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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第027 劉曄的心思(上) 文 / 傅戍己

    第027劉曄的心思(上)

    懷揣美好夢想,鄭寶決定隨同劉曄,一起前往成德。

    雖說相信劉曄描繪出的美妙前景,鄭寶卻畢竟擔心自家小命。因是,離開巢湖時,鄭寶帶著一支龐大的巢湖兵隨從,足足有三百甲兵、六十騎士。一旦事情有變,三百名甲士斷後,六十名騎士護衛,鄭寶大可安全逃回巢湖。

    卻說。

    乍聞數百精銳巢湖兵,盛裝齊鎧,向北行來,合肥縣令大驚失色,手腳發冷。一陣雞飛狗跳,在合肥縣令催促下,合肥縣兩位縣尉,率領千餘老弱縣兵,膽顫心驚的攔住鄭寶、劉曄等人的腳步。

    合肥縣雖是官府,卻僅僅擁有三千餘名縣兵。尤其,這三千名縣兵中的精銳戰卒,還需要分駐各地,防備巢湖賊兵的抄略、搶劫,縣府常備力量,其實只有一千人。漢世兵制,縣兵的性質類似治安兵,其中有十**歲的少年,也有五六十歲的老人,戰鬥力孱弱,自然難以抵抗巢湖賊兵的侵襲。

    鄭寶帶來的巢湖兵精銳,雖然只有三百餘人,合肥縣千餘老弱縣兵,卻還真沒有信心擊潰。鄭寶之所以敢去成德,也未必不是考慮到此點,他覺得各縣普通老弱殘兵,不堪一擊,攔不住他的六十名精騎。

    不過,有劉曄在,雙方大可不必引燃戰火。

    劉曄拍馬迎上千餘老弱縣兵,點明自己身份,求見合肥縣令。

    劉曄的聲名,果然了得。確認劉曄身份後,合肥縣令立即下馬親迎,連道:「久仰,久仰,原來是成德劉子揚。」

    劉曄與合肥縣令客套幾句,直接挑明來意,說巢湖兵北來,是欲全方位歸順袁術。合肥縣令當場肅然起敬:「子揚果然無愧汝南許子將評語,當得起『佐世之才』四個字。巢湖賊藏身八百里巢湖蘆葦叢,湖深地險,官兵追剿不易,素為淮南第一大盜。子揚今日竟能不費一兵一卒,說降巢湖賊兵,清除地方遺患,真乃神人也!」

    劉曄與合肥縣令閒聊片刻,約定來日再見後,便領著鄭寶數百隨從,張開旗幟,繼續向北行去。

    瞧見劉曄輕易說退合肥縣千餘縣兵,鄭寶愈加覺得未來光明,覺得自己請到劉曄相助,真是無比幸運。

    與此同時,蕭言則更加看不懂劉曄。

    「若是劉曄有心害鄭寶,何不與合肥縣令聯手,偷襲鄭寶?難道劉曄真心說降鄭寶?」蕭言很快又搖搖頭:「不可能。昔日,孫策破廬江,敗劉繇,袁術還不肯封賞孫策一郡太守,怎會賞賜鄭寶?我觀鄭寶此人,心高氣傲,『寧為雞頭,不為蛇尾』,若是袁術不肯封他一郡太守,鄭寶絕不會甘心效命。袁術開價低,鄭寶要價高,這根本是無解的命題。」

    蕭言苦思不得,索性尋找一個空隙,親自拜見劉曄:「小袁將軍真有可能封賞鄭寶兩千石太守之職?」

    劉曄掃視一圈,見四周無人,輕笑道:「怎麼說?」

    蕭言道:「那麼,卑職且斗膽說一句。袁術此人,任親不任賢,念舊不念新,用名族不用寒門。袁術帳下,大將軍有張勳、橋蕤{rui},張勳出身南陽張氏,是故尚書張衡張平子旁枝;橋蕤出身梁國橋氏,是故太尉橋玄橋公祖族孫。除淮南尹陳紀之外,袁術所任命揚州諸郡實權太守,只有廬江太守劉勳,丹陽太守吳景,丹陽太守袁胤三人。三人之中,袁胤與袁術同族,劉勳為劉氏宗室,皆是袁術名門舊黨,而吳景,亦出身吳郡望族,是故破虜將軍孫堅孫文台之妻弟,孫策的娘舅。」

    「袁術昔日任命吳景為丹陽太守時,丹陽尚為袁紹所任命的丹陽太守周昕控制,吳景空有太守之名,無太守之實;待周昕主動退位,棄官遠走會稽,揚州刺史劉繇又任命周尚為丹陽太守,吳景依舊有名無實。再後,丹陽太守周尚,因侄兒周瑜所勸,棄劉繇而從孫策。孫策徹底擊敗劉繇後,周尚順勢辭退丹陽太守之位,前往壽春拜謁袁術——至此,吳景才可謂真正實權控制丹陽。然而,不等周景前往宛陵縣,接管丹陽郡,袁術卻又罷免周景,另選從弟袁胤為丹陽太守。」

    「丹陽郡太守之位,袁術看的極重,連孫堅舊部吳景,都不能就職,何況山賊、湖匪出身的鄭寶?」

    「哦,揚州諸郡長官變遷,蕭十一郎很熟悉啊?」劉曄似乎有些詫異。

    的確,誠如劉曄說,一般來說,平民百姓很少關心朝廷中高層官員的變動。即便是後世信息網絡發達時代,北京街道上,隨機抽選一百人,問他們北京現任市長是誰,海澱區區長是誰,朝陽區區長是誰,十有**都會回答不知道。這些信息,不是不能夠知道,而是無關百姓日常生活,市民們、北漂們,懶得知道。

    似成德縣方井村,也即是蕭言老家裡,莫說淮南尹陳紀,便是成德縣令姓甚名誰,村民們也是兩眼一抹黑,全沒丁點印象。尤其,信息不流暢的漢末,沒有百度、谷歌大殺器,這些行政信息即便想知道,村民們也無從問起。

    蕭言呵呵笑道:「亭長雖小,也是官呀。州郡高層變動的事,我總得打聽打聽,有備無患不是。」

    蕭言的解釋,相當蒼白無力。

    蕭言適才一番話,尤其是丹陽郡周昕、周尚、吳景、袁胤四位太守的繁瑣變更,蕭言即便在成德縣苦心打聽,得來的信息,也不可能這麼詳細。

    不過,劉曄卻沒有深究此事。他微笑望著蕭言:「若是袁術不能聘用鄭寶為郡太守,那我為何邀請他來成德?」

    「這正是我想不明白之處。」蕭言實話實說。

    想了想,蕭言又詳細道出心中疑惑:「成德縣令與劉公子貌合神離,若是劉公子欲害鄭寶,自當聯手合肥縣令。劉公子既不曾聯合合肥縣令,想來……」

    劉曄突然打斷蕭言話語,問道:「蕭十一郎,你若與鄭寶生死決鬥,誰勝誰負?」

    蕭言雖然不明白劉曄為什麼突然問這,不過還是如實回答道:「鄭寶身材魁梧,天生力士,我若與他交手,勝負五五之數。」

    「能否纏住他三分之一刻?」劉曄又道。

    案:三國計時單位,採用日晷百刻法,一刻等於後世14.4分鐘,三分之一刻,即等於後世4分鐘48秒。

    蕭言雖沒有信心一定擊敗鄭寶,卻也自信不會弱於鄭寶多少:「鄭寶若沒有其他助手,我纏鬥三分之一刻,絕不成問題。」

    劉曄長舒一口氣,露出笑臉。

    劉曄目光望向遠處的唐萬,唐萬回復一個放心的手勢。

    再次確定周圍無外人,劉曄壓低聲線,附耳說道:「蕭十一郎,實話與你說,我要殺鄭寶。」

    殺鄭寶?

    蕭言悚然一驚,瞪大瞳孔:「竟被我猜中,劉曄真要謀殺鄭寶!」

    「我不但要殺鄭寶,更準備將巢湖賊兵,一網打盡!」劉曄雙眼第一次露出凶光。

    看見劉曄目露凶光,蕭言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三國亂世,人命賤如狗。劉氏宗室,飽受曹氏三代忌諱,劉曄卻依然能善始善終,如此人物,又怎會是好好先生?似劉曄這般人,恐怕和『毒士』賈詡一樣,心中永遠將自己放在第一位,凡是威脅到他生命之人,不論是誰,都必將遭到他雷霆反擊!」

    繼而,蕭言又心生顧慮:「劉曄胸藏經緯,望天下為棋盤,視名臣猛將為棋子。譬如鄭寶一事,恐怕早在劉曄笑著答應來巢湖時,心中已判鄭寶死刑。而我,卻猶如棋子一般,不知不覺的走入一場劉曄精心設置的套局。」

    一顆棋子,來去不由己心——蕭言很討厭這種感覺。

    「好在歷史上,無論是賈詡還是劉曄,都知『事皆有度,過猶不及』。賈詡不曾害過李榷、郭汜、段煨、張濟、張繡、曹操、曹丕等等,劉曄更不曾害過身邊人性命。無論如何,跟著劉曄,我不用擔心迷迷糊糊被他殺掉。」

    「不過,如果代價是做被人玩弄於鼓掌的棋子,我又何必攀他劉曄高枝?」蕭言才堅持半月的攀高枝計劃,突然間產生瓦解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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