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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八卷 第十三章 泡沫散盡 文 / 諒言

    張四維究竟是何人,竟引得蕭大學士差點把口的茶葉水也給噴了出來。

    張四維,字鳳磐,山西蒲州人。張家和王崇古家一樣,都是鹽商世家。嘉靖四十二年的張四維,正如蕭墨軒所聽到的一樣,只是一個詹士府裡的右春坊右元,才是正五品的官。

    可是歷史上的張四維,卻也算是大名鼎鼎,因為他是繼張居正之後任內閣輔之人。

    張居正和張四維的私交到底如何,倒是不大容易去考證。但是歷史上的張四維,是由張居正舉薦入的內閣。張居正任職內閣輔期間,也鼎力支持了張居正所推行的改革,整個是一個張居正手下的得力干將。

    可偏偏又是這個張四維,又張居正死後幫著萬曆皇帝擬出了「張居正張居正誣蔑親藩,侵奪王墳府第,箝制言官,蔽塞朕聰,專權亂政。」的罪名,並因此而導致張家被抄家,張居正長子張敬修自縊身亡,張居正本人是慘遭掘墳鞭屍之禍。

    敬修自縊前留下遺書一封,除了出「雖陳喙,究莫擇夫譏讒,惟誓一死,以電鳴其冤郁。」的悲鳴外,是喝出「有便,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張鳳盤,今張家事已完結,願他輔佐聖明天子於億萬年也。」的怒斥。

    興許張四維力主清算張居正,是因為被損害了利益的各大世族給他的壓力太大。但是後造成把逝去的張居正也從墳墓裡挖出來鞭屍,卻是蕭墨軒所極為不齒地,只想一下,也覺得心裡冰寒一片。

    歷史上地張居正是改革派。眼下的蕭墨軒也是。雖然張居正的改革是以重分配利益為原則,和蕭墨軒打算的利益轉移所大為不同。但是說到底,都是離不開一個「變」字。既然要變,自然多少要打破一些原來的平衡。

    而歷史上的改革家們怕地人,就是張四維這樣的「後清算派」。這樣的人,比起嚴嵩和徐階來。還要可怕的多。

    何況,倒這位張四維老兄手下的,可不止是一個死了都不安寧的張居正。和張家一起倒下的還有一個大名鼎鼎的太監,那個太監叫馮保。這算來算去地,都是蕭墨軒身邊的,蕭大學士也是越算越不舒服。

    礙著王崇古場,蕭墨軒自然也不好把心裡頭的心思露出來,倒是把《管子牧民》裡的那句「四維不張。國乃滅亡」搬了出來,大大誇獎了張四維一回。

    「四維不張,國乃滅亡」,那麼是不是四維姓張了,那麼國家就好了?不,蕭大學士可不會這麼想。四維不一定姓張,但是如果四維「不張」了,約莫國家也就完了。

    若要提起變法,那麼這幾個人卻是不得不說的。這幾個人就是:商鞅,王莽,王安石和張居正。後來還有個梁啟超和康有為,但是這兩位做的事情卻是不大符合歷史潮流。所以自動過濾一下。

    上頭那四位「大改革家」,若想要「變法」外再說出點什麼共同點來,那麼約莫也就只有都沒得到了好下場。

    而這四場變法,唯一獲得成功的,也只有「商鞅變法」一個。但是雖然商鞅變法成功,卻也沒能逃得過一個車裂的結果,算起來比後面幾個還慘。

    其實究起變法失敗的原因,若是細心點,就可以看出。變法之敗不變法。而是敗於「變而返之」。

    絕大部分變法者。是不可能會有蕭墨軒這樣地眼光和預見的,可以想出很多「古怪」的念頭來改變。所以。他們的變法自然是要改變一些原來地平衡,損害一些貴族和世家利益。總之,就是很得罪人。

    得罪了人,自然會有人出來反對。變法者得勢或是世時,興許還好,可是一旦失勢,那些被傷了皮肉的人就要出來翻天。同樣,如果變法者優柔寡斷,左右失衡,也會有同樣的結果。

    事實上,四次變法,唯一一次成功的「商鞅變法」,也正是因為商鞅死,而秦惠王

    「不易其法」,終才成就了大秦的偉業。

    「王莽政」敗於政令左右搖擺,後反是落得兩邊不討好;「王安石變法」毀於司馬光之手;而張居正的改革,則是斷送了張四維手上。

    而這三次失敗的變法,其「王莽政」的失敗揭開了混亂的三國時代;「王安石變法」地失敗把大宋朝拖入了黨爭地泥沼不可自拔;」張居正改革「的失敗同樣讓大明朝從此人心渙散。

    漢,宋,明,國歷史上三個濃墨重彩地王朝,後的覆滅卻都和三場失敗的變法不能完全脫開關係,這已經不能用巧合來解釋。

    秦變法而強,漢宋明變法而亡。四次變法,每一次都遇到了強大的阻力,商鞅變法對原有貴族階層的削弱,絕對不會比後面的任何一次少。如果要說區別,那麼其大的不同,就是大秦把一條路走到了底。

    北宋元元年,司馬光為相,廢法。與司馬光同屬保守派的蘇軾,范純仁卻此時出人意料的為法維護,無奈終力勸無果。消息傳到金陵,王安石愕然失聲,泣下曰:「此法終不可罷也。」

    萬曆十年,張居正歿。張四維上疏萬曆帝,請廢法。數十年後,東林黨人的精神領袖,昔日張居正的政敵鄒元標。目睹了數十年間大明朝迅速的腐潰之後,才幡然悔悟。已經八十多歲的鄒元標,拖著一條當年被張居正打斷的瘸腿,四處呼號,企圖喚回當年的政。

    東林黨空有清流之名,卻無濟世之才。面對江河日下的大明王朝,醒來已晚的東林士子惟有大聲悲歌:「世間能無張居

    「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熟知「張居正改革」失敗的蕭墨軒,除了越是艱難,越要堅持的念想外,也早已經把張四維這個名字拉進了黑名單。

    對蕭墨軒來說「四維不張」自然有另外一種意思,那就是張四維反了張居正的意思,所以才「國乃滅亡」。大明朝的滅亡,其張四維和申時行等人罪不可赦。

    這樣的人,蕭墨軒用起來可是不大放心。

    管仲老大果然是高人啊,還春秋的時候,老早就知道「四維不張了」。可惜張居正張老師讀書不精,不但沒體會到這一層,反倒是把張四維那禍害提拔進了內閣,可惜啊,可惜。蕭墨軒壓下心頭的那一絲顫動,朝著王崇古投去會意一笑。

    王崇古是個聰明人,可惜他不會讀心術,蕭墨軒朝他會意笑,他自然就以為是蕭大人心裡頭已經有了打算,自己那外甥日後也會跟著蕭大人青雲直上,於是臉上也翻出笑來。

    「蕭大學士,眼下吏部的主官空缺,不知道大人該如何想?」王崇古手茶杯裡的水,已經不那麼熱了,上面浮著的泡沫也散了開來。

    「蕭某身兼內閣,哪裡還有念想,只等皇上定奪是了。」蕭墨軒輕輕一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想法。

    吏部尚書的位子,其實蕭墨軒也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有機會,只是想來想去,都想不到合適的人選。眼下那位子雖是空著,徐階和高拱各有忌憚,不敢直接伸手去捉。而上疏請封蕭天馭為侯的趙貞吉,也徐階那裡吃了個憋,近反倒是老實多了。

    不過情形雖是不緊,但蕭大學士手實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以舉薦給隆慶帝。就連鄢盛衍的老爹鄢懋卿,蕭墨軒都已經想過了,也覺得不太合適。路楷等幾個人,就不用提了,勾結上蕭墨軒的呂調陽,也是不能服眾。

    「難道王大人有此念想?」蕭墨軒似笑非笑的看著王崇古,眼神裡的意思是提醒他,你的資歷還不夠。

    「下官哪裡敢窺視。」王崇古聽了蕭墨軒的話,果然是連連擺手,「下官便就是坐了上去,朝廷的官也服不了。」

    「不過,下官雖是不濟,可朝廷裡面卻也有合適的人選。此人和蕭大人也素有淵源,正所謂可同舟共濟。」王崇古先是一笑,緊接著又壓低了聲,「此事若成,日後朝廷裡面,只怕是徐高二位,也再奈何蕭大人不得。」

    「哦……」蕭墨軒故意輕吸一口氣,心卻是暗動。只怕這一番話,才是王崇古真正的來意。

    「不知道王大人所說的,卻是何人?」蕭墨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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