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雨中對峙的男女 文 / 小小木九
龍騰酒店底層的大廳內,黃澤發嘴裡的香煙「吧嗒」一聲掉落在地,轉動的脖子似生硬的機械般發出聲響,轉過頭望向陳林書。陳林書坐在沙發上,見他表情錯愕,皺眉問道:「發生什麼意外了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黃澤發額頭的冷汗簌簌而下,後頭不住上下滾動,儘管盡力想要保持冷靜,但依然抑制不住聲音的顫抖:「好像我們派出去的隊伍好像全滅了!」
「什麼!」陳林書也坐不住了,騰地從沙發上站起,問道:「消息可靠嗎,會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黃澤發搖頭道:「不會錯,這次我們可出大麻煩了,那可是幾十條人命啊。那些都是特警,是國家花了心血培養出來的,這一下賠掉了幾十個,我們的責任」「是你的責任!」陳林書強調了一下:「我只是過來監督而已,所有的指令都是你下達的,與我無關。黃局,請你好好處理這次事情,給民眾和上級一個交代,我會酌情為你說說好話的。」
黃澤發怒道:「陳市長,你這是想過河拆橋嗎,我們可是綁在一起的!」陳林書淡淡道:「那是你一廂情願而已,現在我們各走各的,誰也不礙著誰。」黃澤發忍住了沒說話,掃了眼門口的警察,見行人由於大雨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咬牙命令道:「剩下的人手隨我來,決不能讓兇手跑掉!」他這是打算孤注一擲了,抓到人還能多一分希望,如果就這樣白白損失幾十人卻毫無建樹的話,自己這條路就算是走到頭了。
他低頭望了眼肩上的警徽,不知為何突然產生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取出別在腰間的手槍,帶領餘下的警察進入了電梯。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瞬間,他有種錯覺,好像這一上去就不會再有機會下來了。電梯裡的警察們都默不作聲地看著他,每個人都已經知道了特警部隊被全滅的事情,沒人能樂觀得起來。黃澤發歎了口氣,通過對講機通知了指揮部:「給我繼續抽調人手過來,有多少來多少,一切後果我來承擔。」說完他便切斷了聯繫,再一次深深望了眼肩上的警徽,一時竟然癡了。
閃亮的警徽此刻被蒙上了一層鮮血,在冰冷的雨水沖刷下,逐漸露出了上面的圖案。陸明緩緩穿梭在滿地的屍體中,搖搖晃晃地走向蜘蛛,低聲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要殺我?」蜘蛛被陸明剛才那一下矢量反轉震得不輕,靠在一對散亂的貨箱上的後背上疼痛難忍,一直在倒吸著冷氣。冰冷的雨水滑入嘴裡,刺激到他的氣管直欲令人發瘋。
「我也不清楚,但既然是林隊下達的命令,我就必須貫徹執行,不需要任何理由!」蜘蛛喘著粗氣慢慢爬起身來,右手飛出一道蛛絲掛在頭頂上方的貨箱上,支撐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勢。「他沒有說原因?哼,難道在你們這些人眼裡,殺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嗎?那麼我殺的這些人,是不是也不需要理由啊?」陸明冷冷道。
一直站在遠處的上官憐,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不可置信地望著煉獄一般的天台,大聲喊道:「陸明,你給我冷靜些,別再衝動用事了!」陸明頭也不回,大聲道:「我沒有衝動,換做剛才的情形,就是再來一遍,我還是只有這一個選擇!」上官憐張了張嘴吧,想要說話卻又無話可說,剛才的情形的確只有那一種選擇,不然最後死的必然是陸明無疑。
她萬萬沒有料到零的人會突然動手,打亂了父親交代給她的計劃,更沒料到警察竟也會恰巧感到,同時暴起發難逼急了陸明,才釀成這個慘劇。本來負責收拾零的另有其人,不至於讓陸明沾上這麼多血腥,但眼下的情況已經脫離了原本的計劃,變得不可收拾了。「這就是上官靖的兒子,你的弟弟?」身旁忽然響起一個雄厚的聲音,上官憐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不知從哪裡走出來的一位花髮老人,穿著一身隨意的休閒裝,腳上蹬著一雙運動鞋,站在大雨中身上卻沒有絲毫被打濕的痕跡。「我可以叫您白爺爺嗎?」上官憐對老人鞠了一躬,表達了對長輩足夠的敬意。老人呵呵一笑:「好侄女,不要多禮了,我也是你父親手底下一個打工的,哪裡輪得到你來行禮呢。我白哉活了大半輩子,也看透了這些世俗禮儀,拘束於禮我反而不習慣。」
他目光突然一寒,轉向天台入口的小門出,低聲道:「侄女,看來又有人要來打攪我們了。本來你弟弟搶了我的事情,我正愁著怎麼向你父親交代,這下又來了不要命的,正好讓我這張老臉有個地方擺。」他大踏步走上前去,正趕上衝出大門的一名警察,那警察高舉手槍,先是大喝一聲「不許動」,緊接著就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駭得又退了回去。
「退回來做什麼,給我頂上去,別丟了警察的臉!」黃澤發頂住那個警察,帶著身後的人紛紛湧上天台,隨即都被這裡的慘象深深震驚了。警察與特警有所不同,他們的心理素質怎麼可能高得過特警,有幾個膽小的直接轉身大聲嘔吐起來。黃澤發掩住口鼻,注意到了大步流星而來的白哉,槍口一轉直指白哉,喝道:「我命令你站住,不然我們就開槍了。」
白哉腳下不停,逕直奔向眾警察,當其中一人忍不住開槍射擊時,竟不聞不顧地迎面而上。就在眾人以為這老人逃脫不了被爆頭的命運時,子彈打在白哉的腦門上「嗖」的一聲穿了過去,打在後面的鐵圍欄上發出一聲輕響。開槍的警察愕然地看了看手裡兀自冒著一縷青煙的槍口,瞪大眼睛說道:「這不可能!」
白哉倏地伸出手去,毫不費力地便刺進了那警察的胸膛,在對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眼神微微一斂猛然將手拔了出來。只是他的手裡已不是空蕩蕩的,而是帶著粘稠的鮮血以及一顆赤紅的心臟,冷冷凝視著這些警察。他隨手將心臟扔在一邊,走過那名轟然倒地的警察身邊,抬起了那只染紅的手臂。
「給我開槍!」黃澤發大吼一聲,子彈宛如不要錢似的奮力往外傾吐,周圍的警察也反應過來,慌忙扣下扳機,一時間槍聲大作。密集的子彈在雨幕中劃出一道又一道綺麗的弧線,雖然偶有幾顆打在了地面上,但多數還是命中了白哉的身體。白哉好像沒事人似的繼續在人群中來回穿梭,所到之處無不是一片血紅,一名名的警察倒在了白哉的身後,恐怖的氣氛籠罩在剩下的警察當中。
不遠處的蜘蛛看到白哉的雄威,眼睛一亮忽然失聲叫了起來:「你是s級的通緝犯,虛化之白哉!」白哉「嘿嘿」一笑,盯著蜘蛛道:「沒想到我隱世了這麼多年,居然還有人記得我,還是說沈鴻那老不死的壓根就沒忘記我?」蜘蛛忽地對陸明怒目而視,咬牙道:「你可知你與之為伍的是什麼人,這老頭是個無惡不赦的殺人魔鬼,已經有不少人死在他手裡了。你居然甘心墮入深淵,真是為我們所不齒。」
陸明哈哈大笑起來:「墮入深淵?你們也配說這種話?我陸明怎麼你們了,雖然我是犯過不少錯,但是那是我的本意嗎?哪像你們,說翻臉就翻臉,在你們的眼裡只有你們所謂的高義!到底誰才是為人所不齒的人,你我心裡都清楚,不要為了你堅持的狗屁信仰去定義別人!」
「說得好,當初我們被逼出零,就是被那一幫盲目的瞎眼狗們擠兌走的。在我看來,只有勝者才有高義一說,敗者只能夾著尾巴四處逃竄。如果這次的勝利屬於我們,那麼我們以後就可以坐在桌子前,舉杯大談高義了。到那時,你們在我們眼裡,是壞人才對,哈哈哈哈」白哉撇下那幫警察,對陸明的話大加讚賞,看向蜘蛛的眼睛裡滿是戲謔之意。
蜘蛛怒道:「你殺了那麼多人,難道不是惡人,妄你活了這麼大,居然還在這裡大放厥詞!」白哉笑道:「我是殺了很多人,但你又怎麼知道那些人該不該死呢。如果你要指責我殺了你們的人,那只能怪你們來追捕我,我總不能任由你們抓去,還不許自保吧。」陸明嘴角驀地露出一絲笑意,緩緩走到蜘蛛面前,說道:「話說回來,我們見面的次數雖然不多,但不得不說我對你還是有點好感的。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是自己走人,而是把命留下,兩者選一。」
蜘蛛心頭一震,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想要打敗眼前這兩個恐怖的人外加一直站在遠處的上官憐根本沒有希望。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弟兄們,蜘蛛眼角微微抽動,嘶啞著嗓子道:「你們給我記住,弟兄們的仇我一定會報,你們會為了今天放過我而在日後懊悔。」他咬牙拖著腿向前走,不忍再看地上的屍體。
「我可沒說放你走」白哉的身影突然浮現在蜘蛛身後,他的右手正透過蜘蛛的後背,出現在蜘蛛的眼前。蜘蛛驚恐地看著這隻手,隨即慘笑道:「這就是虛化的能力吧,沒想到透過我的身體我居然沒有半點感覺,等你實化後抽出去,是不是我的身體就少了某些東西呢。」白哉冷冷道:「我可沒有陸管家的心胸,敵人終究是敵人,我不會因為一時心軟而留下後患的。」
話音剛落,陸明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白哉已然抽出了右手,其上正緊緊抓著一顆心臟。蜘蛛一聲不吭地軟到在地,眼睛死死瞪著死去的弟兄們,嘴角卻殘留著一絲笑意。白哉一邊擦拭著右手,一邊說道:「這人還真不簡單,口裡說著放棄了,居然還暗中運勁在體內編製出一張網,試圖阻止我,真是不自量力。」
陸明縮回了想要伸出去的手,低聲問道:「為什麼要殺了他,他不是已經沒有威脅了嗎?」白哉掃了一眼眼前呆住的警察,淡淡道:「他只是現在沒有威脅而已,回去養好傷後不久又是威脅了嗎?你自己也聽到了,他還發話說將來要讓我們好看,你說我留著他做什麼。」陸明歎了口氣,在警察中看到了黃澤發的身影,不由得一怔,低頭思索了一會張口說道:「黃局長,我想你肯定認得我,我有些話想說卻不知你想不想聽?」
黃澤發鎮定地看了眼身邊的手下,道:「有話你儘管說,但你們今天休想離開這裡,支援馬上就會到,我勸你們別耍花樣,盡早投降為妙。」陸明不置可否地一笑,繼續道:「既然如此,我就有話直說了。你的兒子黃舒的死,我想黃局長你一定一直在調查吧,恐怕之所以針對萬佛會也是為此吧。」
黃澤發臉色一沉,道:「這是當然,誰不會想為自己死去的兒子討個公道。說實話,我最懷疑的目標一直是你,但我找不到證據」「所以你才和陳市長合作,想要通過萬佛會找到線索,不是嗎?」陸明打斷了黃澤發的話,道:「那麼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你的兒子是被一個殺手殺死的,這個殺手本來是去行刺楚洋的,巧不巧不知什麼原因把你兒子搭了進去。而那個殺手,就我所知,卻是陳市長派去的,不知道這番話對你有沒有用?」
這番話無異於一道驚雷,轟得黃澤發兩腿一軟險些倒在地上,腦海裡忽然閃現剛才樓下陳林書那冷漠的一面,越想越是懷疑,後背早已被雨水淋透的衣衫,彷彿在汗水的浸泡下更加潮濕了。難道陳林書也是一直在利用自己,眼下自己被逼入絕境也是他一手策劃的?黃澤發真後悔不該輕易相信這個看起來沒有多大勢力的市長,長久以來幾乎都是他在千樺市呼風喚雨,哪裡想得到會被一個比自己弱勢的人算計。他越想越不甘心,不想就這麼憋屈地死在這裡,當即沉聲道:「好吧,我相信你的話,我們可不可以做一筆交易。」
陸明一愣,問道:「什麼交易?」黃澤發道:「我不認為以你們現在的情況可以安全脫身,如果你答應放過我剩下的兄弟們,我可以給你們當人質,讓警方派直升機過來接你們走。」「局長!」剩下的警察紛紛驚呼,想要勸阻黃澤發這天真的想法。黃澤發擺擺手:「我就這一個條件,你們怎麼說?」
白哉戲謔地一笑,血淋淋的右手在雨水中微微活動了下筋骨:「我們的後路不勞煩你擔心,待會我們可以毫髮無傷地撤退。」黃澤發臉色大變,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槍,卻忽然聽得上官憐的聲音不急不緩道:「我們答應你的條件,所以你們現在可離開了。但是黃局長請你留下,遵守你的承諾。」
白哉愕然,投去疑惑的目光。上官憐微微點頭,走過來輕聲道:「白爺爺,這個人留著還有用,我們還需要他」黃澤發急忙對身邊的人暗使眼色,那幾名警察會意,猶豫了一下便悄然退下了。白哉聽完上官憐的話,面露微笑:「還是侄女想的周到,不像我這老骨頭,整天只知道打打殺殺,完全不會動腦子。」
等到人盡數散去,黃澤發默默走到一邊,拋下了手裡的手槍,在某處散亂的貨箱間隙中躲雨。陸明的心情陡然間失落下來,再次抬眼看向滿地的屍體,仰天長歎了一聲,忽而轉頭問道:「小姐,剛才菲菲打電話給我說,我的父母並不是我的親生父母,而是另有其人,不知道小姐你知情嗎?」
上官憐一怔,隨即明白了肯定是楚菲菲那邊出了差錯,眼神一黯,默然不語。「小姐,菲菲是不是你們綁走的,你們究竟想做什麼?」被人欺騙的感覺很不好受,陸明的語氣多少變得不善起來。上官憐似是不習慣陸明的口氣,皺眉道:「楚菲菲是我父親令人綁走的,我事先並不知情,其實所有的一切我知道的並不比你早多少。」想起這兩天的變故,自己被上官靖突然叫到此處,並被告知了許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她自己都還沒理清關係,又怎麼可能會解答陸明的疑惑。
「我只能告訴你,我們不會傷害菲菲,這下可以了吧。」上官憐說道。陸明雖然不滿她的回答,但還是放下心來,突然聽得上官憐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並在上官憐接通後逐漸凝重的表情上看出了一絲不妙。「楚菲菲被零的人劫走了,好像是被抓去問話了!」上官憐隔了半晌,才道出了這個不好的消息。
陸明悚然一驚:「那菲菲會不會有危險?」上官憐不答,對白哉道:「白爺爺,電擊使在附近劫走了我們一個重要的人,希望你能去把她救出來好嗎?」白哉一聽電擊使,頓時來了精神:「我正好奇那小子怎麼沒來呢,原來是去做那種劫人的事情了。只要我能遇到他,保證給你把人帶回來,還能順手收拾了那小子!」
不等別人說什麼,白哉猛地一個衝刺,踩著圍欄從大廈的頂端縱身而下,宛若一隻展翅的大鳥,很快便化作了一個小點。陸明一咬牙,也轉身準備離去,卻被上官憐伸手攔了下來:「你就不要去了,電擊使身邊馬上會有別的增援趕去,你這一去就是在送死而已。」陸明望著攔在眼前的纖纖素手,一把推開上官憐道:「小姐你別干涉我的事情,我必須要自己主動一回了,我不想被你們一直牽著鼻子走!」
「你敢!」上官憐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把左輪手槍,正對著陸明,勸道:「不要去,那幫人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還是交給白哉爺爺吧。」陸明低頭瞧了眼黑洞洞的槍口,啞然失笑道:「那是小姐你的白爺爺,不是我的,不是我這個連身世都沒搞清楚的野種的!不管我的父親是誰,在我的心裡,陸明華才一直是我陸明的父親,我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問題,然後找到兇手給他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