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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中平元年 35 大勝(下) 文 / 趙子曰

    ?從洞口躍出的這個壯漢正是劉鄧。

    荀貞門下的數百賓客儘是縣鄉遊俠,要說勇悍的話都很勇悍,但若是單論「勇武」,劉鄧第一。三條地道,一百五十人,他頭一個殺出來。

    夜正深沉。

    城下敵我兩軍交戰正酣。

    黃巾軍士卒完全沒有想到地底下會突然鑽出來一個人來,正在愕然之際,又一塊地面塌陷,緊接著,第三塊地面塌陷。

    從第二條地道裡頭一個出來的是許仲,第三條地道裡頭一個出來的是江禽。

    緊隨在他們的後邊,高素、蘇家兄弟、高家兄弟等人一個接一個地衝了出來。

    ……

    城頭上。

    戲志才、荀攸同時鬆了一口氣。

    正如一句老話所說:「萬事開頭難」。地道出擊更是如此。地道的口兒不寬,一次僅能容一人出入,動作稍微慢一點,讓黃巾軍的士卒反應過來,很有可能就會被堵住。一旦被堵住,裡邊的人出不來,這地道也就作廢了。地道作廢是輕,說不定地道裡的這些人也全都活不了。

    此時夜色深沉,城牆外的黃巾軍士卒如蟻附城,荀貞正在城頭擊鼓,無暇分神,沒辦法看外邊的形勢,一邊擊鼓,一邊大聲問道:「怎樣?」

    戲志才笑道:「『坐鐵室』、『蔽木戶』已出洞矣!」

    「坐鐵室」是劉鄧的臭綽號,「蔽木戶」是許仲的綽號。聞得他兩人順利出洞,荀貞大喜,心道:「阿鄧勇武,君卿剽悍,有他兩人先出,地道裡的賓客必無人能當了!」

    ……

    劉鄧、許仲、高素等人出來之後,先不急著往外衝,而是依照預定的方案,守在洞口處,掩護洞內的賓客出來。一個洞內五十人,這些人的身手都很矯健,不多時即皆順利出來。

    全部出來後,按照五人一排,十人一縱,分別組成方陣。

    因為從洞口出來後,馬上就要開始肉搏,所以不需要長兵器,一百五十個賓客皆執短兵,組成了三個方陣。

    許仲、劉鄧、江禽三人打頭,將終於反應過來、試圖包圍他們的一些近處的黃巾散兵打退,便如三頭獵豹,衝入了黃巾軍的攻城大隊之中。

    這三條地道的出口是戲志才選的,選的非常巧妙。

    首先,這三個出口全在黃巾軍攻城的「盲區」裡,出口附近的黃巾軍士卒不多。這使得許仲等人能夠順利出洞。

    其次,這三個出口最兩邊的兩個較為靠前,中間的這個較為靠後,三個出口恰形成一個三角,兩兩彼此之間成掎角之勢,這又使得他們能夠互相策應。

    ……

    黃巾軍的注意力全在攻城上,突然之間,腹心之地衝出來一群敵人,這本來就已經夠他們手忙腳亂的了,雪上添霜的是現在還是夜晚。更糟糕的是,出來的這些人額頭上還抹的有黃巾。

    「額抹黃巾」,這是荀攸的主意。

    試想一下,黝黑的夜色下,忽有一夥和己軍裝扮相似的人衝入了己軍的大部隊中,開始還好,也許尚能分清敵我,等他們衝進來後,等他們把己軍攪亂之後,到處都是混亂一片,誰還能分得清楚?縱有火把,於事無補。

    黃巾軍幾萬人,分別來自十幾個縣、上百個鄉,不可能互相都認識。而荀貞門下的這些賓客,總共才一百五十人,並且是早就廝混熟了的。敵明我暗。

    正是緣於這些原因,戰事的發展順利得出乎荀貞等人之預料,戰果也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

    許仲、劉鄧、江禽、高素等人只不過沖了兩趟,城下的黃巾士卒就深深陷入了恐慌之中,大喊大叫,丟盔棄甲,扔下雲梯、撞木諸物,一窩蜂地往護城河外潰逃。

    那些在雲梯上的見城下形勢不對,也頓時慌了手腳,再顧不上城頭了,穩當點的還知道順著雲梯往下爬,昏了頭腦的怕落在後邊跑不掉,乾脆直接從雲梯上向下跳。

    雲梯好幾丈高,高一點的還好,跳下來可能直接摔死了;低一點位置的,跳下來沒摔死,卻摔斷了手腳,淒聲慘呼。這一點慘呼聲,混入黃巾軍全面潰逃的背景,就好比一顆小石子投入了水中,很快就渺不可聞了。

    ……

    城頭上。

    鍾繇、郭圖等人欣喜若狂。

    許仲等人入洞前,荀貞還交代他們,命令他們要隨時注意城頭黑、紅兩旗的舉向,以此來確定他們突襲的方向。萬沒想到,如今黑、紅兩旗尚且未動,許仲等人出洞尚且未及一刻鐘,黃巾軍居然就亂了!

    荀攸抓住荀貞的衣甲,叫道:「貞之,貞之!」

    城下數千黃巾軍亂喊亂叫,潰敗散逃。城上近千守卒在經過短暫的吃驚後,亦歡呼高叫,以兵器擊打鎧甲、盾牌。兩下的聲音合攏一處,聲響極大。荀貞沒有聽清荀攸在說什麼,扭過臉,只瞧見他的嘴唇快速地開閉,停下擊鼓,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荀攸把嘴湊近荀貞的耳朵,高聲說道:「我說:賊兵已亂!貞之,你快點齊兵馬,從城裡殺出去,趁勝追擊,定獲大勝。陽翟之解圍,大丈夫之萬里揚名,就在今夜了!」

    荀貞丟下鼓槌,離開戰鼓,俯身觀望城下。

    護城河內的數千黃巾軍士卒擁擠著逃到河邊。河上只有幾架浮橋,橋少人多,後邊等不及的往前推搡,前邊站不穩的掉入河中。為了爭一座浮橋,乃至有刀兵相向、大打出手的。

    在這一片亂麻裡,有三支小隊伍在其中來回衝殺。

    荀貞看得清楚,不是許仲、江禽、劉鄧、高素等人又是誰?

    高素殺得性起,帶了兩三個自家的賓客衝在最前頭。不知何時,他的兜鍪掉了,激烈的戰鬥中髮髻有些散亂,幾縷頭髮貼在臉上,手執環首刀,奮勇無前,大呼酣叫。

    戲志才、鍾繇、郭圖諸人都和高素不熟,前兩次荀貞帶人出城也沒帶高素,許仲、劉鄧諸人之勇,他們已眼見親知,此時見高素亦如此勇猛,無不驚奇。

    鍾繇笑道:「貞之,你門下恁多勇士,真羨煞人也。」

    他話音落地,高素恰好從背後殺翻了一個逃跑的黃巾士卒。

    這士卒手上有火把,掉在地上,映亮了高素的側臉。他臉上血污不少,看不清表情,但他正好在高聲大叫些什麼,觀其嘴型,像是「爽哉」兩字。

    荀貞啞然失笑。

    人與人性格不同,許仲殺敵時常常默不作聲,劉鄧則面目猙獰,殺氣騰騰,江禽頗有心機,殺敵時也很謹慎,眼觀六路,不會冒進,這個高素卻是一味猛衝猛砍,只求個「痛快過癮」。

    ……

    戲志才指著護城河外,對荀貞說道:「河內數千黃巾不足為慮了。貞之,你打算如何趁勝攻破河外的黃巾主力?」

    河內的黃巾士卒亂成一團,對城內而言,形勢一片大好,趁機出城進攻、擴大戰果是必然的,但問題是河外的黃巾主力尚有數萬,該怎麼打才能一鼓作氣地將之全部擊潰?

    荀貞展目遠望河外。

    ……

    河外,波才所在處。

    可以看到,波才似乎在調動河外的黃巾軍,催促他們上前,大約是想過河救援。

    奈何河上橋少,河內的黃巾士卒早已把浮橋佔滿,根本沒有河外援軍的落腳地。河外援軍甚至到不得近前。

    再遠處,雖然因為夜色冥暗,瞧不太清,但隱約可以看到,黃巾軍的營地起了一陣陣的騷動。

    ……

    荀貞觀看片刻,心中有了定計,令道:「傳令,紅旗向西、黑旗向西。」

    聽完他這個命令,荀攸、戲志才齊聲笑道:「波才今夜敗矣!」

    向西,就是向城牆的方向。

    荀貞下達這個命令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許仲、江禽、劉鄧、高素等人驅趕河內的黃巾軍過河,從而以此攪亂河外黃巾軍的主力,待攪亂後,再帶人出城趁勢出擊。黃巾軍是烏合之眾,沒甚麼軍紀約束,不亂的時候還能一打,只要一亂,人再多也是砧板上的肉。

    ……

    河內數千黃巾軍,彼此踐踏,或從橋上逃命,或會水的從河中逃命,逃到對岸的約兩千來人。

    兩千來人,蒙著頭不要命的奔逃,登時將波才佈置在岸邊的一線隊伍衝散。波才倒是看出了不對,在試圖救援對岸無果後,當機立斷地下了軍令,命令「凡逃過河、亂我陣者,殺」,奈何他麾下的不是百戰精銳,面對「自家袍澤」,同為太平道信徒,很多人下不了手。

    一線隊伍被衝散,緊接著,二線、三線悉數全被衝散。

    從城頭遠望,夜色裡,城外數十里的平原、田野,到處都是亂成一鍋粥的黃巾軍。

    荀貞整束好衣甲,戴上兜鍪,放下遮面,佩好環首刀,伸手接過程偃遞來的長矛,沖戲志才、荀攸、鍾繇、郭圖諸人行了個軍禮,說道:「諸君請在城頭觀吾破賊。」

    ……

    離荀貞諸人所在地方不遠的一個垛口前,一個少年翹著腳尖,趴在垛口上,目瞪口呆地看著城外,喃喃自語地說道:「地道的作用竟然這麼大?」

    他看見荀貞披掛整齊地下城,急忙拿起放在身邊的長劍,招呼近處的夥伴,飛快地跑過去,叫道:「荀君、荀君!帶上吾等吧,吾等也要出城殺賊。」

    荀貞頓下腳步,轉臉瞧去,這少年卻是徐福。程偃也還記得他,哈哈笑道:「你這『短兒』,人尚不及劍長,也嚷嚷著殺賊?」

    徐福怒道:「昔項橐七歲為孔子師,甘羅十二為秦上卿,我年少怎麼了?亦有報效漢室之心,疆場殺賊之志!你若小覷我,來來來,且試試我手中七尺劍。」

    荀貞莞爾一笑。

    這要換個尋常孩童,他可能會勉勵幾句,也可能會笑罵幾句,但對徐福,他先入為主,格外高看一眼,當下拿出與同齡人對話的態度,正色說道:「你有此志甚好,然今夜殺賊主要得靠騎兵,你會騎馬麼?」

    徐福楞了下,沮喪地搖了搖頭。

    「那就先學會騎馬再說!」

    ……

    出城的部隊早已準備完畢。

    荀貞門下的賓客當前,餘者在後,集合了一千五百人,集全城之馬,騎馬者約六百多人,剩下的是步卒。

    城門打開,荀貞一騎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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