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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第006 風高月黑殺人夜 文 / 傅戍己

    第006風高月黑殺人夜

    卻說,聞聽蕭言欲棄遊俠名聲,返鄉做亭長,眾遊俠面面相覷,四顧茫然。

    十數位遊俠,僅有羅姓遊俠與楚永看好蕭言,當場表態:蕭言往哪裡行,他們就向哪裡走。

    雖然有些遺憾,蕭言卻不後悔——不論將來北投曹操,還是南歸孫策,蕭言掛著亭長身份,總比市井遊俠無賴好聽。

    做亭長,是蕭言洗白遊俠身份的一條捷徑。

    雖然不明白成德縣令年初為甚徵聘蕭十一為亭長;雖然不曉得成德縣令現在還肯不肯徵聘蕭言為亭長,但這總歸是蕭言踏入漢末官場的一個絕佳契機。

    不過,向亭長努力之前,蕭言還必須解決掉呂甫這個隱患。

    蕭言安撫楚永時,說呂甫雖是游徼,卻不一定是他直屬上司,不用擔心呂甫作惡。這些話,其實不過是些場面客套虛話,蕭言自己都不信。

    呂甫是山賊出身,又一心要殺蕭言,今日更被唐萬挾持,丟盡顏面,依呂甫性情,他以後必然處心積慮謀害蕭言性命——這種人,留他不得。

    蕭言若想做一名亂世亭長,洗白身份,那就必須先解決掉呂甫這個隱患。

    如何解決呂甫?

    當然是判他死刑!

    在蕭言眼中,呂甫就是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汪洋大盜,一劍戳死他,那叫做為民除害,還日月青天。

    當然,有鑒於呂甫明面已經被成德縣令招安,蕭言若想殺他,只能巧殺,只能暗殺,卻是不能大張旗鼓明著來。

    於是,蕭言假意辭別眾遊俠:「我先返家一趟,一則回家看看長兄;二則湊份薄禮,問問縣衙那邊,還能補我做亭長不。」

    「那是,當官不打送禮人。嗯,多的我也拿不出,一千三四百文禮錢還能勉強湊夠。」羅姓遊俠道。

    楚永想了會,也遲疑道:「衙門八字朝南開,無禮無錢難進門。我父親是南鄉鄉佐,主征民稅,每月稅錢最少也有四五萬錢,若是蕭十一郎你錢不夠,不如我先去挪用**千文?」

    「楚哥兒,莫給你爹惹禍事,挪用裡民算稅,那是要殺頭的。蕭十一郎若有真意做亭長,我可贊助五千錢。若縣令還有意徵聘,三五千錢開道,足矣;若縣令無意,那就只有再等朝廷標價賣官咯!」酒肆店家老馮亦在遠處湊熱鬧。

    本意不過轉移視線的蕭言,呵呵笑道:「再說,再說!若真需要錢時,我再來向你們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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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辭別酒肆諸位遊俠,蕭言假意向北行走兩三里路,然後間道向東,繞過長崗鎮,又悄悄返回成德縣城。

    漢末三國,物質相對匱乏,莫說綵燈霓虹,便是油燈、蠟燭亦是極其有限,非大戶富裕之家,難見徹夜明火。因是,日落之後,成德縣縣城的光亮,只能依賴於天上的繁星、彎月,以及城內寥寥幾家大戶門外冒著黑煙的燎油燈。

    風高放火天,月黑殺人夜。

    借助黑漆漆夜色,蕭言踮著腳,貓著腰,很快爬上牆頭,輕鬆摸進呂甫家宅院。

    大致探清楚宅院格局,尋到一間偏僻單房之後,蕭言果斷出擊,擒獲一名落單家丁。蕭言將這名家丁雙手捆綁、兩眼套蒙,啞著嗓音威脅道:「別喊,敢喊我就一劍戳死你。」

    家丁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液:「這是縣衙游徼的家,你若在這裡殺人,可是殺官造反。」

    蕭言冷笑道:「哼,游徼?我眼中只有山賊呂甫!實話與你說,我是呂甫仇家重金請來的刺客,今夜要定呂甫項上人頭。你若知趣些,我也懶得免費殺你;你若不知趣,那就一劍兩洞,曉得不?」

    聽見蕭言自稱是亡命刺客,家丁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小聲哀求道:「爺爺,綠林爺爺,好漢爺爺,莫要殺我,莫要殺我!我只不過是呂游徼一月千錢聘來的長工,不是山賊強盜啊!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月小兒……」

    蕭言打斷家丁的哭訴,道:「少囉嗦!我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我且問你,呂甫今天下午都去過哪裡?」

    家丁回道:「好漢爺爺有所不知。今天下午呂游徼被西城蕭十一郎挾持出城,差點喪命。隨後,呂游徼就去縣衙,咬定蕭十一郎是反賊亂黨,逼縣令調兵通緝,奈何無論呂游徼如何堅持,縣令始終不允。因為這事,呂游徼一直在東廂生悶氣,連晚飯都沒吃,卻是哪裡也沒去。」

    蕭言心神一動:「呂甫誣陷我為反賊,請官兵圍剿,早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成德縣令,竟然一口婉拒呂甫……」

    不過,此時不是考慮成德縣令的時間。蕭言問清東廂所在,便順手用劍柄敲暈這名家丁,貼著牆角,匍匐著身子,繼續尋找呂甫所在。

    呂甫家不過寥寥兩三個院落,依著家丁口中問來的方向,蕭言很快來至東廂門外。

    手指沾唾液,點開薄紙窗,向屋內望去:昏黃燈光下,一位壯漢裸露胸膛,橫在床榻上酣睡,隱隱傳來輕微呼嚕聲。不過,由於油燈昏暗,蕭言隔著薄紙窗,並不能百分之百斷定,這位酣睡壯漢就是呂甫。

    蕭言稍稍沉思兩三秒,拔出青銅利刃,藏入懷間,故意踩出腳步聲,輕輕點敲門窗問道:「游徼大人,睡前還洗腳麼?」

    壯漢沒有被蕭言輕微敲門聲驚醒,依舊呼呼大睡,顯然睡的比較沉,比較深。

    蕭言試探推開門,見房內依然沒有甚異聲傳來,遂輕手輕腳走至床榻前,捉起油燈去照壯漢面孔——呂甫,果然是呂甫。

    既然是呂甫,那就一切好說。

    蕭言雙手豎著握緊長劍,劍尖對準呂睦咽喉,用勁向下按去。

    「嘔!」呂甫雙眼猛地瞪圓,慘烈悶哼一聲,雙手條件反射的捂向咽喉。

    蕭言性格正常,不喜歡虐殺人。因是,瞧見呂甫不顧劍刃鋒銳,兩手無助的去拔刺入咽喉的長劍時,蕭言抬起右腳,踢爆呂甫太陽穴,讓他安靜上路。

    近距離,望著一條人命,在眼前漸漸化作烏有,蕭言卻沒有半點不適。因為,這不是蕭言第一次殺人——後世的蕭言,早已熟悉鮮血味道,見慣生死。

    左手背橫置呂甫胸口,確定呂甫已死,蕭言又割來一截布絮,蘸著呂甫咽喉流出的鮮血,效仿《水滸傳》中的武松,在牆上寫下十數個血淋淋大字:「官不定罪我定罪,殺賊者,徐州遊俠也。」

    冒名殺人,製造無頭公案,這就是蕭言的全盤打算。

    呂甫為山賊時,肆無忌憚的攔路搶劫,殺人越貨,不知得罪多少人。一句話,呂甫的仇人太多,即便哪一天被人仇殺,也是理所當然,沒啥好奇怪的。

    蕭言偽造出一個徐州殺手,雖然看似漏洞頗多,卻會令人下意識相信: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不,呂甫害慘的哪家,來復仇咯!

    有這層因素,兵荒馬亂世道,成德縣令怎會有閒心刨根問底,抓著不放?想想二十世紀初民國亂世,多少無頭命案,始終找不到元兇?

    若非如此,蕭言也不敢魯莽宰殺呂甫。

    隨後,蕭言又刻意偽造些刺客殺人線索,才施施然退出東廂,撿起劍鞘,沿著原路溜出呂甫家宅院。然而,蕭言剛貓著腰爬上牆頭,正待跳牆潛行時,他突然感覺自己好似被毒蛇緊盯住——有人!

    是誰?

    監視呂甫還是跟蹤我?

    跳出牆外逃命,還是跳入牆內躲避來人?

    無數念頭尚在蕭言腦海裡旋轉時,遠處已經傳來熟悉聲音:「蕭十一郎?」

    這聲音……是白日間的唐萬!

    蕭言心神一動,不由的望向聲音傳來處:街道陰影中緩緩走出兩個身影,其中一人正是白日間的唐萬。

    蕭言的注意力,卻全部集中於唐萬身側那人:此人,星眉劍目,面容清秀,年紀二十歲上下,身著白底藍紋綢緞書生袍,腰間懸掛一柄紫檀木鞘寶劍,隱然有世家子弟風範。不過,最令蕭言側目的,卻是此人瘦弱軀體內,竟隱藏著爆炸性力量,危險程度遠勝於劍術高手唐萬。

    不等蕭言出聲詢問,唐萬已經主動向蕭言介紹道:「這是我家劉公子。呂甫此人,極度記仇,雖眥睚之釁,必滅人滿門。我白日間既得罪他,以後肯定難以安生。因此,我便向我家公子請辭,準備繼續浪跡天涯,不料我家公子非但原諒我的魯莽,勸我不用擔心呂甫為禍,更有意令我引薦你見一面。不過,話又說回來,蕭十一郎,你怎麼在這裡出現?」

    「原來只是巧合。」蕭言不禁長舒一口氣,跳下牆頭。

    雖然唐萬以及其公子現身,可蕭言心頭被毒蛇緊盯感覺依舊未退。蕭言瞇起眼睛,凝神掃視週遭:「你們另外埋伏有人?」

    劉公子驚異瞅了蕭言一眼,答道:「不錯,陰暗處尚有我帶來的十數名強弓手。呂甫是山野強賊出身,目無法典,不循人倫。有道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我既來會他,怎可單身獨行?」

    「可惜!」蕭言鎮靜自若的搖頭長歎一聲。

    「嗯?」唐萬、劉公子疑惑的望向蕭言,不明白蕭言可惜什麼。

    蕭言毫不臉紅的瞬間編造出一個謊言:「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今夜本想與呂甫徹夜長談,釋仇解怨,奈何我潛入呂甫家後,卻陡然發現呂甫竟已被他人割下頭顱,牆上血淋淋寫著十數個大字『官不定罪我定罪,殺人者,徐州遊俠也』。唉!我白日與呂甫決鬥,呂甫夜晚即被人仇殺,這件命案也不知會不會無辜牽連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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