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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265章 陶然臥羲皇(4) 文 / 鼓元吉

    第265章陶然臥羲皇(4)

    炮兵主陣地的後方,馬睿歎道:「可惜城牆擋著,觀察不到戰果。」他的騎兵被當做預備隊使用,暫時沒有仗打。看著炮手們放爆竹,便忍不住有些心癢。趙行德凝望著那一道道黑色的弧線,低聲道:「世上能有幾人忍得住光挨打不還手的?騎兵要做好準備,若是***人懼怕大炮威力的話,很可能會迂迴我們的側後方。

    第八營的炮擊一直持續到日暮時分,天黑以後,李四海派人上岸和第八營取得了聯絡。雙方約定集中火力炮擊來遠縣。趙行德將和漢軍的二十天約定通報了過去,李四海立刻又派了信使過來。李四海也認為,***人很可能忍受不了炮擊的壓力,會主動出城挑戰。他建議趙行德一直炮擊來遠城,但不要輕易攻城。一方面等待漢軍前來,另一方面,持續不斷的炮擊比貿然攻城更能給守軍以壓力。***人將惶惶不可終日地緊張等待。而承影營軍士和漢軍因為知曉最後的期限,他們不會為久戰而擔心,士氣則會一直蓄積到最後爆發。趙行德認為李四海很好地猜測了敵軍的心理,決定接納他的建議趙行德唯一遺憾地勢,他手中的弓弩手實在太少了,區區兩百餘人,實在難以將來遠城西面城牆太短這個缺陷利用到極致。如果有一兩千弓箭手的話,通過修築比這到城牆長兩三倍的弧形攻勢,達到城下兩三人射城上一人的效果,可以壓制得城牆上面根本站不住人。所幸火炮可以彌補弓箭手數量的不足。真正攻城的時候,集中火炮轟擊西面最窄的這段城牆。城牆低矮,可以讓漢軍在城下堆砌土山,最後由精銳軍士踏著土山攻城,達到最少的傷亡。一旦佔領作為制高點的山城,就可以把火炮拉上去,居高臨下的轟擊其它七座城寨,把***人趕到江裡去餵魚。

    夜幕低垂,趙行德最後巡視了一遍營寨。承影第八營行軍兩日,奔襲百餘里,到達來遠縣後顧不得休息,立刻開始修築工事,勞頓了三天。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需要休息恢復。大敵當前,旁的將軍恨不得部下枕戈待旦,睜著眼睛睡覺。可趙行德每一處營帳,都笑道:「如果敵軍沒進攻,大家就好好睡一覺。」還特意叮囑劉志堅和高肅,假若敵軍沒有異動,黎明之前不得開炮。交待完這些後,他自己也回到營帳,裹著一條毯子,在生硬的地面上沉沉睡去。

    他這種輕鬆的態度感染了許多人,有些初次上陣的軍士本來還有些緊張,也能安心躺下,睜著眼睛安慰自己道:「將軍說的總不會錯吧。」就連守備營裡那些剛剛***練不到一個月的漢軍,也一個挨著一個睡得香甜。「劉大哥,敵軍晚上不會來襲營吧?」麻彪子問,守備營裡,除了軍士,他最服的便是十夫長劉鐮刀,他是貨真價實殺過契丹人的好漢啊。劉鐮刀一拍他的腦袋,罵道:「你***哪門子心,敵人夜襲,咱和他拚命就是,若是不來,就白白睡個安穩覺。」麻彪子咧嘴笑道:「大哥說的是,我聽說咱們趙將軍得過神人傳授,最能打卦算計,敵人的動向都瞞不過他。」劉鐮刀眼睛一閉,懶得理這混人,不一會兒,兩人都鼾聲大作。

    唯有值哨的軍士警惕地睜著雙眼。營寨周圍的灌木早已被清除了乾淨,寬闊的壕溝前面高挑著燈籠,入夜之後,承影第八營的陣地便沉入了詭異的寂靜。

    來遠城頭,別將樸成桂建議道:「兵馬使大人,要不要縋弓手下城,先把那些燈籠射掉。」

    「不必,免得打草驚蛇。」崔鹹熙臉色陰沉,適才清點傷亡,包括被擊沉的船上的,全軍死傷一百七十餘人。他為白天的恐懼深深感到羞恥。日落之後,為防***水師偷襲,敵人的炮船退回海上停泊。駐蹕保州的東北面行營都統金容憲無處洩憤,聽說來遠城外只有千餘敵軍之後,派人送信過來,斥責崔鹹熙畏敵怯戰,嚴令他立刻趁遼國大軍未至之時,出城攻打敵軍前鋒,俘獲犀利火炮運回國內。

    和丟失來遠城相比,死傷一百餘人就不算什麼。可是,身為將軍,損兵折將卻無能為力,就是罪過。「打算找我當替罪羊吧。」崔鹹熙咬牙切齒地想到。通常敵軍都會防範夜襲,而黎明前的一刻是人最睏倦也最懈怠的時候,所以他計劃在寅時率軍出城攻打。敵軍的一舉一動在城頭都看得十分清楚,沒有什麼埋伏。兵法曰以正合,以奇勝,他打算以一千五百步卒正面挑戰「遼軍」,而另派騎將黃奉直率四百騎兵側翼迂敵陣。當做好出城攻打敵軍的計劃後,崔鹹熙就愈加為白天的怯懦而羞愧,不過是火炮而已。

    「晚上警醒些,防止敵軍趁夜登城。」崔鹹熙滿臉肅容叮囑過了樸成桂,下了城樓。平常他都住在來遠縣衙,今日城樓屢中炮襲,更是不可能在城樓過夜。回到府中,一名從開京帶來的婢女細心地為他脫下鎧甲,換上家居的綢緞袍子,婢僕將酒菜端上來以後,又屈膝跪坐在身旁斟酒夾菜。崔鹹熙乃世襲武班貴胄,今日受了驚嚇,在婢女溫柔細緻的伺候下,眼中慢慢地恢復了神彩,順手將她攬入了懷中。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佔據的來遠城中開始小聲喧嘩了起來。「不許出聲,靜下來。」軍官們小心地分發草莖,讓士卒銜在嘴裡。戰馬都裹上鐵蹄,隨著人馬的行動,只聞輕微地鐵甲叮叮之聲,然而,就在城門大開的一剎那,潛伏在附近的承影營軍士便發現了。十夫長潘余亨低聲道:「***人動了,曹柏先回去稟報,我和大臨在這裡數羊。」曹柏低聲應了一聲,弓著腰向後跑去。「羊不少啊。」潘余亨低聲道,「兩百,三百……」當數到一千左右的時候,他又讓孫大臨稟報了一次。最後看到騎兵出現,潘余亨這才心滿意足地撤離了哨位。

    「敵襲!」「上陣!」不久之後,夏國營壘中的軍士被叫醒。炮手們立刻給火炮裝填了彈藥。「開火!」命令下達以後,十門火炮幾乎同時怒吼起來,火光穿透了黑暗,巨大的轟鳴撕裂了刻意保持的靜默,一枚枚炮彈呼嘯著朝著城門方向射去。倉促瞄準之下,大部分炮彈都打在了城牆上面,只有兩三發落在***軍隊的陣中,但是,卻帶來了一大片的混亂。

    兩千人結成的軍陣,幾乎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崔鹹熙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緒又亂了,心想一定是麾下部將沒有約束好部屬,才一出城便被敵軍發現了。從一開始就出的混亂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在他腦海裡,敵人縱使發現夜襲,也會狡猾地設下更深的陷阱,類似於三國話本中魏國大將攻入諸葛亮的營盤,忽然號炮四起,四面伏兵殺出的情形。他又急又怒,暗暗埋怨敵方將領的不配合。

    「兵馬使敵人,要不要退回城中。」樸成桂臉色慘白的問道,他剛才親眼看到一枚炮彈穿透了三個人。

    崔鹹熙冷冷地鄙視了他一眼,抽出腰間佩刀,大聲喊道:「不許慌亂,各部整隊。」連喊了三遍之後,方才轉頭對膽小怕死的別將解釋道:「正面吸引住敵軍,騎兵從側翼迂迴,現在不正是如此麼?」他不再理會別將,繼續喊了兩聲:「不要亂,不要亂!」

    也許是受了兵馬使大人的感染,也許這支***軍隊本身是精銳,十門火炮不停歇的襲擊下,一千五百名步卒仍然保持著陣勢。趁著黎明前的黑暗,六百餘騎悄悄離開了步軍大陣,兜了一個大圈子,向敵軍營地的側後方繞過去。騎將柳肇小心地放慢了馬速。在和遼國的戰爭中,肅宗皇帝深感本朝騎兵太少,於是將國內有馬的百姓都征發為神騎兵,但這些人的騎術卻著實堪憂,全速馳騁之下,恐怕有些人會掉隊,還有些會摔下馬來。

    柳肇暗暗慶幸。夏國的火炮都在集中轟擊正前方的***步軍大陣,沒有功夫來理會這支騎兵。但是,他們沒有逃過斥候的眼睛,馬睿和簡騁已經集合了部屬,這兩人都皺著眉頭瞪著晨霧中那支慢吞吞的騎兵。「這一群騎馬的猴子。」馬睿將草莖從嘴裡吐出來,「頭功讓給我。」他不待簡騁答應,單臂挺起大槍,槍尖斜向上舉,這是鋒矢陣的軍令,戰馬刨了刨蹄下泥土,輕輕跑動起來,馬睿和他的親兵十人隊組成了最小的箭頭,其後緊緊跟著其它九十騎兵。

    騎兵是最不需要的配合的,也是最需要配合的兵種。歷經千錘百煉的夏國騎兵,自然是後面一種情形。鋒矢陣最為緊湊,左右相鄰的兩名騎兵幾乎挨在一起衝鋒,大家或持長槍,或持馬槊,後面的只看得到前面的。而且,就算看得到前面是刀山火海,大家也只遵循著事先約定的各種軍令的暗號行事。當速度漸漸起來以後,這一百騎兵宛如一支箭矢般一往無前。軍士們保持著沉默,伴隨著沉重的鐵蹄,只有人馬披掛的鎧甲交鳴,告訴人們這支騎兵還有鐵錘一樣的力量。

    這支騎兵出現在視野之內,柳肇的心底便是一沉,而四百餘人的***騎兵,幾乎的那一瞬間,原本就鬆散的陣型更加散亂了。這回和剛才不同,越是騎術精妙的士卒,越是想方設法溜到旁邊去,也不願去攖敵人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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