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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360章 章102 西上令人老-5 文 / 鼓元吉

    「賢侄,」李格非端起酒杯,淺酌一口,勸道,「君子不立危牆,你又何必?」

    「此物乃我親手創製,從前也試飛過幾次伯父,別的不敢誇口,放眼天下,若論熟悉飛翼傘,無人在我之上試驗飛翼傘,若假手他人,只有三四分成功的把握,若我親自做,便有**分把握」蘇犁說得興起,自斟自酌了一杯,眉飛色舞道,「伯父有所不知,操作這飛翼傘,乃是駕風而行,不但要臂力過人,還要諳熟風向,隨風擺動兩翼,方才能借助風勢飛高飛遠,雖然凶險萬分,然則翱翔於天地之間,此中樂趣,若非親身體驗是絕對想像不到的」

    「此物聞所未聞,果真靠得住?」李格非皺了皺眉,還待再勸

    「此物也算不得算麼」蘇犁已有了**分醉意,竟不顧輩分,挪到李格非身邊箕踞,扶著他的肩膀,舌頭打結道:「不瞞伯父,家祖有幸,曾得御賜閱一神,相傳乃是開國帝遇仙緣得贈,裡面記述種種飛天遁地之器,世事演化之道,那才叫匪夷所思這飛翼傘不過借助風力才飛起來而已,還有憑借噴氣之反力直上九天之物呢,嘿嘿,嘿嘿」

    李格非聽他越說越是荒誕不經,不由皺起眉頭道:「賢侄,你喝多了」

    「沒有喝多」蘇犁忽然神色一正,立起身來,將窗戶一推二開,只見白雲飄浮,遠近無數山峰,這雅捨一面竹林,另一面懸空而建,憑窗而立,如在半空飄浮一般「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蘇犁長歎道:「倘若有了這飛翼之助,何必枉費人力修築棧道,振翅翱翔與天地之間,」山上風大,蘇犁張開雙手,兩隻大袖被風吹得飄動起來,宛若神仙中人,又似一隻大鳥振翅欲飛,「無須健馬,一日飛行數百里,豈不妙哉」他轉過身來,醉眼迷離道:「李伯父,你的好意,晚輩心領了」說完之後,身軀軟軟倒下,居然就此醉過去了

    「唉,」李格非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哭笑不得,「這晚輩」

    李蘇犁一直在等合適的風向,據蘇犁所言,風向變化太大或者太快,都會讓飛翼傘掉下來「掉下來?」李格非想起來,就覺得有些心驚這也是晁補之和晁衡堅持不讓蘇犁親身試驗飛翼傘的原因

    就這樣,二人在山上耽了十幾日,鄉民們聽說蘇神仙準備要在峨眉金頂上白日飛昇,一個個口耳相傳,越來越多人都聚了過來蜀中百年不動兵戈,又佔了與關中、東南和大理安南三邊的通商之利,富商巨賈著實不少,不好人專程帶著童僕趕到山上,租了寺院的上房,等候一睹這曠世奇觀金頂上原有許多空置的別院精舍,現在都人滿為患,士紳名士趁機相互拜訪還有不少人慕名前來拜訪蘇犁,希望能拜入他門下求道,都被蘇犁擋在門外一律不見這一天,終於等到了和適的天氣,蘇犁召集弟子門人,準備從金頂捨身崖上起飛,其父蘇邁、岳父晁補之、妻室晁衡和四個兒女都趕上山來

    「晁兄、蘇兄,」李格非面帶愧色道,「有負所托」

    「唉,」晁補之搖了搖頭,「多謝李兄費心」「有勞李兄,」蘇邁也道:「蘇某慚愧啊」

    二人無暇與李格非客套,目光只看著不遠處,十幾個門人弟子跟隨著蘇犁,正在做著最後的檢查,一個門人舉著測風儀站在山頂,另外一些門人也在附近的山頂測風,不時用鏡子和彩旗相互通傳消息蘇犁曾帶著弟子好幾次試驗飛翼傘,他的弟子一個個手腳麻利,臉色也很鎮靜晁衡正和四個兒女站在一起,大大的眼睛滿是憂慮,望望前方,蘇犁回過頭來,對她歉意一笑,又轉過臉去向門人弟子交代什麼去了,晁衡咬了咬嘴唇,也轉過臉不去看他

    紅日初生,一切準備停當,門人弟子幫他將飛翼傘下的套衣穿上,又繫緊肩、胸、腿、腰等各處的帶子直到此時,李格非才得一睹飛翼傘的真容,並非他想像中大鳥的羽毛製成,而是以竹枝為干,牛皮為膜,有些像蝙蝠的肉翅一般隨著蘇犁穿上飛翼傘,圍觀的人群騷動起來,有人高喊:「快來看,蘇神仙要飛昇了」見識高一些的人要矜持些,嘴角帶著微笑,眼睛仍一轉不轉地盯著就要飛昇的蘇犁

    「蘇先生,」弟子王孚秉道,「都弄妥了」

    「好」蘇犁點點頭,神色變得肅然,他回頭看了看,金頂人山人海,連危險之極的捨身崖崖邊,粗壯的松樹上都擠滿了人蘇犁的目光最後落在送行的親人身上,只停留了一瞬,微微點頭,便轉過頭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展開雙翼,奮力朝金頂懸崖奔去,就在一剎那,成千上萬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蘇犁彷彿一隻大鳥一般,奔跑的度越來越快,很快奔到捨身崖邊,竟然毫不停留猶豫,雙腿奮力一躍,一下子躍向白雲飄浮的萬丈深淵

    「啊——」晁衡忍不住以手掩口,眼睛滿是淚水饒是多次目睹蘇犁試驗飛翼傘的情形,她仍是不能適應這樣驚險萬分的景象整個人群也幾乎同聲驚叫,人們不禁湧向崖邊去看,剛剛走了兩步,又有人驚叫道:「蘇神仙飛起來了」

    「白日飛昇」「飛昇了」多人驚叫道,止住腳步,睜大眼睛看著前方

    不遠處,駕乘飛翼傘的蘇犁猶如一隻巨鳥一般,向遠方飛去,此時恰逢紅日初升,太陽如車輪一般大小,周圍還帶著金色的佛光,捨身崖下萬丈深淵之中,白雲繚繞,這一切都不似人間景象觀看的人群,無不瞠目結舌,愚夫愚婦下跪朝拜都忘了「竟然,」李格非也睜大眼睛,喃喃念著,「竟然真的飛起來了」晁衡一手掩著口,另一手緊緊地捂著胸口蘇犁的門人弟子目送飛翼傘輕盈地滑向天際,忽然,好像一陣罡風吹過,翼傘偏斜起來

    弟子們臉色頓時緊張起來只見飛翼傘搖晃了幾下,又找對了風向,再度平穩地向遠處飛去「不愧是蘇先生」門人弟子中爆發出一陣小小的歡呼,他們當中也有幾個曾經試飛飛翼傘,甚至在高空中操控翼傘的不易然而,罡風不斷將翼傘吹得歪歪斜斜,而蘇犁則努力在變幻莫測的風向裡穩定傘翼,一次又有一次化解了險情,這情形,不啻於以一人之力與天地搏鬥,眾弟子神色緊張,早就忘了歡呼喝彩眼看飛翼傘再度穩定下來,眾人剛剛鬆了口氣忽然,一隻傘翼忽然歪斜,眾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間後,傘翼已經完全折斷,明顯耷拉下來在紅日佛光的映照下,整個翼傘也如斷線的風箏一樣斜斜的落了下去

    「良儀」晁蘅驚呼一聲,提起裙裾朝著捨身崖邊跑去「蘅兒」李夫人喊道,這時,蘇犁的門人弟子才醒過來,拚命追過去,一直到懸崖邊上才將她拉著,這時,那飛翼傘已經飛過幾座山峰,如折翼的巨鳥一般掉在巖壑交錯的森林中

    「良儀」晁蘅站在崖邊,望著白雲繚繞的萬丈深淵門人弟子都面如土色,晁補之從後面趕上來,衝著他們怒吼道:「還不快去救人」這些人方纔如夢初醒一般,紛紛朝山下奔去

    「神佛保佑,」李夫人緊緊拉著晁蘅的手,生怕她想不開,口中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

    「嗯」晁蘅哽咽答應,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撲簌而落

    然而,一天後,門人找到了壞掉的飛翼傘和蘇犁的屍體聞聽噩耗,晁蘅當即暈厥了過去,醒轉過來後,她流淚不止,哭暈了兩回,直到第三天,在諸多親人的極力勸說下,方才進了些水米,強撐著病體,為丈夫料理後事蘇犁自知試驗飛翼傘乃九死一生之事,是以早早寫下了遺囑,將積蓄的家財以及生平籍筆記都做了詳盡的安排

    「蘇先生平生專務機關之學,雖未用心營殖,亦積蓄七十餘萬貫這些錢財,先生遺命,他未能克盡孝道,二十萬貫給老爺,養老送終二十萬貫交給夫人,煩勞夫人養育兒女,夫人若改嫁,可作夫人的嫁妝之資其他錢財,除了將先生平生之學刊印出的費用外,都增給蜀中學士府,以倡導機關致用之學至於先生珍藏的機巧器物,也一併送給學士府,但有先生的弟子數人負責保管,試用」王孚秉道他是蘇犁最得意的門人之一,便是他不顧危險找到了蘇犁的遺體平常蘇犁對他的弟子門人極好,此刻眾弟子都一臉悲痛,恨不得以身相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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