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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360章 章102 西上令人老-3 文 / 鼓元吉

    「既然如此,」劉文谷臉現異色,「那大帥為何執意孤軍北上?」

    「兵行險著,做不了太平文章***」趙行德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決然,「唯有奮不顧死,放才能闖出一條生路來」他抬頭看天,深深吸了口氣,搖頭道,「河南河北,我大宋百姓不下千萬隻因朝廷一敗再敗,人心頹喪已極,雖兵民人數十倍於遼兵,許多人渾渾噩噩,寧可引頸就死,也不敢反抗遼人,任其蹂躪正因為如此,耶律大石才得隴望蜀,才得了河北河南,又想要鯨吞東南,一舉滅了大宋穎昌府一戰,賴眾軍合力,我們才大敗遼軍,誰料朝中內鬥又起若要等到黨爭平息再圖恢復,這個悶局不知會延續到什麼時候?北方剛剛振作的軍民,只怕都要心如死灰遼人得此喘息之機,鞏固河北,殘破河南,將來我們收復中原,就又難了十倍」趙行德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眼中迸出一絲怒火,彷彿要把漫天愁雲燒成灰燼「無論勝敗,我們都要做一根針,一根刺破眼這場悶局的鋼針」

    「可是,」劉文谷急道,「大宋不可無先生」他對趙行德極為仰慕,這句話竟脫口而出

    趙行德一愣,隨即道:「趙某何德何能?」他有些悵然若失,「本來就沒有我這個人」見劉文谷還待爭辯,趙行德轉而問道:「文谷,你說,天地倘若不存,道理還在麼?」劉文谷也是一愣,下意識答道:「自然還在道理者,宇宙所以然爾萬物未生之時,道理有之,萬物寂滅之後,道理不滅」

    「正是如此,」趙行德接道,「莫說一戰之勝敗,就算遼國把大宋滅了,天地萬物不存,我等追隨的道理仍在,萬古不滅相比之下,我趙行德一人之生死又算什麼?窮究世間之理,貴在知行合一,最忌的便是口是心非所謂朝問道,夕死可矣,何況與之背道而馳?」他解下腰間佩刀,遞給劉文谷,低聲道,「你常隨我左右,當知我之秉性北征旨在振奮人心,倘若真有萬一,對大宋來說,死將軍比活行德好」

    「先生,」劉文谷眼睛有些模糊,雙手接過佩刀,「學生遵命」

    「好」趙行德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從此以後,你便是我趙行德的門人」劉文谷躬身應命,只因為軍袍在身,才沒有下跪拜師兩人口中說話,腳步一直未停趙行德身後是的擲雷手營,白裹腿的牙兵輪流推著輜重車,車輪將鬆軟的地面壓出一道道深深的印痕,堅定地向北延伸深灰色的天幕下,數萬大軍猶如一條蜿蜒的蒼龍,在枯黃的大地上逶迤而行

    「快點兒,走走」

    趙柯的踉蹌兩步,根本不敢回頭瞪那個推他的契丹人,自己爬上了囚車「陛下」臣僚的驚呼讓他覺得滿腹屈辱,這囚車乃時契丹大車改建而成,輪子和車架都十分高大,只是不知遼人是否故意羞辱於他,原先的車廂被拆掉,改為一個木籠,在漫長的北去路途上,趙柯的吃喝拉撒都將在這個高大的木籠內,也將被他最親近的臣民所看見

    「最是倉皇辭廟日,,垂淚對宮娥」趙柯心頭湧上一陣不甘,「上天何以如此薄待朕?」他喃喃道,舉目四顧,似乎想找被分開押送的皇后,雙目中卻是一片茫然

    汴梁,大宋的都城到處正冒著滾滾濃煙,遼**隊肆無忌憚地在進行著最後的劫掠,無數百姓在驚慌失措的哭喊著,火勢越來越大當遼軍佔領汴梁之時,汴梁百姓多達百萬,城內有數不盡的糧草、兵器和財富,但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搜刮之後,如今的汴梁就像一個被黑熊舔得的乾乾淨淨的蜂巢,到處都是破敗的斷垣殘壁,百姓們要麼逃難,要麼被征發籤軍,剩下來的大多是行動不便的老弱婦孺,隨著天氣轉冷和糧食日漸匱乏,每天都有大批的人,草草掩埋在城外拋荒的土裡

    在趙柯等宗室的囚車後面,還有十餘萬官吏、工匠的隊伍從安遠門出來,他們荒亂而惶恐地徒步行進為防宋人據城叛亂,汴梁的各城樓、城門都早已被拆毀,富麗雄偉的安遠門只剩一個黑色的城洞南朝俘虜們就從這個黑洞洞的城門中走出來,踏上漫漫長途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絕望,彷彿行屍走肉一般麻木地移動著雙腿遠處,比工匠隊伍為龐大的是一望無際的騾馬車隊儘管耶律大石口授的聖旨將工匠與宋國宗室列在首位,要趕在各種物資前運往河北,但層層執行下來,便掉了個順序一年多來,遼國無時無刻不在四處搜刮南朝的金銀、布帛、糧食、牲畜等等,許多戰利品順著宋國原有的渠道集中到汴梁附近,然後再運往北方這一年多來,來自南朝的珍寶,絲綢,奴隸充斥著遼國的市面,許多權貴和巨商都發了大財

    三三兩兩的騎兵在北上的隊伍周圍監視,契丹人逐水草而居,對南朝都城的得失,除了少數朝廷重臣,大部分契丹騎兵並不十分在意騎兵們艷羨地看著綿長的車隊,肆無忌憚地議論著朝中顯貴得了好處,接著又輕鬆地相互開起了玩笑

    李若冰現在的衣服只是一件又髒又破的短襖,一條羊皮褲子,他頗有經驗的用毛線紮緊褲腿保暖寒冷的季節,這樣的做法十分必要他一開始就被投入了馬廄,反而因禍得福,因為俘虜的宋朝大臣實在太多了,遼國人很快就「忘記」了他的身份,把他當成一個「有用」的馬伕來使喚,相應的,他也得到了比普通簽軍好的馬伕待遇,甚至不用同其他宋國朝臣一樣走在俘虜隊伍中光從外表上開,他已經完全不像一個讀人,頭髮鬍鬚都亂糟糟的,裡面長滿了虱子,唯有眼睛仍然明亮而銳利,但是現在,這雙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悲傷

    「可惜了,」一個契丹十夫長低聲咕噥,「多好的一座城池,」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李若冰的肩膀,半開玩笑道,「如果你們的官軍不是非要把它搶回去的話,也不至於就這麼毀了」李若冰喉頭動了一下,牙齒咬破了舌頭,一股鹹腥味直衝口鼻,但什麼也沒有說

    朱穎和其他幾個嬪妃就在李若冰不遠的一輛囚車上,儘管荊釵布裙,鬢髮蓬亂,在李若冰眼中,她依舊風華絕代痛苦猶如毒蛇一般撕咬著心臟,他小心地掩飾著自己的眼神,目光卻好似凝住了一般停留在那個身影上

    「朱姑娘娘」李若冰如在夢中,心頭百感交集

    這時,朱穎彷彿忽然感覺到什麼,轉過臉來,二人目光交匯,朱穎的柳眉微皺,隨即一愣,雖然李若冰的形貌大變,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以手掩口到了這個地步,李若冰也顧不得什麼,捋了捋鬍須,點頭致意這個動作,朱穎取笑他過於老成,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朱穎望著那邊,只覺得心如刀絞,這些年來,早以為心如死灰,此時如夢初醒,竟是痛徹心肺淚珠在眼眶裡轉了兩轉,她強忍著轉過臉去

    李若冰歎了口氣,也轉過身去,以免被旁人察覺人心惶惶之下,無人注意到這兩個人之間的點滴人們無聲而緩慢地向北緩緩而行,在他們身後,無數的煙柱正騰空而起,汴梁,宋國的都城,也是中原最大的城池,正在熊熊燃燒著,整個天空都佈滿了飛舞的灰燼

    敦煌,林泉宮中,張善夫將吳階的奏折呈上,又面色不悅道:「吳階不遵軍令,擅自進兵,僥倖取得大捷後,不但不知收斂,反而要加派大軍,捲入遼宋之爭當中,真是居功自傲」

    陳宣微微一笑,不提此事,反而問道:「吳上將軍的建議麼,行軍司怎麼看?」

    他一手放在奏折上,並未展開細看穎昌府一戰的情況,陳宣早得到稟報雖然吳階是擅自出兵,但吳階只帶區區萬餘騎,一舉擊潰北院騎軍和御賬,陣斬首級兩萬有餘,徹底斷了遼國短期內吞併宋國的可能相比西面戰事綿延,遲遲未能取得決定性的大勝而言,吳階適時的打了個大勝仗,陳宣是十分滿意的但是,行軍司最反感的就是方面大將獨斷,張善夫的強烈不滿也在陳宣的預料之中,

    「吳階只惦記斬獲軍功,卻沒看到中原乃四戰之地,」張善夫搖了搖頭,「耶律大石縱然退去河北,也只是收縮兵力而已,大隊騎兵隨時可以南下麻煩的是,汴梁是宋朝都城,河南也是宋朝京畿所在,我們一旦出兵河南,宋朝必然視我們為仇敵,真到那時,我關中大軍兩面受敵,便陷於泥沼脫身不得了現在西面的仗越打越大,大食諸侯幾乎全都捲入了進來,正是比拚國力的緊要關頭,豈可再另開一面戰場,為今之計,既然遼國已受到重挫,宋室又陷於內鬥,我們正好觀望,等西面戰事結束後,再一舉發兵關東」

    「這樣」陳宣有些失望,轉向柳毅,「丞相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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