十分之一,以劉曄得力助手身份,傳名淮南。

    可惜,十分之一功績,卻也不是那麼好分的。

    誰想到,劉曄竟準備令蕭言留守成德,決定獨自一人前往巢湖納降。

    蕭言若留守成德,還有甚功績可言?

    收編巢湖兵數萬軍民的,是劉曄;剿殺鄭寶三百四十步騎的,是劉曄;親手砍下鄭寶腦袋的,是劉曄!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蕭言什麼事!

    如此,蕭言就好似路人甲、路人乙,和那一群弓箭手、刀斧手一樣,化作劉曄成名的背景。想想歷史演義小說裡,帳下埋伏一群刀斧手,然後某將軍摔杯為號,刀斧手衝出去砍人立功。待事成之後,誰會記得殺人的刀斧手,姓甚名誰?

    蕭言不甘心成為路人角色,功勞盡被劉曄奪取!

    因此,蕭言遂以擔心劉曄安全為由,委婉提出建議:「巢湖賊穴,鄭寶餘孽甚多,相當危險,還請劉公子允許卑職與你同行。」

    也不知道真聽不懂還是假裝聽不懂,劉曄卻輕笑著否決蕭言的建議:「巢湖似險實安,蕭十一郎你不必為我的安全掛心。相反,我家看似安全,其實卻危險重重,即將面臨四方壓力。適逢多事之秋,若沒有能夠主事之人留守成德縣,我實難安心。」

    說罷,劉曄拍拍蕭言肩膀,說道:「南去巢湖期間,我家安危就暫時托付給你。」

    劉曄的語氣雖輕,卻毫無商量餘地。

    蕭言不甘心被劉曄拒之門外,遂又說道:「南城門千數縣兵,就在附近,能有什麼危險?」

    然而,不管蕭言如何說辭,劉曄終是不允蕭言同行。

    形勢比人強,劉曄手握主動權,他既堅決不肯,蕭言再努力也沒有用。

    最後,蕭言只得強壓下心中不忿,長歎一口氣,說道:「既是如此,還請劉公子南去巢湖路上,萬事小心。」

    劉曄又摸出一封書信,遞給蕭言:「煩勞蕭十一郎將此信轉交何縣令。巢湖鄭寶一事,前前後後,我都盡數錄寫於信紙,免得何縣令再無端臆測,懷疑我與鄭寶勾結。」

    「還有……」劉曄又揮手招來一名老僕,向蕭言介紹道:「這是尚老,蕭言你也認識吧?」

    尚老是劉曄家的一名老僕,今年五十四歲,世代效忠劉曄家。尚老的爺爺,是劉曄家家僕;尚老的父親,是劉曄家家僕;尚老的兒子,是劉曄家家僕;尚老的孫子,還是劉曄家家僕。

    據說,劉曄母親早亡,其父親劉普又迷戀小妾,時常忽視對兒女的教育。劉曄,以及劉曄的哥哥劉渙,大抵是尚老夫婦一手帶大,而尚老的兒子,更是劉曄、劉渙的大齡玩伴。

    尚老在劉曄家家中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早在蕭言欲攀劉曄高枝,來往劉曄家拉關係時,他就曾拜訪過尚老。

    將蕭言、尚老互相正式介紹給對方,劉曄又說道:「我南去巢湖期間,成德諸事就多麻煩你們倆。家內諸繁瑣事,由尚老打理;家外諸勞碌事,包括留在家中的家兵,一切盡由蕭十一郎主持。家兵對蕭十一郎比較陌生,還請尚老將我的意思傳達到位,誰若敢不服蕭十一郎,該罰的罰,該殺的殺!」

    尚老主內,蕭言主外!

    這是一種權力分配,也是一種身份認可。

    劉曄雖然不允蕭言南去巢湖,卻用另一種形式,表達他對蕭言的信任、重視。

    總之,蕭言可謂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蕭言頓時哭笑不得,不知該怨忿劉曄不留給他積累功績的機會,還是感謝劉曄對他的信任。

    憑心而論,蕭言當然傾向於實打實的收編巢湖賊功績,而不是有類劉曄屬從性質的外事總管。

    但是,很顯然,在劉曄面前,蕭言根本沒有選擇權。

    這也是蕭言附庸他人的代價。

    就好比後世和諧年間,在公司替老闆做工,老闆想提拔你什麼職位,就提拔你什麼職位,主管就主管,經理就經理,由不得你去挑三揀四。想挑三揀四,那好,先辭職,然後重新應聘其他公司吧!

    萬事不由己心,前途盡由他人安排。

    劉曄的安排,未必有甚惡意,但很顯然,這種結果,不是蕭言所渴望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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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二年五月初三,晴。

    這一日,午時(11時-13時),劉曄襲殺鄭寶;未時(13時—15時),劉曄率突騎三十,馳奔巢湖。

    而蕭言,卻終究拗不過劉曄的強勢,被迫無奈留守成德。

    劉曄家前門外,尚老將蕭言引薦給眾弓箭手、刀斧手,並即時宣佈劉曄任命,勒令而後數日,他們務必唯蕭言馬首是瞻。

    卻說,蕭言深夜刺殺呂甫,與劉曄第一次見面,是在四月初二。

    今日是五月初三。從四月初二,到五月初三,僅僅相隔三十天。

    短短三十天之內,蕭言完成華麗轉身,從一名被呂甫打壓的市井遊俠,搖身一變,成為劉曄麾下二號人物,地位僅次於世代效忠劉曄家的尚老。

    眾家僕、家兵,此時望向蕭言的目光,一則嫉妒,二則嫉妒,三則還是嫉妒!

    早在劉曄輕車下鄉,攜帶重禮,親自拜訪蕭言時,許多人已經嫉恨的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整日渴盼蕭言是銀樣蠟槍頭,暴露出無能、無賴原型。只可惜,事不如人願,蕭言非但沒有「暴露無能、無賴原型」,反而日漸發達,先是西城門亭亭長,後與唐萬並肩,今日更是一躍成為劉曄麾下二號人物。

    期間,不是沒有人,因嫉成恨,欲扯蕭言後腿。

    可惜,他們選的時候不對。

    襲殺鄭寶之前,劉曄是把蕭言當成荊軻、專諸、聶政、要離來結交,盡一切可能施恩,只求蕭言一日為他賣命,刺殺鄭寶。因是,但凡有意無意挑釁蕭言之人,皆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未挑起蕭言怒意,便率先遭到尚老的嚴懲酷罰。如是三番之後,眾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猶如刀斧手貶斥蕭言,虛捧唐萬一般,躲背後嚼舌,偷偷暗罵蕭言是小人,玩弄奸計蒙蔽劉曄。

    孰料,眾人越是嫉妒,蕭言的前進步伐,反而愈來愈快,逐漸令他們不可仰視。

    若說劉曄家僕不甘心蕭言爬到自己頭上,且嫉且妒,且恨且懼;羅賁、楚永等蕭言舊時跟班,則日漸得意,為蕭言的成就歡呼,在他們心中,蕭言能攀上淮南名士劉曄,那簡直是不可思議,值得驕傲一輩子的事情。

    當然,無論是眾家僕的嫉恨,還是羅賁、楚永等遊俠的盲目崇拜,蕭言都不曾真正在意過:區區家僕,哪怕是劉曄家序列排名第二的家僕,可值得蕭言在意?

    蕭言又不是辮子粉,怎會甘心情願去當別人家的家奴!哪怕是皇帝的家奴,蕭言也沒有興趣!

    亂世若想保命,一則是打拼新天地,呼嘯九州——這個選擇,難度太高,蕭言還未真正切實考慮過。

    二則是從龍建功,開國元勳——這個選擇,難度依舊很高,但是由於身攜兩千年見識外掛,蕭言卻大可奮力一搏。

    是的!

    現今,蕭言內心的終極夢想,就是甄選孫策(孫權)、劉備、曹操未來三巨頭之一,做從龍名臣,開國元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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