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卷 第十七章 疑惑 文 / 諒言
「子謙。」蕭墨軒正和陳以勤說著話,卻見張居正腳下匆匆的走了進來。
「松谷兄也?」張居正一抬頭又瞅見了陳以勤,連忙過來行禮。
「我得了一幅北宋崔白的真跡,要拿給子謙看,既然叔大有事,那還是先談正事兒。」陳以勤知道張居正過來,該是有事要找蕭墨軒,拱了拱手,先行告辭。
「子謙,你近日可聽說了徐閣老和高閣老的事情?」張居正等陳以勤走開,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兩位閣老不是好好的嗎?」蕭墨軒故做詫異的愣了一回。
「你倒是會裝糊塗。」張居正左右看了一眼,抬起手來輕輕的點了蕭墨軒幾下。
「眼下左右沒有外人,這一回,你須得幫上徐閣老一回。」張居正撫鬚說道,「這一回去朝廷派去松江府的,正是那海瑞。」
「哦,那……徐閣老為何不自個去和海瑞說」蕭墨軒故做不解的回了一句。
蕭墨軒幫徐階,倒也不是不願意,可是已經明知道是高拱弄出的事情還故意要去幫,便就明顯是和高拱過不去了。
「你莫要糊弄我,這普天之下,若要找能說得動海筆架的,也只有你蕭子謙一個人了。」張居正也不著急,只是呵呵笑道,「若是你不肯幫,徐閣老這回朝的清譽未免損了。」
「如此說來,學生倒是不能不幫了?」意味深長的看著張居
蕭墨軒還叫許渺的時候,其實是看過沈德符所編的《萬曆野獲編》的。那其有一條,寫的是隆慶七相的去處。其徐階一項,是如此寫的:
「未幾,徐揆被言,張又與大檔李芳謀令歸里;興化李公代徐為政,益為張所輕。」
仔細算起來,約莫徐揆被言這一句,就是被御史參奏一事。至於當時上疏的御史是不是張齊。蕭墨軒卻是沒有辦法去考證了。
但是。從這段話裡也可以看出,「張又與大檔李芳謀令歸里」,意思是徐階被參奏的時候。之所以會決議歸鄉,張居正和李芳兩個。確實「功不可沒」。
自嘉靖四十二年開始,大明朝雖是已經有了天翻地覆地變化,可是這朝廷上變化卻不及。倒是後來被張居正所「輕」過地李公李春芳,卻是早已先一步回家養老去了。
張閣老面前,通往輔的道路只剩下了一個徐階和一個高供。
但是如果沈德符所編的《萬曆野獲編》所述屬實。那麼也就是說。歷史上,不但是高拱這個輔是被張居正一竹竿捅下來地,即使徐階和李春芳隱退的事情上,張居正也脫不開干係。
雖有有野心地人未必就不是好人,歷史上的張居正。確實是個有才幹的人。可眼下他卻來幫徐階找台階小,倒是讓蕭墨軒有些看不明白了。
「呵呵,自然要幫。」張居正也向著蕭墨軒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笑。
「既然張師傅說了,那學生稍後就修書一封給那海瑞。」蕭墨軒暗裡頭卻是把話挑明了,給海瑞寫信不是幫徐階解圍,而是給你張老師面子。
「那我就代徐閣老先謝過子謙了。」張居正也聽明白了蕭墨軒話裡的意思,臉上不禁泛起一絲喜色。
「張師傅先請留步。」蕭墨軒見張居正要走,趕快拉住。
「張師傅主持工部,近來關外歸化城一帶地衛所。可曾大量採買過生鐵和硝石等物?」蕭墨軒雖是兵部尚書。可是有些事情未必是全管,只是錢銀支出這邊兵部先造個冊。至於具體打造,卻多的是工部的事情,所以工部往往會比兵部自己還要清楚。
這樣的分配,未必就是壞事,起碼兵部和工部兩邊,可以互相看著,算是監督。只是實際上,兩邊的人常常會私下勾結,眼下卻是無法可免。即使是蕭墨軒,暫且也只能看著叫別做地太過分就好了。
「生鐵和硝石?」張居正愕然的回頭看了蕭墨軒一眼,「工部眼下關外做的,無非是修築城郭和衛牆。生鐵和硝石,多用來打造兵器,且都是關內做了。若又扯要硝石,不可能了,邊和關裡關外所用的火藥,皆是南京工部所制,就是子謙你當年留下的卯子號,也只能南京製作,其他地方做的根本比不上,難道你自個竟是忘了。如何會運到關外去做?」
其實詢問張居正之前,蕭墨軒已經猜了個八不離十,那幾批生鐵和硝石,大抵不大可能是關外駐軍採買的。眼下問的,也不過是確認一下。
「張師傅請看。」蕭墨軒折回了身,從案桌上抓起了那幾份錢莊的密報,「根據從宣府和大同傳來地財報,上個月有商人以關內地農莊和作坊作保,貸銀二十三萬兩,這筆錢,全都用了買辦生鐵,生硝等物上。」
「這個月雖然才過了十天,可宣大一帶,被買走的生鐵和硝石,糧食,已經累計值銀十五萬兩,兩月相加,已經接近四十萬兩之多。這些數,還沒算上民間私底下以金銀賣辦地。」蕭墨軒繼續算給張居正聽。
早朝莊建立的第一天起,隆慶和蕭墨軒就秘密賦予了各地朝莊監督一地金銀和物資流動的擔任。而且利用掌握金銀的朝莊來掌控一地的交易,也是方便的辦法之一。
「這麼多金銀,全買了那些東西?」張居正的眼睛頓時瞪的老大,三十八萬兩白銀的數吶。眼下和俺答部之間沒了戰事,每年宣大一地的軍費,當地的支出加上太倉的撥銀,滿打滿算全加上去,也不過才八十多萬兩,就算加上了修繕的開支,也才一萬出頭。而兩個月不到,就採買走三十八萬兩的物資,幾乎是宣大一轄小半年的開支了。
「按照密報上的消息說,這些買來的東西都是運往歸化的。上回長城邊的守軍,曾經攔截過兩次,也報到了兵部,但是數量並不大,卻沒想到竟有這麼多。」蕭墨軒把密報遞到張居正手上:「學生適才剛和陳師傅商議過,這些東西,也只能是俺答部那裡要的。學生正準備至宣府,讓譚總督進京論事。」
蕭墨軒所說的譚總督,就是譚綸。隆慶二年末的時候,原宣大總督江東告病,便由兵部舉薦,讓原直浙總督譚綸轉到了宣大。而蕭墨軒的另一個親信戚繼光,也已經升任薊遼總督。自從水師大興之後,東南漸平而無大戰,由俞大猷接了直浙總督的任,兩廣和南洋一帶則仍由劉顯兼治。
「萬萬不可。」張居正聽了蕭墨軒的話,連忙伸出手來亂擺。
「眼下事情未明,斷不可輕調譚綸入京。若是俺答果又生異心,而宣大無大將鎮守,則京師危矣。」張居正的一張面皮,繃的老緊。
「眼下要做的事情,是由京城派出密探前往關外,兵部和錦衣衛關外都有密探潛伏,這回也都再各派一支。」張居正細說給蕭墨軒聽。
「子謙你也莫要閒著,京城的衛營眼下反是動不得了。」雖然是二月的天氣,張居正卻也抬起袖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關內離宣大近的衛所,數倒馬和紫荊二地近,你可了兵部的勘合,調倒馬軍向大同方向,紫荊軍向宣府方向。京城南邊的真定和河間兩軍,待命衛戍京師。」
「等倒馬和紫荊二軍動了,你便以兵部尚書之名,親去巡視宣大,關外還有五萬屯軍,暫且倒是輕易動不得,免得打草驚蛇,只說兵部接到密報,韃靼圖門部意圖劫掠歸化,讓他們防備著就是。」
「此事耽誤不得,子謙可速速去面見皇上,我也先回內閣值房告於徐,高二位閣老知道。」張居正剛及說完,便又要急匆匆,走了幾步,又走了回來,「至於給海瑞的信,便是等你到了宣府再寫也不遲,須得分清輕重才是。」
「學生這就去向皇上稟告,順便和李公公商議派錦衣衛的事兒。」既然張居正已經有了建議,這時候蕭墨軒也不敢再拖了,便跟張居正後面出了淵閣,朝著乾清宮的方向走去。
張居正只比蕭墨軒早幾步出門,可等蕭墨軒回頭拿了密報過去,只看見了一個背影,腳步走的極快。
這位張師傅,倒也確實知道輕重,蕭墨軒看著張居正的背影,心裡微微歎了口氣。
只是,那些物資難道真是俺答要買的?眼下的俺答部,難道還自認有和大明一戰之力?眼下的大明,可已不是幾年前的那個了,蕭墨軒有些疑惑的咬了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