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章59 歡娛未終朝-2 文 / 鼓元吉
. 對面震天的鼓聲和吼叫,沒有讓蕭塔赤的心緒絲毫波動,他舉起左手,指向寨牆。跟在後面的蔑爾勃騎兵向兩邊分開,馬匹馱載的十幾men輕火炮被推了出來。雖然威力遠遠不如夏國的三寸炮和四寸炮,但對付這種單薄的木柵寨牆,足夠了。
火炮的轟鳴響徹了山谷,溫罕部的簡陋的木柵寨牆很快就被轟開。五千多騎兵,倒有三千多在外面警戒,兩千騎如潮水一般衝進了寨子。金兵來不及撤退,只得依靠著寨牆且戰且退。箭矢橫飛,刀光劍影,女真人拚命地抵抗著,溫罕阿海嘴裡咬著辮子,手持著一柄長刀背靠著寨牆,他還沒來得及退入穀倉,便被破寨而入的遼兵給圍住了。一部分遼軍跳下戰馬和女真族戰士拚殺,另一部分則驅趕戰馬在寨子裡疾馳,不斷將那些沒有多少抵抗之力的副兵和老弱砍倒,還有一些伸手甩出套索,將驚慌逃跑的婦女套住。
還在抵抗的戰士越來越少,到處都是驚慌逃竄的族人。溫罕阿海雙目赤紅,一把長刀揮舞得彷彿瘋虎一般。「殺!」他虎吼一聲,一刀將遼兵的xiao盾牌劈成了兩半,趕上一步,削了他的腦袋。溫罕阿海身形雄偉,比一般地遼兵要高大不少,這樣地搏命,到讓遼兵都不敢靠近,只四五個人遠遠地圍住了他。首領如此勇猛,激勵得旁邊的女真族人都咬牙狠鬥。女真人身形比普通遼人高大,更比草原上的蔑爾勃人高出一頭。和女真人相比,近身搏鬥並非蔑爾勃人所長,不少遼兵倒在了刀光之下。
蕭塔赤見狀,皺起眉頭,取出弓箭,彎弓搭箭,趁著溫罕阿海背對著自己的時候,一箭放出,那箭矢破風而去。溫罕阿海心頭湧起一陣警覺,剛剛弓身避讓,只覺肩頭似乎被重擊了一下,箭矢射入了的右肩膀。「謀克大人,」周圍的女真族人都是大驚,顧不得和當面遼兵,護在溫罕阿海的周圍,保護他且戰且退。
蕭塔赤面無表情地放好弓箭,他既沒有背後偷襲的羞愧,也沒有射中敵人的喜悅。這人雖然勇猛,可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獵物而已。草原部落放牧之餘,以遊獵為生,射箭的好手比比皆是。周圍的遼兵紛紛傚法,在遠處施放冷箭。憑藉著兵力遠遠超過女真人,幾輪箭雨過後,溫罕部營寨各處的抵抗也接近尾聲。
殘存的戰士退入了穀倉。自從學會農耕以來,溫罕部落便將穀倉建築在寨子裡最為險要的地方,三面都是絕壁,只一面砌成厚厚的石牆。修築的過程中,還得到過漢人的指點。這穀倉雖然狹窄,卻極為堅固,每年冬季都要加厚寨牆。
遼軍架起火炮轟擊了一陣,除了將寨牆崩出一些白點之外,卻是不能將其擊毀。通向穀倉的道路狹窄,遼軍一靠近,上邊毒箭luanshe。嘗試了幾次後,蕭塔赤果斷地下令停止了攻打。
雖然女真人事先將糧食搬入穀倉,但是各家各處總有散落了些。遼軍細細地搜索糧食過後,又將營寨中俘獲的女真人集中在一起,男丁全部都殺掉,女人則分給了各個小隊,拉到穀倉前面,一邊百般凌辱,一邊大罵挑釁,試圖激怒女真人出戰。
耳聽得外面遼人放肆的笑聲,溫罕阿海牙齒咬得直響,肩頭傷處次次凝結,又次次崩開,鮮血浸透了裹傷的布條。蔑爾勃人的箭頭也是染了毒的,蕭塔赤也不例外。溫罕阿海傷處周圍一大塊rou都不得不用匕首剜掉,後肩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血洞。殘存的數百溫罕部戰士大都面帶著悲憤之色,卻大多數低著頭。若失卻穀倉的險要,衝出去只能被遼軍屠殺,不但如此,躲避在穀倉裡的數千老弱孩童都要遭到毒手。有個副兵的妻子被遼兵帶出來的時候,他忍受不住衝了出去,頭顱挑在遼人豎起的槍尖?。
「阿骨打皇帝一定會為我們報仇的。」溫罕阿海雙眼赤紅,彷彿要噴出火焰。遼人的殺戮,勾起了久遠的回憶,是完顏阿骨打終結了這一切。溫罕阿海相信,如果阿骨打打敗了遼狗皇帝,一定會回師掃除這些殘暴的遼狗。
「有這些遼狗在背後搗luan,阿骨打皇帝能打勝仗嗎?」一個族人遲疑著道。
「當然能,」溫罕阿海皺了皺眉,厲聲道,「遼狗什麼時候沒有搗亂了。」說話間牽動了傷處,痛得他吸了口氣,額頭上沁出黃豆大的汗珠。望著周圍那些恐懼而蒼白的面孔,溫罕阿海強忍著傷處疼痛,分析道:「女真族再也不像從前那般任憑他們欺壓的,這些遼兵像****一樣四處luan咬,但卻動搖不了大金國的根基。大勃極烈率兵守著黃龍府,國相勃極烈守著會寧府。這兩處重鎮都地處我女真腹地,城池堅固,守軍也不弱。這些遼狗倉促而來,很難功得下來的。」
穀倉裡,不但幾千女真人躲在裡面避難,牛羊馬這些家畜也盡可能的趕了進來,狹窄的空間裡十分擁擠,瀰漫著臭烘烘的味道。外面族人的呻吟和慘叫聲不絕於耳,穀倉裡躲避的軍兵不寒而慄,大部分人眼中都有了恐懼的神色,緊緊圍攏在溫罕阿海的旁邊,聽他言語慰藉,彷彿冬天裡向著火爐烤火一般。
溫罕阿海眼中似乎放射著熾熱的光芒:「完顏蒲家奴極烈統兵鎮守著沈州,保護著糧道和大軍的後路,阿骨打皇帝可以憑借遼陽城,安心與遼狗皇帝決一死戰。攻打會寧府、黃龍府的時候,女真比現在弱小十倍,可阿骨打皇帝還是打敗了遼狗,現在也一定能行。」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只要等到陛下得勝的大軍回來,就能把這些遼狗全部殺掉。」眾人聽著也覺得是這麼回事,從前女真人連一座城也沒有,尚且不懼怕遼狗,如今更加不怕。大家心裡??麼想著,也就漸漸不那麼恐懼了。
遼兵在攻破的營寨裡休息了一宿,次日天色微明時分,便繼續向北進軍。遼軍不能在一地停留兩夜,一是為了避免被金兵纏住,而是為了換個地方打草谷。臨走的時候,遼兵殺掉了所有的俘虜,點燃了所有的房舍,火焰在熊熊燃燒,空氣中瀰漫著奇異的rou香和焦糊味兒。經過這次浩劫,女真溫罕部元氣大傷。
因為補給不夠,三萬騎兵最大限度分散在綿延百里的廣闊地方,就是為了方便打草谷。雖然有晉王指點了女真諸部的虛實,並派出了漢軍嚮導,但若是每個部落都像溫罕部這麼決絕地頑抗,僅憑遼軍所攜帶的糧草,還是不足以堅持這麼久。但是並非每個部落都像溫罕部羅這麼堅固。
遼皇耶律大石援軍抵達遼陽,吸引了金軍上下的注意力。遼國騎兵襲擾金國腹地的消息暫時還沒有傳來,金兵各部都厲兵秣馬,準備一舉擊破遼兵主力。漢軍帥府挑選了一萬壯丁,又從蘇州關南調來軍官整頓訓練,在遼陽的漢軍擴充到了一萬兩千人。一場大戰迫在眉睫,這段時日,韓凝霜一直都忙著督促各營整訓士卒。
「金國用兵,每次打仗,都讓別族簽軍衝在前面,白白為女真人作戰犧牲。這簽軍之制危害最烈,兵法曰,不教而戰,謂之誅也。」趙行德望著完顏宗弼的背影,皺著眉頭對韓凝霜道,「狼子野心,少有縱容,反而得寸進尺。」
這些日子以來,這金國皇子總找些由頭來漢營巡視,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從攻克遼陽以來,女真權貴都志得意滿,也隱隱透出了在擊破遼兵之後,將漢軍各部納入到金國猛安謀克治下的意思。趙行德對征簽軍助金攻遼的事情極為不滿,但形勢比人強,若非如此,金國也不可能把十萬遼陽漢兒也不可能交還給漢軍。
校場上,一隊隊新徵發的壯丁手持著長矛,在軍士的監督聯繫結陣、前進、後退等。這是按照夏國團練軍的操練來訓練,倉促之下,也只能如此。軍士們手持著短棍,疾言厲色地教導,仍是不斷地有壯丁犯錯。而在金國營那邊,為了和遼軍決戰,金軍自己征發了近十萬渤海人和漢兒簽軍。這些簽軍則根本沒有訓練,平常在各猛安謀克的監督下充作民夫,搬運輜重,修整營寨,臨到上陣才發下少量兵器戰具,由女真兵像驅趕羊群一樣趕上戰場送死。
金國皇帝帳裡,完顏阿骨打剛剛收到了沈州附近和以北出現遼國騎兵的消息,立刻召集眾將商議,是立刻退軍,還是先擊破當面的遼軍,再回師掃蕩。
金國攻克沈州後,立即把它作為遼陽之戰的後方來著力經營,不但連日加固城池,囤積了大量糧草,完顏阿骨打還命第三勃極烈完顏蒲家奴統帥了三萬金兵駐紮在沈州,保護著金兵主力的後方。遼國如果要從背後襲擊的話,絕不可能繞過沈州這座堅城,否則偷襲的遼軍反而會陷入被金兵前後夾擊的境地。而遼陽和沈州相隔僅僅一百三十餘里,既使金國大軍在遼兵出現時有充足的預警時間,又能夠根據形勢及時的增援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