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156 中夜四五歎-3 文 / 鼓元吉
「雄州宋軍主力突圍而去?」
耶律鐵哥懷疑地看著完顏雍,又看了看奚軍統領蕭檀
就在剛才,蕭檀還向他稟報說,宋軍主力仍堅守雄州,奚軍奉命攻城,結果被城頭的火炮猛轟,吃了不小的虧。昨天夜裡,雄州宋軍主力四出騷擾,不但女真營來報遇襲,其他各處也都報了急。不但是雄州宋軍,各處被圍宋軍彷彿約好了一樣,全都趁黎明前這段時間拚命折騰,尤其是被遼軍困住的數萬宋軍中軍人馬,幾乎在雄州方向鬧出動靜之後不久就開始全力向南突圍,因是夜裡,遼軍各部都久戰疲憊,耶律鐵哥能用得上的捉襟見肘,只能調兵遣將全力阻止宋軍中軍突圍,並阻止各部宋軍向中軍靠攏,其餘遼軍大都緊守著營盤,天明時候又紛紛稟報遭到宋軍的攻擊。
「你們遇到的。確實是陸明宇所率宋軍?」
「千真萬確。」完顏雍跪在地上,頭皮有些發麻,他只知宋軍攻勢猛烈,前面根本撐不住,「雄州宋兵都凶悍得很,人數又多,不要命朝我營衝過來,我營已經苦戰了一天,死傷無數,士卒疲憊,實在是擋不住,這才退了下來。大王正在整頓兵馬,想要奪回炮壘將功贖罪,另外,我部勢單力孤,無炮無騎,請北院大人調撥援兵」完顏雍話音也來越小。完顏宗弼這樣的女真人中頂天立地的人物。耶律鐵哥也是說殺就殺,完顏斜也又不敢親自來向耶律鐵哥請罪,只派了他過來稟報。
「果真如此?」耶律鐵哥的目光彷彿刀子一樣地盯著完顏雍。
這個女真人卑躬屈膝的樣子,讓他生不出任何怒意。他早已過了靠殺人來洩憤的年紀,要殺,他也是殺像完顏宗弼這樣的大遼後患。可惜,蔑爾勃人還沒有多少死傷,王貴的大軍就莫名其妙地崩潰了。蕭塔赤憑空立下了大功,今後要剷除他又要多費一些手腳。來自草原的蔑爾勃蠻人才是大遼的隱患,而女真人已經元氣大傷,完顏斜也這樣的庸人為主,不但不是威脅了,稍加籠絡,反而能成為已經想到這裡,耶律鐵哥的目光生寒,再度看向了完顏雍。
「雄州宋軍不過三萬人馬,女真部卻有將近五萬人,五萬對三萬,被人家一下子打退了,好厲害啊?!難道就因為這樣?完顏斜也怎麼不敢親自來見我?」耶律鐵哥的話彷彿雪風一樣冷,令人忍不住戰慄,完顏雍的脊背微微發抖,不知不覺,冷汗已經浸透裌襖。「不過,女真營昨天為攻打宋軍大陣,立下了大功,女真死傷了不少勇士,兵馬疲憊,還沒有休整過來,敗了一陣也沒有什麼,將功折罪就可以了。本將也不是賞罰不明,殘暴好殺的人,你回去告訴完顏斜也,他大可不必擔心。」周圍的契丹將領都露出嘲諷的笑意,耶律鐵哥又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完顏雍。」
「既然完顏斜也派你來見我,也算是一個勇士,」耶律鐵哥放緩了語氣,沉聲道,「完顏雍,我記住了,今後為大遼好好殺敵吧。」
「多謝北院大人。」完顏雍鬆了口氣,告退出了大帳,冷風一吹,直覺脊背都是涼浸浸的,整個人彷彿虛脫一般。不知為何,極度的恐懼之後,對耶律鐵哥,完顏雍便不那麼害怕,取而代之的反而一股敬畏,而對完顏斜也這位名義上的女真之主,他從心底裡生出一股隱隱的恨意。
完顏雍離開後,耶律鐵哥沉思了一會兒,一邊割肉,一邊吩咐道:「羊要吃肥的,西邊竄出去這股宋軍,不值一提,中路被圍住的大軍,千萬不能放跑了。」他的語氣十分篤定道,「打完這一仗,宋朝就得跟我們求和!屬於我大遼國的,我們要宋國加倍地賠出來!」說完,他將一片沾著血的羊肉放在嘴裡慢慢嚼著。帳中原本冰凍一般的氣氛頓時一緩。被圍宋軍鬧騰得雖然厲害,但總是弱勢,遼軍的難處,只在初時本沒料到這般大勝,而南下兵力不足,只是將宋軍分割圍困已耗盡全力。兵力捉襟見肘,便須得有個取捨。此時耶律鐵哥做主放掉了最為難啃的雄州一部宋軍,剩下的宋軍就要好辦多了。
眾將雖不明白為什麼耶律鐵哥這麼有信心,也都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隨著白天的到來。砰砰的火銃聲再度激烈地響了起來,昨夜雄州宋軍的突圍讓被圍各部宋軍都興奮起來,吶喊聲、叫罵聲,炮聲響徹了天空,戰場再度瀰漫著血腥味和火藥味。困獸猶鬥,才能求生,殘存宋軍鼓起了所有的希望,力圖為自己的命做最後的搏鬥,奪下一條南歸生路。而遼軍一邊緊急從南京調集兵馬前來助戰,一邊全力構築營壘,繼續將戰場上剩餘的宋軍團團圍住。屍橫遍野的戰場上,每一次交鋒都是一場無比慘烈的廝殺
月色明亮,大食的土地因乾燥而微微有些發白,地面很硬。
經過最後一段平靜的航行,龐大的西南海水師終於靠上波斯海的西岸。
在富有經驗的海商指引下,順著海岸駛到距離大食的名城巴士拉最近的一座海邊市鎮。
「就在這兒登陸吧。」趙行德用力踩了踩腳下堅實的土地。
這裡曾經商賈雲集,貨棧密佈,是宋國商人與大食商人交易的一處主要地點,歷經戰亂劫數之後,已經衰敗得不成樣子。清澈的海水上漂浮著木板的殘片,龐大的宋國船隊突然出現在波斯海上令大食人十分驚慌,各地諸侯緊急徵召了民夫,日日夜夜都在修補城牆。進入波斯海之後,先後有幾波大食水師主動進攻西南海水師。然而,在水師數以千計的火炮齊射之下,這些攻擊如同飛蛾撲火一樣,輕易被粉碎了。多數商船將暫時停泊在海邊市鎮,適合內河航行的炮船將溯流而上,前往巴士拉嘗試與河中大軍會合。
水師軍官們現在完全不擔心在水上與大食人交戰,不過,卻有些擔心來自岸上的攻擊。
溯流而上之時,炮船行駛緩慢,大食人若岸上順流放火,恐怕應變不及。因此,趙行德下令火銃營上岸,除了五千火銃手之外,又從商船船隊中徵召了會使火銃,發弓弩的水手兩千多人,總共七千餘人,分為左中右三軍,左右軍各兩千人,分別由杜吹角、高肅統領,沿著河流的兩岸行軍,搜索大食軍隊蹤跡,保護船隊的側翼,並盡可能在火炮射程之內徵集糧秣。中軍三千人住在船上,由劉志堅統領,準備增援左右兩翼。抵達波斯海西岸之前,水師原有戰馬因為不耐長途航行,已經全部死了,只有一些不堪騎乘的駑馬和騾子可供馱運和拉彈藥車。因此,在上岸的軍隊沒有騎兵,只有火銃手和少量的弓弩手,全都是徒步行軍。
這支全是步卒的軍隊一被發現,附近部落立刻將之視為了盤中餐。
因為西南海水師在海上的戰鬥中幹得太過乾淨利落,幾次側舷齊射,絕大部分敢於挑釁的大食海船都已變成了木片。宋國水師的威力,還遠遠沒有傳播到內陸部落。而且,內陸的部落首領都固執得彷彿石頭一樣,就算有所風聞,他們也只相信自己看見的。「全是大船,裝滿了東方的貨物!」「他們沒有騎兵,沒有馬!」「居然沒有騎兵?!」「還有比這更肥美的羊羔嗎?」這兩句話簡直就是最好的動員令。各個部落首領頭人歡欣鼓舞,戰士們飛快地上馬,人人唯恐落在了後面,在出發之前,有的村子甚至舉行了盛大的慶祝。
「切開他們的頭!」年邁的父親高聲鼓勵著兒子,「不比切西瓜難。」
「這些東方人不是河中的夏人,而是懦弱的宋國商人。」稍有些見識人這樣想著,「而且,平原上步兵根本沒有用,怎麼能敵過騎兵呢?宋人真的只適合當商人啊。別說是幾千人,哪怕幾萬人,也敵不過勇士們幾次衝鋒。」在這種幻想的驅使下,還沒等羅姆突厥的將軍招募,他們彷彿見了肉一樣的蒼蠅似朝著河岸趕去。
水師火銃營上岸行軍剛剛半天,正午時分,杜吹角所帶領的左翼火銃營就遭遇到了第一波五百多大食騎兵的突襲。沙漠中的部落騎兵的隊形十分混亂,但若單論勇悍而言,他們絲毫不遜於羅姆突厥的禁軍。為了避免傷亡過大,杜吹角下令火銃營整隊收縮,直接將行軍隊形列改為了便於防守的橫陣,並靠攏正溯流而上的水師船隊。
這樣一來,大食騎兵向火銃營衝鋒的時候,除了要面對兩千桿火銃之外,還要承受數百門重炮的齊射。
水師炮船的齊射是如此猛烈,在部落騎兵的眼裡,這簡直跟天崩地裂一樣,炮船一輪齊射之後,大食騎兵就紛紛策馬往後退,僅有幾個控制不住戰馬竄到火銃營跟前的,也被趁勢向前突擊的火銃手刺。戰場上大食人馬屍橫遍野,而杜吹角麾下的火銃手卻沒有一個受傷的。在水師火炮的支援下,他們一次齊射都沒有,就上槍刺就把氣勢洶洶的大食騎兵打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