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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中國,一個春天的開始 第36章 魯南鐵道大劫案(求月票!) 文 / 無語的命運

    民國四年10月25日夜,皎潔的月光下,已完全被瑟瑟秋風籠罩的魯西南大地週而復始地漸沉入又一個夢鄉,降下的秋霜將田間地頭染成一片雪白。

    「嗚——嗚——嗚……」

    在中國南北交通樞紐鐵路津浦鐵路線上,一列從南京浦口北上的列車從江蘇西北入境,沿著波光粼粼的微山湖,風馳電掣般地駛入嶧縣地面;嘶叫的汽笛劃破死一樣靜寂的夜空,藉著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列車駛過去,在夜間劃出一道藍影,這便是在國內有名的藍鋼快車,藍鋼快車的車速遠快於普通列車,而且車廂內的設施亦非通設施所能相比,中國,這列火車基本上可以算是中國最豪華的列車。

    十幾節各等藍鋼車廂中,八百餘名中外旅客經過千里顛簸,此時已人人進入夢鄉,即便是三等車廂中那些坐著硬座的普通乘客這會也是東倒西歪,全是睡意正酣,全然不顧窗外的月色溶溶,樹影幢幢,而在頭頂車廂、軟臥車廂內的那些富人顯達們這會早已進入夢鄉……

    在列車於鐵路線上行駛時,在鐵路線附近,卻不斷響起一陣陣的鳥鳴,那鳥鳴聽起來卻是很有規律,而在田間的林地中,又有上百匹馬停於林間,馬上坐著一個個手持長短槍或是大刀的土匪。

    「轟……」

    突然,伴著一聲轟響,夜間的沉寂被突然撕破,原本於鐵路上奔馳的列車像撞到一堵巨大的牆壁似的猛然震顫了一下,向前衝出十數米後。先是車頭翻倒,接著是車廂,在一陣塵土飛揚中。奔馳的列車便戛然而止;行李架上的提箱、包裹連同車廂桌上的杯瓶碗盞,隨即「乒乒乓乓」地紛落下來,攪亂了全車旅客的一場好夢。

    怎麼回事?

    就在乘客們驚魂未定的茫然的看著車外時,卻聽到一陣讓人不安的馬蹄聲。接著又是一陣讓所有人的心臟提到嗓子眼的槍聲傳了過來。

    「砰、砰、砰……」

    連珠般的槍聲伴著馬蹄聲打破了夜間的沉寂、低沉的海螺聲以及粗魯的吆喝聲,開始在列車周圍響起,所有的聲音和在一起,只讓一些常年奔走在外的人想起了一個詞來——山東響馬。

    一些剛剛回過魂來的乘客,藉著幽藍的月光往車窗外一看:嚇,漫山遍野舞刀弄槍的人向著列車奔湧而來;那些響馬或是騎著馬。可是揮舞著大刀,亦或是騎著馬放著槍,天地間這會只剩下了他們的吆喝聲以及槍聲,還有就是那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位於第8號車廂34座的一位30出頭的身著西裝的男子——上海《申報》派駐北京的記者方劍林憑著職業的敏感,立刻借助昏黃的車燈抬手看了看手錶——長、短針一齊重疊在「12」時上,他朝著周圍看去。卻看到這二等車廂內中的一些乘客卻是紛紛藏起了自己的攜帶的銀元鈔票。

    此時車廂裡已是人仰馬翻,天翻地覆:婦女的喊叫聲。兒童的啼哭聲,老人的驚恐聲,青壯男子的破窗跳車聲……紛紛攘攘亂作一團。

    藉著明亮的月亮可以看到黑綽綽的人影兩邊包括過來了。這時,方劍林注意到身邊坐著那個商人打扮的人,卻是不急不燥的坐在那,甚至還特意將向面前的一些吃食裝進衣袋中,或許是覺察到身邊這位記者的異樣。於是他便是一笑。

    「方記者是好奇宋某為何不逃吧!」

    宋至漁的神情依然很是平靜。

    「這此土匪顯然是一番謀劃,想來這路怕早已封死了,做好的飯,豈容鴨子再飛了?」

    歎笑一聲,宋致漁又說道。

    「逃不掉,為何要逃呢?你聽這外頭的亂槍,這時跑出去,肯定比待在車廂裡危險的多,隨時都有可能被亂槍打死!」

    同時又用下把指著那些試圖把銀錢藏起來的乘客說道。

    「像他們這般,明知保不得錢財,卻又竭力想保,想來到最後,也只是落得一番酷刑,去了半條性命後,自然也就把銀錢拿出來了……」

    在他說話的時候,方劍林卻是把目光投向宋至漁左手,看著那據說是被「狗咬掉」的兩根手指,隱約的他覺這人怕是……於是,原本準備逃跑的他,也不再逃了,只是坐在那,果然就在這時,車廂外傳來一陣槍聲和慘叫聲,朝外看去,那些騎著馬、持著火把的響馬,可不正在那裡追打著那些企圖逃跑的人。

    「不准動!」

    片刻功夫,各節車廂門迅速被砸開,擁上來一群群衣衫零亂的壯漢。他們或手執明晃晃的大刀,大聲恫嚇著人們;或端著黑油油的步槍,不停地拉著槍栓,向著跳窗者做出瞄準狀。車廂內的人們被眼前的這一幕震住了,這一下子即便是再不明白的人也知道眼下的處境—他們遇上劫車的山東響馬了。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際,土匪們早已一窩蜂地向著人們身邊以及行李架上的提箱、包裹撲過來,肆意地翻檢搜刮,稍有反抗的不是刀把砸在腦袋上,便是槍托打在身上,幾下功夫,誰還敢去反抗,至於隨車的二十多名乘警,更是在第一時間被土匪繳了槍,這會正乖乖的舉著手跪在鐵路邊。

    不多會兒,那些闖進車廂的土匪們一個個的口袋便都鼓鼓囊囊起來,頭上、肩上、脖子上、腰桿上,戴滿了、掛滿了、圍滿了、拴滿了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帽子、背包、領帶、圍巾、腰帶、絲綢布料,甚至還強自從一些人身上脫去呢絨大衣、禮帽之類的衣服……

    雖說人們被眼前的這一切驚呆了,可是在他們的心中恐懼壓倒了憤怒,個個沉默不語。只求這群劫匪快快得到滿足而離開,連孩子們也自覺地停止了哭叫,而那些女人們更是連頭都不敢抬。生怕一抬頭讓人看到了,劫財的順道劫了她們的色。

    在一等車廂內的英國旅客羅斯曼顯然是低估了這幫土匪的野蠻,被摔的暈頭轉向的他被這些土匪推來推去,隨意呵護而感覺受到了侮辱,於是隨手抓起桌個的茶壺擲向一個土匪,那名土匪被茶壺打中的時候,旁邊的兩個土匪則毫光猶豫的分別給了他一槍,子彈從他的腦袋和胸部穿過,當場死亡。

    同樣的一幕也要其它車廂中上演了。殺人立威後,原本欲反抗的人們,自然變得順從起來,那裡還能提起來一點勇氣,不少洋人更是主動的把自衛的手槍交出來,這會誰都明白。抵抗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還愣著幹什麼?都統統給老子下去!」

    好不容易一番搜刮之後,土匪們搶完了、搶足了。又端起刀槍威逼人們下車。車廂上的乘客們這時才慌亂起來,雖說慌亂著,可卻在刀口槍口下不由自主地簇擁著走出車廂。有些機靈的男女乘客。更是趁亂間倉促拾起地上的幾件衣物,揉捆著塞進懷中。

    「多拿兩件衣服吧!」

    在被趕著下車時,宋至漁卻是把車座上被人扔在那的幾件並不值錢的衣服拾了起來,並將其中兩件塞給方劍林。

    「這……」

    雖說寫過數篇有關土匪的報道,可從未遭過匪的方劍林。顯然不知道,這些土匪搶也搶了,劫也劫了,為啥還要把他們趕下車。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這就是他過去寫的有關土匪的報道中提到的「以人為質」!

    下車後,車廂內的乘客集中在路軌邊的一處空壩上,在明朗的月光下被分列成排站定,那些土匪對乘客的劃分是以車廂劃分,顯然他們在車廂中有內應,三等車廂的乘客被轟到一邊,二等以上車廂的乘客則被轟到另一邊,而在這列火車上還有一百來名外國人,有男有女也有小孩,則被指定在另一側站好。這時土匪中有位40來歲的被他們稱做「五當家」的瘦高個急步上前,吩咐嘍囉們向眾旅客一一問明姓名、籍貫、年齡及客票等級後,藉著手電筒光匆匆地登記在簿上。

    當問及那一群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只聽見他們一陣「嘰裡咕嚕」,雙手一攤、兩肩一聳地說洋話,把土匪們逗得一陣好樂。此時那位「五當家」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極不耐煩地向著國內旅客這方說道:

    「你們誰懂洋話?給老子站出來當翻譯!」

    「五當家」的一惱,眾人那裡還敢再言語,頓時啞場了一會兒,《申報》記者方劍林連忙即站出來說:

    「我會英語!」

    因為是在教會學校讀書的關係,在教會學校中幾乎就是用英語上譚、說話,後來在上海當記者時又常同英國人打交道,口語頗為不錯。他想著中外旅客一起蒙難,都是朋友,當互相關照;另外又怕匪徒們一時捺不下性子做出有傷事理的事來,所以便主動挑起了翻譯的擔子,而且作為記者,他也想記錄下這一切,因為就他的職業生涯來說,在中國似乎還沒有這樣的劫車案,過去頂多是一些土匪化妝成乘客,閉門搶劫,可在這,卻是把整個鐵路都扒了,劫了上千乘客,這怕還是開天闢地頭一回,一但傳出定是驚動全國的大案件。

    而他方劍林以後要發佈的卻是第一手,最直接的報道,甚至出於記者的本能,他又盯著那「五當家」的看了幾眼,以便記下這個人的模樣。接下來方劍林幫土匪問明了洋人們各自的國籍、身份,越問他的心下便是卻驚,原因很是簡單,這一百多位乘客的國籍涉及英、美、法、德、意、俄、日等十餘國,其中還有領事館普通官員,即便是心驚,可是在他問明各種情況後,又重新回到國內旅客隊伍中。

    此時有一對相貌相近、身著淺藍花綢旗袍的年輕姑娘慢慢地靠攏上來,用欽佩的眼光對方劍林輕聲道:

    「方先生,你真行,一點都不怕哩!」

    說話的這對姑娘是親姊妹,一個約莫20歲。叫解鴻芬;一個小她一兩歲,叫解鴻英,她們是上海一個富商的女兒。此次去北京卻是要當什麼。嗯,是國務院的實習生。

    國務院實習生,這是一個很新鮮的名詞,事實上,方劍林早有打算,到京城後,他一定會就此事進行報道,這是國務院設立的一個「新職」,邀請那些學生進入國務院和其他政府部門進行實習。為畢業後尋找工作或進一步深造積累經驗,建立初步的社會人際關係。這些人從事的工作不同,時間長短不一,但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稱呼——「實習生」。

    不過這些實習生卻沒有分文報酬卻有機會結識高官、看到總理、瞭解政府運作,在國務院工作的實習生,其實就是不領任何報酬的志願工作人員。相反。實習生們還必須自己掏錢,解決住宿、交通類的問題。

    也正因如此。在方劍林看來,這種「實習生」恐怕只有像眼前的這兩姐妹一樣,只是「有錢人」的「遊戲」。他們途中與方劍林同座相識。一路頗為投機,這會見方劍林的膽子竟然這麼大,敢和土匪說話,自然也就佩服了起來。

    「不准說話!」

    這時那會「五當家」凶狠地吼了一聲,然後更放大嗓門向著眾人說:

    「現在。我們「大當家」給大家說話。」

    說著間,從土匪隊伍中上來一位三十七八歲的高挑中年人,身材很是魁梧,面目倒也不像他們想像的那麼凶神惡煞,反倒是有些眉清目秀,衣冠整潔。只那人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

    「敝軍軍餉不足,不得已出此下策,還望大家海涵。現在,請大家跟我回寨作客,目的是敬請諸位捐助。數目嘛也不強求一致,三等客人每人捐2000元,二等客捐1萬元,頭等客捐3萬元,洋人嘛每人5萬元。請各位寫信回家,備款來贖。」

    說完,他把手一揚,數百個嘍囉便擁將上來,硬推搡著中外旅客離開火車往山裡走。稍有遲疑的,便招來一陣拳打腳踢、用槍托子趕。

    那解鴻芬、解鴻英兩姊妹自恃有方劍林在旁,膽子壯了許多,一路上罵罵咧咧不停。而土匪們對眾人都是窮凶極惡,偏偏對這兩姊妹的鬧嚷聲裝聾作啞,引得方劍林及大家暗暗好笑,想來或許這土匪也有土匪的行道,倒也不是他們想像想的那麼壞。

    而解鴻芬、解鴻英兩姊妹似乎也意識到,這些土匪或許被什麼「山規」給約束著,自然膽子也就大了許多,一聽只要一萬元,自然也就松下口氣,在松下口氣時,言語間沒什麼顧忌不說,反倒是把這事當成了一個人有趣的經歷。

    只有那宋至漁一路上卻是沉默不語,經過匪的他知道,這些土匪越講規矩,就意味著這土匪越難對付,接下來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麼亂來。

    因為劫車事件發生在臨城、沙溝兩站的中間段,但只有臨城車站駐有兩個連的軍隊。事發後,早有消息報到這裡。這裡的軍事首腦是陸軍第六旅第一團第一營營副顏世清。報消息的人說,是抱犢崮的土匪下山劫的車,鋪天蓋地的人,大致是傾巢出動吧?

    顏世清一聽便在心裡暗暗叫苦,因為抱犢崮孫梅珠匪幫足足有3000人之多,個個慓悍驍勇,自己統率區區兩連人出面阻擋,無異是以卵擊石,飛蛾撲火。可是不出面,又有失職之嫌,於是便喚來一名排長令他去奪回人質。

    而這排長倒也心領神會,明白顏營副無非是走走過場,遮人耳目而已,也就帶著自己的一排士兵,慢吞吞地到達出事地點,下令一致散開。

    此時抱犢崮土匪實際只出來800來人,正由孫梅珠帶著,押著數百名「肉票」,離開鐵路緩緩東行。他們見了三四十名官兵,並未放在眼裡,仍不緊不忙地走自己的路。官兵見了土匪,也不開槍,更不靠前,只是遠遠相隨而已。這種可笑的局面,維持了大約一個時辰。這時,遠在魯、蘇交界處的駐韓莊的陸軍第六旅旅長聞得報警,方氣咻咻地派出兩連人馬前來攔擊,這才和土匪真刀真槍地打起來。

    眼看自己的隊伍如蟻爬行,且有不少「肉票」乘亂逃跑不斷落入追兵之手,孫梅珠自然十分惱火,大聲呵斥嘍囉用強力驅趕「肉票」擇山路疾行。一時裡山野之間喊天搶地,哭聲入雲;呼兒喚女,一片喧嚷之聲。匪徒中有個被喚做「郭當家」的又在紛亂中獻計說,可將隊伍佈局略作調整,即每「票」以兩匪相挾,總體上則將「華票」安排於前,「洋票」置之於尾,使官兵恐誤傷「洋票」而投鼠忌器,不能尾隨開槍。孫梅珠覺得是個好主意,當即迅速按此變換隊形,果然奏效。

    那駐韓莊的第六旅旅長原只是聽報洋人被綁票,難脫干係,才派兵驅車策馬火速追趕。在一場混戰中,多名中外人質被打死,這時這些外國人則把白毛巾、白襯衫、白西裝高高的挑起,拚命揮舞。官兵們見有外國人質在,怕惹下麻煩,只好暫時停火,一部分回防,一部分封鎖山口,向上面報告情報,等待命令,於是,在明亮的月光下,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土匪裹挾著數百名「肉票」,朝著抱犢崮方向呼嘯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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