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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九十一章 行千里戰無勝,百敗而不死(七) 文 / 今夕何夕

    更新時間:2011-12-04

    長槊如方,印辛這一槊看似簡單,中規中矩,並無任何值得人驚歎的地方。

    直到安伯塵面攖此槊時,才陡然發覺,即便是最規矩的一招,毫無任何多餘的變化,可當它的規矩和嚴謹被發揮到極致後,大開大合間再無半絲破綻,也會讓人無所適從,難以下手。

    脊背湧起絲絲寒意,安伯塵清楚的知道,只要無邪撞上墨雪長槊,他便會被捲入戰圈,陷入印辛嚴謹方正到極致的半槊中,再然後就此淪陷。

    亡命天下,還未邁出南方便將橫死於荒山野嶺間。

    心中湧起不甘,雙目一閉一睜,安伯塵腦中閃過先前胎息頓悟時的槊法。

    槊法大多為馬戰,沖、掃、挑、撥和槍道有異曲同工之妙,可因其長於槍,伸縮間迴旋餘地較小。想要克制,只需抵擋住第一波衝擊,便能利用槊的拘泥,以短兵破之。

    安伯塵的槍道已然突破招式的第一個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然而印辛的這一槊本就是最尋常大同的一槊,無變化,無破綻,安伯塵壓根無需看破。

    既看不破,那便無法破解。

    心中的緊張好似一尺繃成三丈的弓弦,只需再輕輕一拉,瞬間斷裂。

    施展鬼影功?

    安伯塵腦中蹦出一個念頭,轉眼後便被他略過。

    有百日隨行符在,鬼影功已然作廢,墨雪駿只出了半招,即便僥倖躲過他這半招,剩下的半招攜白火而攻依舊能將自己殲殺。

    短短剎那間,一槍一槊近在咫尺,安伯塵眸如寒潭,潭水如冰。

    事已至此,無計可施,只能碰一碰運氣,拚一拚自己的螺旋槍力!

    三年來第一次,安伯塵瀕臨絕望。

    縱有再多的後手異術,可面對絕對的力量,他依舊毫無還手之力,說到底,還是因為墨雪駿來到的太早,安伯塵尚未將他那桿槍磨礪得足夠鋒利便早早遇上大匡有數的人物。

    事與願違,可世事往往如此,十有**無法如願。

    風水火三勢陡躥於眸中,安伯塵鯨吞一口長氣,三千餘斤的螺旋之力自臂而發,湧入無邪。

    「鏘!」

    無邪和墨雪終於相擊,螺旋槍力迸發而出。

    隨著槍尖點中槊頭,長槊行速稍緩,被螺旋槍力帶著向一旁偏去。

    印辛似也沒想到安伯塵的槍中竟藏著一股古怪的力道,眉毛輕輕佻起,可沒等安伯塵高興太久,槊頭亂而槊身平,轉眼後又恢復了先前大開大合的架勢,螺旋槍力面對方正如初的長槊也只能偶爾將它點歪幾分,卻無法將這半招槊法打亂。

    面對君子般方正不阿的長槊,銀槍無邪以及螺旋槍力就彷彿一肚子壞水的小人,偶爾能有所作為,可大勢所趨,陰謀詭計終究敵不過堂堂正正的陽謀。

    安伯塵直攖印辛,銀槍陷入墨雪槊,無邪越舞越快,可卻彷彿掙扎在沼澤中,越是想掙脫出,越是加速淪陷。

    晝夜分割陰陽交替的那一刻早已過去,安伯塵無法借助天地玄奧挽回劣勢,再者面對墨雪駿的這一槊,即便依賴天地玄奧怕是也無法全身而退。

    鑌鐵槊頭平平挑來,看似緩慢,實則攜著奇妙的節奏,就彷彿攻城略地般,每前進一寸,便讓奪得一寸之勢,待到它臨面時,整個戰圈之勢都為長槊所得,安伯塵就算插上翅膀也無法逃脫。

    眸中槊影如山倒,無邪就彷彿被壓在山下的那株搖搖欲墜的樹苗,苟延殘喘。

    生死之際,安伯塵的心突然靜了下來,臨危不慌,生死不亂,安伯塵天生便有這種潛質。

    心中那根緊繃的弦也漸漸變得舒緩,一張一馳間,安伯塵瞳子裡的那桿槊也變得不一樣起來。

    雖仍是名揚虎狼之將的墨雪一槊,可落在安伯塵眼中卻變成了不急不緩行來的巨船。船以水載之,船行亦推波,印辛這半槊在安伯塵眼中又有了新的詮釋。

    隱隱間,安伯塵似乎看到了破解之法。

    也只是看到而已,看到不一定能做到。此時此刻,墨雪長槊距離安伯塵的面門只餘五寸,槊風撲面,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手腕翻鬥,安伯塵漲紅著臉猛地向後仰倒,水火風三勢倒流,硬生生將無邪拉回。

    身體好似風車半在原地翻了個觔斗,安伯塵藉著腰桿發出的巨力在毫釐間避槊頭,雙腳落回地面,膝蓋微曲,無邪也收於掌心。

    雙目中燃起陣陣青火,安伯塵抬頭盯著貼著他頭髮刺過的長槊,雙膝猛地發力,腳底被踩出三寸深的泥印,手握無邪,沖天而起,就好似隱伏在河底的勁弩突然爆發,疾射向河面上的巨船。

    槊長九尺,安伯塵位於槊頭下,距離持槊的印辛也有九尺。若是攻向印辛,印辛只需一抖手腕,便能拉回長槊將安伯塵再度困住。也只有如此,將長槊看成大船,將戰勢看成載船之水,而他一人一槍則為潛伏於水底的勁弩,猛轟船底,以求船毀人亡。

    一人一槍似流光而起,正中槊頭兩尺。

    持槊的男子眉頭一跳,眼中浮起濃濃的驚駭,在安伯塵一個鐵板橋避開長槊時他只當安伯塵避無可避方纔如此,可眼下他違背常理的一招落下,印辛的心中忽地生出一絲前所未有的威脅。

    他勝遍十二駿的無敵一槊,竟有了破解之法。

    一槍一槊再度撞擊,螺旋之力轟然發出,槊頭向一旁偏轉,安伯塵沖天而起已然看見勝出的曙光。

    可從始至終大勢畢竟都在印辛這一方,水底發出的勁弩分開重重水浪擊中船底時,已不知被分散了多少力度。

    一抹晨曦從天頭垂落,落至似乎靜止了的一槊一槍間。

    轉眼後,大槊猛甩,發出「錚錚」聲響,將無邪掃落,半空中的安伯塵身形劇顫,臉上浮起病態的紅光,彷彿斷了線的風箏向一旁墜去。

    槍尖插入泥濘,安伯塵雙臂發力握緊無邪,硬生生止住去勢,逼出一口淤血,慘白著臉看向印辛。

    無邪戰墨雪,終究沒有逃脫先前五次的命運,即便找到了破解之法還是一敗塗地。

    可也前五次一樣,敗而不死面對的卻是大匡排名前十五的名將。

    擦去嘴角的鮮血,安伯塵搖搖欲墜的直起身,拔出無邪夾於臂下,搖指墨雪駿。

    印辛雖承諾半招,眼下半招已過,安伯塵卻彷彿大戰了數百合,精疲力盡,而印辛還剩半招,在他沒走前,安伯塵不會放下警惕。

    收槊,高瘦的男子深深看了眼安伯塵,許久才道:「半槊已過,你去吧。」

    聞言,安伯塵也不多言,稍稍施禮,拖著疲憊的身體向眼露失的野馬王走去。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印辛的聲音。

    「天下十三諸侯,南方三國你已過,西南兩國也不會大動干戈來追捕你。過了我魏國,離你最近的便是關南三國,方、邳、鄧。這三國歷來為小國,不被其餘諸侯放在眼裡,西有陳平齊,西北有大秦,東有大楚,當你踏上關南,也是天下虎狼齊聚之時。無論你要去哪,避開關南。」

    腳步一頓,安伯塵有些詫異的看向印辛,就見他負槊遙望山下的城池,好似那番話並非從他口中說出。

    不再猶豫,安伯塵翻身上馬,猛拉韁繩好似一陣黑風般衝下山頭。

    百日才過六日,便已遇上十三駿之首,往後九十四日也不知會遇上多少名將。然而,只要在這九十來日中保全性命,再往後,便是敵明我暗,反擊之時。

    縱馬而下,安伯塵心中瞭然,他沒有去問印辛長門的所在,如今的他已無法相信任何人。

    六日未眠又大戰了一場,倦意湧上,安伯塵的眼皮沉得像鉛。

    「向東吧。」

    喃喃自語著,安伯塵調轉馬頭,向東而去。

    天峽關以東,只有楚國一家,地廣人稀,靠近東海,自成天壤。進可以伺機待發,拖過百日,退可以拔槍渡海,逃上數月。以天地為穹廬,大海為衣裳,縱一騎之所如,厚積薄發,以求來年之反擊。

    野馬王不甘的撒蹄而奔,全然不知它的「主人」已熟睡。

    睡夢中,安伯塵仍在回憶著先前那一槍。

    槊成大舟,潛水破之,看山不是山,看水已非水

    待到安伯塵走遠,印辛方才收回目光,晨光下,他的臉上竟湧出十來年未見的紅潤,氣血湧起將雪白的面色一掃而光。

    一朝悟道,宿疾可愈,對他而言可謂是大喜。

    然而他的眉宇間並沒多少喜悅,為了成為南方第一名將,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即便病好了,很多人或事也無法重回。

    轉身向坐騎走去,卻在離坐騎還剩四五步時停下,印辛回過頭,看向從山林中走出一頭青驢,驢背上坐著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少女,而在驢後則跟著一個背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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